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硯一個人沉澱好一會兒。再抬起腦袋,視線被機場大廳碩大的液晶電視定格住了。


    屏幕上方播放的是娛樂圈的實時新聞,女主播輕柔好聽的嗓音一直在喧鬧嘈雜的機場大廳回放。


    “據悉流量小花紀想今天傍晚時分在雲陌機場被黑粉攻擊,有人朝她扔礦泉水瓶子……”


    第45章 第45塊硯台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不斷, 嘈雜喧鬧。男人就那麽突兀地站著, 眼睛緊緊盯著大屏幕,視線不曾有一秒的移動。


    視頻裏畫麵異常得混亂, 背景雜音太大,壓根兒就聽不清裏頭的人說了什麽話。


    一大群人圍在一起,鬧哄哄的。那些人的情緒特別的激動, 記者不斷將話筒往紀想跟前湊,而有人則瘋狂的朝她扔礦泉水瓶子, 將水果和零食砸到她身上。


    那麽多人在旁若無人地攻擊紀想, 像是在上演盛大的末日狂歡, 瘋狂異常,歇斯底裏,近乎病態。


    而更多的人是在圍觀,在看熱鬧,看一場不曾有過的鬧劇。他們冷眼旁觀紀想被攻擊, 而無動於衷。反而有些興奮, 舉著手機拍個不停。


    人性的陰暗和冷漠絕非偶然, 而是常態, 曆來如此。你越是紅,就越是有人想你落水。這一切都是他們喜聞樂見的。


    紀想被堵得嚴實合縫,小小的身體瑟縮成一團躲在姚瑤的身後。她用手緊緊抱住腦袋,佝僂著身體,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想逃離,卻無路可退。


    她戴著口罩, 他無從看清她當時的表情。不過他知道,口罩之下一定是她最最驚慌失措的樣子,相當的無助,甚至是絕望。


    她出身優渥,被家裏人保護得太好,何曾經曆過這樣赤.裸.裸的攻擊?


    那一刻她一定無助到了極點。她一定非常想他在她的身邊。


    可惜他沒有!


    他氣憤,怒火中燒,胸腔裏燃燒著一團烈火,恨不能手刃幕後黑手,將她碎屍萬段。


    他更心疼,自責,懊悔,愧疚,沒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陪伴在她身邊。


    一顆心針紮似的,絲絲抽痛。


    他應該和她一起回雲陌的呀!如果他跟她一起回去,她又怎麽會遭受這些?


    男人雙唇緊抿,麵部線條緊繃,神色凜冽非常。


    章溢訂好票回來,就見自家boss整個人換了個模樣。


    他順著沈端硯的方向看了一眼,頓時心知肚明。


    章溢不敢打擾boss,站在一旁靜默不語。


    男人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站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將視頻認認真真看了一遍。


    然後掏出手機,登錄微博,熱搜榜上紀想的名字高掛著,全網都爆炸了。


    #紀想機場被黑粉攻擊#沸


    舉國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他卻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每次都是這樣。隻有等她上熱搜了,全網轟動,他才知道。程緒是幹什麽吃的?他把他安排在紀想身邊,就是為了讓他看著紀想。可現在倒好,紀想次次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情。


    他握緊拳頭,過度用力,指甲深深嵌進肉裏。


    “給程緒打電話,讓他到家裏見我!”一開口,聲線寒冷無波,毫無溫度可言。


    章溢:“知道了沈總。”


    “機票給我!”沈端硯有條不紊地吩咐:“你現在就去盛時總部見商總。”


    章溢:“好的沈總。”


    “賀歲檔是兩家公司的大事,務必要談攏。”


    “您放心沈總,我一會會辦好的。”


    沈端硯總算是有一絲欣慰,“章溢,你做事我放心。”


    當初不拘一格用了章溢。事實證明這人並沒有讓自己失望。


    緊接著就是順利地安檢登機。


    ***


    紀想覺得雪茄在手術室裏待了很久很久。時間是那麽的漫長,每分每秒對她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大晚上醫院照舊喧鬧,又雜又亂。生死場特有的氣息厚重而清晰。


    日光燈清淩淩的光束自上而下打下來,無比刺眼。紀想下意識就伸手去擋。


    她緊緊攬住紀念的肩膀,小姑娘嗓子都已經哭啞了,依然在小聲抽泣。


    她覺得很冷很冷,寒意從腳底攀升而上,順著四肢百骸不斷蔓延開,瑟縮發抖。


    太冷了,嘴唇也被凍成了鉛紫色。


    姚瑤緊緊握住她手,試圖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姐你別太擔心,不會有事的。”


    “我離開家的時候,雪茄還好好的。就過了一天,它怎麽可能呢……”


    “不要想太多,手術還沒結束呢。我們要相信雪茄,它一定可以挺過去的。我們一起為它祈禱!”


    “雪茄寶貝,你要堅強,一定不能出事啊!”


    “雪茄你要好好的,加油!”


