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冊立的太子態度擺的很低,她之前曾通過咫尺鏡見過崔祁,自然也清楚他對唐國的重要性。


    趙嬰同她講過不要惹修仙的,在教導中她學會了識時務,不會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


    三公主瑰倒是一臉桀驁,趾高氣揚地小模樣看的在場幾人都在心中發笑,果然是不知世事被嬌慣長大的小公主。


    崔祁率先開口道:“在下不過山野閑人,竟能得太子當麵,不勝榮幸。”


    他看到了劍珣眼中不加掩飾的野心,她也沒必要隱藏自己。


    唐王快不行了,他自然希望看到一個野心勃勃充滿欲望的太子,而不是小心隱忍,處處謹慎的可憐蟲。


    劍珣笑的很溫柔,她的長相偏英氣,眉毛也刻意修成了劍眉,配上靈動明亮的眼睛當真稱得上劍眉星目。


    “崔先生說哪裏話,您救了大王,還為格院提供了無數靈感,是我們唐國的恩人,豈能隨意妄自菲薄?”


    公主瑰氣呼呼地坐在地上,幹淨的衣裳也染上灰土,她不明白為什麽以前溫柔的姐姐會變成這樣。


    她討厭趙嬰,也討厭每一個笑的像狐狸的人。


    “之前幼漁說太子聰穎,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崔祁嘴上商業互吹,目光卻移到了氣鼓鼓的小姑娘身上,他很欣賞公主瑰這種直性子。


    高興就是高興,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必偽裝,身體雖拘禁在王宮,可心好歹是自由的。


    劍珣也笑道:“那日透過寶鏡見到崔先生在下便驚為天人,今日一見更覺驚豔絕倫。”


    她也用餘光瞥著妹妹,當初是她騙了單純的公主瑰,利用她和王後做了個假身份出去,完全沒考慮妹妹的心情。


    後來她回來哄了妹妹許久,她用從趙嬰那裏學的擺弄人心的技巧再次輕易取得了瑰的信任。


    直到梁王薨逝,王後勢力大減,而後唐王公開冊立太子,她們的關係重新變得脆弱且岌岌可危。


    但習慣陰謀算計的人往往是拒絕不了直來直去的,都說直球克一切,成為太子的劍珣也無法抵抗妹妹。


    她說要見自己的老師,她也就不顧後宮法令和唐王的意見把瑰帶了出來。


    趙嬰又吩咐鹽送來家裏最好的茶具和糕點,崔祁主動說:“幼漁,你教課我在也不方便,不如嚐嚐我的手藝吧,霽兒和雲夫人都說我很擅長做菜。”


    公主瑰拉住崔祁的衣擺,她嘟著嘴,兩頰圓鼓鼓的,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瞪著趙嬰和姐姐:“我也去庖廚,免得耽誤你們的大業。”


    她死死攥著崔祁的衣袍不肯放手:“還有你,崔先生是嗎,我也會做飯的,別小瞧我。”


    劍珣立刻道歉:“舍妹年幼無狀,崔先生不要和她計較。”


    崔祁失笑:“我哪裏會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分辯?太子太小心了。既然公主想要一起,那我們一起去庖廚了,還請夫人帶路。”


    被點到名的鹽受寵若驚,她聲音微微顫抖:“公主,崔先生,這邊請。”


    崔祁拱了拱手,鹽麵色通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行禮,她舌頭仿佛打了結,同手同腳地帶著兩人進了府邸的庖廚。


    廚房被她收拾的很幹淨,一口格院打造的炒鍋擺放在角落,崔祁立刻上前拎了起來。


    “夫人可會用?”


    鹽支支吾吾回道:“平時家裏吃的都很清淡,也用不上。良人也不挑,我做什麽他就吃什麽,這個也就一直閑置了。若崔先生想用,還是先清洗為好。”


    “多謝夫人告知,還得請夫人幫忙生火。”


    崔祁把鍋挪到水井旁細細刷洗,瑰就坐在一邊看著,沒一會她便忍不住了:“崔先生,你真的會做飯嗎?我聽別人說君子遠庖廚,你不想做君子嗎?”


