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寧的心中騰起了一陣小小的雀躍:“因為我特別漂亮特別可愛,所以以前一天就忘,這次要三天麽?”


    她臉上的小得意,看得司裴不由地想笑,真是沒心沒肺的小孩子脾氣。


    “那……四天五天,至多七天,你那麽忙,肯定轉頭就忘了。”


    司裴沒有應聲,過了許久才“嗯”了一聲:“我試試。抱歉,又打擾了你一次。”


    其實陸西寧這話並不是司裴理解的那個意思,她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麽說,轉念一想,司裴自己表示就這麽算了,這不是正合她意嗎?


    “那……我就回家了,祝你巡演成功。”


    司裴看了陸西寧片刻,猶豫之後,他開門下車,繞到她那側,替她打開了車門:“我送你上去?”


    “不用不用,我外婆在家,我走了,再見。”不等司裴再說話,陸西寧就跑遠了,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


    她一口氣跑上樓,沒跟外婆打招呼,直接衝到臥室的窗邊往下看,司裴居然還沒走,就立在車前抽煙,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傳染了,她的情緒也有點低落。


    陸西寧想了片刻,認定是因為不該為了搶時間,穿睡衣出門,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她該給司裴留下一個漂亮優雅的回憶,而不是讓他看到一隻背著兩個大耳朵的棕色胖熊。


    這種低落一直持續了兩天,兩天後學校就開學了。


    陸西寧第一次這麽期待去學校,她本以為一開學,一忙碌起來,她就沒空再庸人自擾,哪知隔了一周,她就聽到同學們在上課的間隙議論司裴。


    “他後麵的巡演都取消了?真假的?”


    “你們沒看今天的新聞嗎?他的手受傷了。”吳玨的消息一向靈通,“聽說司裴為了準備巡演,這一段練琴過度,一開始隻是小指痛,他以為沒事,休息了一天,照常去洛杉磯開第一場,中途左手小指就帶著左臂疼起來了,他硬撐下來全場,結束後第一時間去看醫生。”


    “醫生根本沒辦法讓他立刻恢複,說起碼要休息三個月。他是完美主義者,不願意取消後麵的演出,陸續找了好多出名的醫生想辦法,都說如果不休整,手臂要廢的。”


    鋼琴係的學生,很多都有過因為練琴過度,手指彎曲困難,得腱鞘炎、肌腱炎,甚至手臂筋痛、完全使不上力的經曆,陸西寧就打過封閉,吃過止痛片。所以她無法想象,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撐完整場獨奏,簡直瘋了。


    “啊?後麵的全部取消了?”坐吳玨前麵的女生轉頭問,“他六月在北京的那場,我還準備和朋友一起去呢……”


    “想看司裴不用跑那麽遠,他下周開始會來我們學校開三個月大師課,每周兩節。他恢複期不能摸琴,所以有時間。”在周圍同學的臉上看到驚訝,之前被司裴當眾訓斥過的吳玨撇了撇嘴,“有什麽好稀奇的,他本來就是我們學校的榮譽博士、榮譽教授。我這次才不要上他的課,沒意思。”


    從上次說再見,已經過去了十天,期間司裴沒有聯係過陸西寧,陸西寧也刻意沒關注他的消息,因此他受傷的事,她也是聽吳玨說才知道。她覺得禮貌上應該發條信息表示關心,可點開微信後,又猶豫了。


    第23章 第二十二樂章


    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司裴說過什麽來著?成與不成,他都至多煩惱一天,隔天再見,就不會放在心上了,隻剩下尷尬……


    僅僅是以前一天,這次三五天的差別,隔了十天都沒聯係她,他一定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她還是別再發信息害他尷尬。


    陸西寧退出微信,轉而去看司裴的微博,他果然發了致歉信,她正在想要不要扮成粉絲留言,馮何就坐到了她的身邊。


    馮何把手中的咖啡放到陸西寧麵前:“孝敬你的。”


    陸西寧接過咖啡,斜了他一眼:“你怎麽逃了一周的課,到現在才出現?”


    馮何沒說話,笑得一臉浪蕩:“陪人去新加坡演出,順便去馬來西亞玩了幾天。”


    陸西寧突然想起,相親那天在酒店,裴湛說過隔兩天要帶人去新加坡演出,而吳老師的太太正是裴湛旗下的樂手:“你跟吳……那個姐姐,還沒斷?”