    ……


    紀想默默在心裏祈禱。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雪茄終於被推出來了。醫生搖著頭告訴他們:“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紀念那孩子當場就奔潰了,嚎啕大哭,“哇雪茄……雪茄沒了……”


    “雪茄哇……它離開了……”


    所有人站在搶救室門外,也是一臉心痛。


    紀想隻覺手腳冰涼,寒冷的氣流在全身上下流竄。


    同樣的場景紀想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曆過了。十歲那年,奶奶離世。也是在醫院,也是這麽一個寒冷寂靜的冬夜。素來身體硬朗的奶奶毫無征兆的就離開了。


    過了這麽多年了,沒想到同樣的場景又再現了。


    她太害怕離別了,生死離別是所有人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


    紀想顫抖著手掀開白布,雪茄安靜地沉睡著,不會笑、不會哭、不會撒嬌、不會賣萌,什麽都不會了。隻剩下這一幹軀體,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溫度。


    她帶它回家的時候它還那麽小,瘦瘦弱弱地一隻,縮在角落裏。後來長大了,高大威猛,毛色鮮亮,一條大尾巴就跟一把大扇子一樣。它很乖,從來不需要她擔心思,餓了自己吃狗糧,困了在狗窩裏睡覺。會陪她一起玩,聽她嘮嗑。她難過了,會安慰她。會和她撒嬌賣萌,會替她看家。


    雪茄那麽乖,那麽聽話,那麽能幹。


    可是這些以後都不會有了,紀想的淚水嘩啦啦掉落,再也抑製不住。


    “不,這不是真的……”


    “醫生一定是在騙我,雪茄一定是在睡覺……”


    “雪茄寶貝你快起來,我帶你去玩啊,我帶你去爬山,去散步,我們一起玩球好不好?你別睡了,快給我起來啊……”


    紀想半個身體猛地撲上去,拚命搖晃著雪茄冰涼的軀體,聲嘶力竭,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


    “想想!”大哥紀孝行握住她肩膀,將她扶正,“你冷靜一點。”


    “我冷靜不了!”紀想一聲嘶吼:“雪茄沒了!雪茄沒了!雪茄沒了你知不知道?!”


    她哪裏冷靜得了,雪茄那麽好的一條狗,她哪裏冷靜得下來。


    對於紀想來說,雪茄不單單是一條狗,它更是自己和沈老師的親人。它陪伴了他們這麽久,形影不離,是最最重要的親人。


    紀孝行及時地讓醫院工作人員把雪茄給推走了。


    紀想癱坐在地上,徹底奔潰了。


    她給沈端硯打電話,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就奔潰了,“哇沈老師……雪茄沒了!”


    “想想你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了,你等著我!”


    ***


    沈端硯抵達雲陌的時候,紀想已經從寵物醫院回了別墅。姚瑤和路長寧陪著她。


    他到家後,紀想就僵坐在地板上,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動也不動,目光呆滯而空洞,毫無反應。


    路長寧擔心得不行,“從醫院回來就這樣了,一句話都沒說過。”


    沈端硯:“交給我吧,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路長寧點點頭,“也好,你回來了,我也就放心了。這丫頭這種狀態真是太讓人擔心了。”


    姚瑤:“沈老師,那我也先回去了。”


    沈端硯:“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姚瑤今天一整天都陪著紀想奔忙。在機場被黑粉攻擊,姚瑤一直都在死死護住紀想。他看過視頻,知道這些。這個姑娘值得自己誠摯道謝。


    沈端硯讓司機把路長寧和姚瑤各自送回家。


    他走過去一把抱住紀想,“想想,你哭吧,好好哭一場,哭過就舒服了。”


    男人的懷抱是那麽的溫暖,是他熟悉的味道,能讓她安心。她像是個走失的孩子終於找到了母親的懷抱。


    她原本緊繃僵硬的身體瞬間放軟,卸下防備,整個人鬆懈下來。


    “沈老師你終於回來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那種被吳漾甩巴掌的氣氛,那種被黑粉攻擊的無助,那種失去雪茄的痛苦,這麽多的壞情緒在見到沈端硯的這刻終於得到了安撫。


    這個世上也隻有沈端硯才能讓她這麽放心,掏空自己的情緒,把一切都爆發出來。


    沈端硯輕撫紀想的後背,柔聲安慰:“沒事了想想……一切都過去了……不要去想它……會好的……都會好的……”


    “我昨天走的時候,雪茄就一直抱著我腿,死活都不讓我走。我坐上車以後,它還在後麵追車追了很久,模樣特別委屈。如果知道它會出事,我就不去錄節目了,我就在家守著它。”一想起昨天下午離家時的場景,紀想就一陣後悔。


    現在回想起來,原來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預兆的。雪茄那麽一反常態的不讓她出門,大概是有所感應,知道她們要分開了。


    對於雪茄的付出,沈端硯不會比紀想少。這麽一個親密無間的小夥伴突然就走了。他的內心也是陣陣鈍痛,像是被人硬生生給撬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


    “不怪你想想,是雪茄跟我們的緣分盡了。我相信它去了另一個世界,它也可以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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