回家後的王顯立刻開始打聽姬琮的來曆,王夫人很是無語,成天標榜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沒想到還是破了功。


    不過姬琮的身份的確很迷,他姓姬,名又是玉字旁,說和衛國沒關係誰也不信。


    平素深居簡出的王顯開始頻繁出門,探聽幾日後終於得知姬琮的真實身份,他也沒瞞著,各國派在虞國的探子和虞國上層都是知道的,而桃花坊的探子尤其多,隨處一問就能知道。


    王顯要瘋了,誰承想那麽個院子裏如此臥虎藏龍,一個宮妃,雖然雲姬隻是最低級的少使,但對於小吏來說也是可望不可即的地位了。


    而且唐昭王很吝嗇,除了王後,他宮裏的妃嬪幾乎都是最低的位分。


    這樣不僅能少發份例,還能讓她們去幹活,一舉兩得。


    還有兩個公子,一個道家的高人。要是按地位當然是公子更高,但道家太稀少了,他們不會輕易收徒,目前天下道家弟子不超過一千人,而崔祁很明顯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很可能比大名鼎鼎的龍丘隱士還要年長,隻是下山時間短,沒有足夠的時間積攢名氣,而且他足夠聰明。


    崔祁的智慧也就正常水準,他是要做神像的,不需要太聰明。


    但人最大的潛力就在於成長,他也是在漫長的時光中才變成現在的模樣。


    外人看來他們當然都是高高在上的,隻是落魄了,但貴族就是貴族。


    落魄的貴族雖然在生活上和貧民沒什麽不同,可他們身上流著高貴的血液,自然還是高貴的。


    兩家的來往更緊密了,崔祁也去了王家拜訪,他帶了幾塊玉佩,一套頭麵和一些零散的珠寶,這是定親都需要的。


    玉佩代表君子如玉,簪子則是隻能給正妻的信物,釵能分為兩半,象征夫妻一體,其他的都是送給娘家的禮物。


    崔祁先客套幾句,王顯卻更加客氣,這樣下去毫無意義,崔祁便直接開門見山:“王先生,還是談談婚約的事情吧。”


    王顯賠笑道:“是啊,崔先生是忙人,東西都已備好,我們簽上婚約就好。”


    當下定親是需要父親或是男性長輩來簽字的,因為大部分婚約都是建立在兩家合作的基礎上,族長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


    霽兒的父親死去兩年了,雖然影響無處不在,但唐王元的的確確地死了。


    而他唯一的叔父忙著留在唐國的公子公主的婚事就已經焦頭爛額了,而且當年霽兒踏上修行之路時,崔祁便同唐昭王說過,此後這個孩子的事情由他負責。


    唐昭王早忘了自己還有個在虞國的質子,這幾年和虞國沒有衝突,這個質子便失去了意義,虞王也清楚他不可能在意一個孩子的死活,但他們都需要保障。


    八年前唐國初具雛形的騎兵踏進了虞國,虞王立刻割地求和,送了五車寶物。


    但唐昭王不答應,他覬覦銅礦很久了,拿幾塊無用的土地換回錢是當他傻了嗎?所以城池和寶物他收了,但銅礦他不還。


    最後還是趙嬰提出這樣會破壞唐國的名聲,兩方不如各退一步,銅礦是不可能還的,但唐國有寶石,寶物可以還回去,城池也可以還回去,唐國會派去質子,用以安撫虞國。


    兩國在奇怪的氛圍中簽訂了協議,高陵的銅礦是唐國打下來的,無法歸還,作為交換,唐國會送質子。


    但一個無用的孩子和能鑄錢的銅礦相比,孰輕孰重誰不明白?


    可裝備了原始馬具的騎兵發起的衝鋒太可怕了,據經曆過那場戰爭的人描述,那是無法形容的絕望,唐國騎兵一手拿矛,一手用戈,所過之處,皆是屍首。


    那不是騎兵在中原的首次亮相,但絕對是最驚豔的出場。


    以前沒有馬鐙和馬鞍,騎手要想在馬上做出動作需要長時間的訓練,而且隻能單手持武器,不然便會被甩下去。


    可唐國的騎兵在當下看來是無解的,他們速度極快,訓練有素,悍不畏死,一旦發起衝鋒便已經決定了勝局。


    所以虞王慫了,人都是欺軟怕硬的,錢是一方麵,但樂陵沒了,他們的命還能保得住嗎?