    崔祁手上不停,他輕笑道:“公主,那是儒家的書,我是個道士。至於君子我遠遠算不上,不過一個山野閑人罷了。”


    手工打製的鋼鐵帶著細密的紋路,崔祁舉起沉重的炒鍋,把它架在灶台上,鹽已經生好了火。


    “崔先生,我能不能看看?我不會打擾您的。”


    “夫人有心,幼漁享福了。”


    崔祁當然滿口答應,意識到炒菜的好才能推廣鐵鍋,他提出的油和調料也能更受重視。


    可鹽的神情卻很落寞,她不聲不響地看著崔祁顛勺倒油,生了細紋的眼角滿是憂愁。


    瑰體會不到蔓延的情緒,她費力地轉著石磨,她要證明自己。


    姐姐參軍獲得了那樣輝煌的軍功,她也可以,姐姐能得到權力,她當然也可以!


    搗鼓了半個時辰,崔祁端出四盤熱氣騰騰的菜肴。


    “夫人,炒菜最重要的就是火候和一個秘訣,適量。”


    鹽笑了,她眉眼平淡,遠不及她那俊美的夫君,可笑起來也是難得的美麗。


    “崔先生大才,良人說起您總是誇讚,我還有些不信,今日才算開了眼。”


    府裏的食材並不豐盛,崔祁有心還原滿漢全席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勉強拚湊出個四菜一湯。


    他心中讚歎趙嬰這孤臣做的是真不錯,怪不得能成為唐王最信任的外臣。


    “哎,我說過多少次,我從來都隻不過是個山野閑人,當不起幼漁的誇讚。”


    崔祁必須得立穩了自己不涉朝堂的人設,他反複強調,我就一個下山不久的道士,參與不了高端局,也無意參與。


    鹽捂嘴輕笑:“崔先生太謙虛也不好,我去把菜端上去。”


    她隨即卸下笑容,重新變得憂慮。自家良人當然很好,可唐王若死,她的夫君也得去死,這讓她怎麽甘心?


    她從一個百夫長的女兒走到現在,不是隻靠打理家務就能穩當的,她當然聰明,也理所應當地滿意現下的生活。


    可太子的頻繁拜訪和夫君的奇怪表現都說明一件事,唐王要立儲。


    而在唐國,立儲標誌著君王即將死去,不然失去手中的權力對曆任唐王來說是比淩遲還要痛苦的酷刑。


    唐王要死了,她的夫君也斷然不可能有活路,她不願結束這樣的好日子,又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的到來,似乎除了無謂的愁苦什麽都做不到。


    她打開家中宴客廳,這裏是整個府邸最為華麗的房間,又把熱菜小心地擺放在矮幾上。


    放了孜然的小炒肉,簡單的素炒青菜,沒有勾芡的宮保雞丁和一盤醋拌豆芽,再加上雞骨頭熬得湯和幾塊鍋盔湯餅。


    要是現代請客就做這樣的菜一定會挨罵,但放到唐國也算比肩王宮甚至已經超越了王宮。


    畢竟遇上唐王這樣不肯花錢的主家,廚子也為難。


    擺放好所有東西,她招呼眾人進來:“崔先生做了好菜,需要趁熱吃。”


    趙嬰聽見後笑笑。


    不過他也清楚,鹽是為自己而憂鬱,他知道自己的妻子當然是真心喜歡他,不管喜歡的是他的容貌還是地位,終究是真心的。


    而真心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太奢侈了。


    “太子還未品嚐過炒菜吧,崔先生的手藝平常可吃不到,我也是沾了太子的光了。”


    趙嬰請劍珣先行,君君臣臣的禮數如果他自己都不遵守,寫在新法裏多少遍也毫無用處,他必須塑造出唐國王族高貴不可侵犯的外在形象。


    劍珣也不扭捏,大步走在老師身前,她的身量隻能算中等,但氣場全開的模樣又讓人不可逼視。


    趙嬰麵帶笑容走在她身後,他終究是個男人,再清瘦也不是劍珣的小身板能遮住的。


    而且他的個子雖不及白竹韓魚那樣的武將,在文士裏也算不錯,能高過劍珣半個頭來。


    “很多調料和食材都沒有,將就著吃吧。”


    崔祁和公主瑰跪坐在矮幾前,鹽不能上宴客廳的桌子,崔祁再三挽留她也十分堅決:“我身份低微,不能上宴席,崔先生和公主多吃些,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瑰哼了一聲:“崔先生,唐國是不允許宴飲超過固定人數的,夫人加進來就多了,您別插手。”


    她說的有理有據,鹽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後邁著碎步離開了,沒多久,太子和趙嬰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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