    銅礦送出去隻是少了一個財源,要是唐國的鐵騎踏進樂陵,大家都要淪為階下囚。


    於是唐昭王更加得寸進尺,他把還在繈褓的霽兒送到了虞國,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可虞王隻能笑著,接受了這價值千金的質子。


    現在的唐國騎兵較之以往更加可怕,雙邊馬鐙,高橋馬鞍,精鐵打製的鎖子甲,鋒利的馬槊,在攻擊力和防禦力上都無懈可擊。


    但重騎兵無法久戰,機動性也不夠,目前還是輕騎兵占據了主要地位,隻有迫不得已才會掀開這張底牌。


    打造騎兵是很費錢的,一向吝嗇的唐昭王在軍備上倒是大方,他討厭無意義的浪費,而騎兵卻是未來戰場的主宰力量之一,決不能落後於人。


    唐國一年的軍費占據了每年稅收的一大半,想保持精銳是需要脫產訓練的,尤其是弓箭手和騎兵,他們每年都要吃掉大量的錢糧。


    但這也是必須的,唐昭王忍著心痛撥錢和糧食,唐王劍珣也得這麽做。


    因為唐王定親,唐王宮也熱鬧起來,唐昭王的妃嬪們都聚在一起,討論唐王的婚事和自己當年為什麽要進宮。


    她們之中隻有一個長史,其餘都是少史,比起侍女還不如。


    至少侍女到了年齡可以離宮,她們卻是到死都不能離開。做的是雜役的活,還要爭得唐王的寵愛,生下孩子後也被王後死死壓著,努力半生,什麽都沒有,還比之前過的更差了。


    好不容易熬死唐昭王,又被繼任唐王送來格院,這誰受得住?


    但受得了受不了都得受著,她們沒有選擇的權利。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在活著都需要拚盡全力的日子裏,她們心無雜念,現在反倒放鬆許多。


    “大王和燕國聯姻了,小公子太可憐了。”


    “誰說不是?之前同越國聯姻,同梁國聯姻,六國也是倒大黴了。”


    “真的哎,唐王都是分的很清楚的,和哪一國聯姻沒意義,簽訂盟約都能隨意撕毀。”


    …


    她們趁著燒造瓷器的空閑聚在一起訴說自己對唐王的不滿,陳盈看到後也沒管,他隻是格院和墨家的首領,對這些後妃他無可奈何。


    而且他也得承認,她們說得對,唐王對待妃嬪的處理的確過分了,草原的闕氏都沒有下地幹活的。


    唐王當然也知道這樣不好,可是放出去她們知道的太多,殺死又太薄情,養著還浪費,最後她想出的辦法就是送去格院。


    格院是對外封閉的,進入其中的人隻要活一天,身邊的千麵司就不會離開,很多工匠幹脆娶了千麵司的女探子為妻,這樣唐王放心,他們也安心,大家都能愉快。


    而一旦泄露格院的機密,如果說完一刻鍾還沒有人頭落地,那麽監視他的千麵司便全部要死,所有知情人都要斬草除根。


    很多東西不難仿造,所以保密是必須的,唐國要保持絕對的領先,格院的技術便不能外傳。


    可惜唐王還是算差一環,越王得了《百科》,這書雖然很淺顯,也沒太多重要的技藝,可裏麵的思想卻深深感染了他。


    沒有君王會拒絕法家的誘惑,那是絕對的不容染指的權力,一切裁於一人。越王蘭當然也不能,他刻苦研讀法家的典籍,半月不曾入後宮。


    這件事千麵司也報告給了唐王,她歎道:“百密一疏,派人把書偷出來,再給越王下那個吃完會失憶的藥。”


    光當然服從命令,千麵司自然也養了竊賊,為了完成唐王的任務,他們收攏所有能用的人。


    去格院拿藥時,被禁錮的宮妃都出來看他,可他的母親早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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