    看到馮何笑著點頭,陸西寧欲言又止了片刻,無語道:“你就作死吧。”


    馮何春風得意地往椅背上一靠,低聲說:“她已經在談離婚了,本來就分居一年了。”


    “……”陸西寧翻了個白眼,“好自為之。”


    馮何習慣了陸西寧的冷臉,毫不在意:“給你帶了禮物,下午拿給你。”


    “不稀罕,不想要。”


    吳玨回頭的時候,剛好看到馮何拿熱臉貼陸西寧的冷屁股,她失落地扁了扁嘴,而後衝陸西寧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臉。自從知道陸西寧是陸二小姐後,吳小公主再也沒為難過她,連帶著小公主身邊的其他同學,也紛紛待她客氣起來。


    陸西寧的四周,如今充滿了善意和笑臉,對於這種轉變,她很是不以為然,反倒看一路狗腿到底的馮何順眼了起來,破例沒有趕他離開。


    下午隻有兩節聲樂伴奏課,陸西寧原本和白歆心挽著手一起走,馮何忽然從後麵追了上來,給白歆心做了個“你先走”的手勢,蹭到了陸西寧身邊。


    白歆心一離開,馮何就從口袋裏摸出一隻手表盒子:“禮物。”


    陸西寧沒接,看了眼盒子上的logo,訝異道:“呦,你這禮物送得夠重的,以前不是都送我親手刻的印章,親手調的香水嗎?”


    “以前那是誤會你是窮困自強美少女,怕送貴的,讓你覺得我拿錢砸你,不夠真心。”


    陸西寧“切”了一聲:“謝謝了,我不要。”


    “這是她親手為你挑的,謝謝你幫我們保密。”


    “封口費啊?”陸西寧沒想到馮何居然遇到真愛了,決定最後一次多嘴,提醒道,“你以前一直把我幻想成柔弱的灰姑娘,可真正的我完全相反,這說明什麽?”


    馮何露出迷茫的表情,想了片刻才說:“愛情使人盲目?”


    “意思對,但不夠精準、不夠貼切。應該是你眼瞎,還傻!”


    “我巴巴地給你帶禮物,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她就和你不一樣,整天變著花樣地讚美我。唉?”馮何斜眼看向陸西寧,“你為什麽對她敵意那麽大?該不會是吃她的醋,氣我移情別戀吧?”


    “……”


    “你靠近一點兒。”陸西寧衝馮何勾了勾手,見他傻著不動,便伸手拉住他的耳朵,把比自己高一截的他拉到嘴邊,大聲說,“你沒救了,等著哭吧!”


    馮小少爺嚇了一跳,捂著耳朵說:“你就不能稍微溫柔一點兒?”


    陸西寧正想說“找你的小姐姐溫柔去”,一回頭忽然看到司裴和教鋼琴主課的米老師並肩站在一起、望向自己和馮何。陸西寧很是意外,他不是下周才來上課嗎?


    馮何熱絡地跟兩人打招呼:“司老師,米老師。”


    司裴沒有應聲,米彤淡淡地“嗯”了一聲。


    陸西寧跟著馮何叫過兩位老師,便拉著本想上前套近乎的他離開了。


    見司裴望著陸西寧的背影,直到她走進教學樓也沒移開眼,米彤擺出師長的架子,批評道:“現在的女孩子,稍微漂亮點兒的,就特別浮躁,心思根本不在練琴上,手裏麵攥著一把富二代,也不知道……”


    “她是陸潯的妹妹。”司裴語氣不悅地打斷了米彤的話。


    米彤第一次在司裴的臉上看到情緒,怔了好一會兒才說:“哦,她也是富二代啊。”


    司裴心情不佳、沒說話。慈善晚宴那天,他和陸西寧一起撞見馮何和旁人纏綿,明知道他們隻是朋友,可看到她親昵地拎他的耳朵,司裴還是忍不住發酸。


    一走進教學樓,馮何便八卦道:“米老師這周末,要跟司裴一起去巴黎拍手表廣告。”


    見陸西寧沒反應,他揚了揚手中的表盒:“就是這個牌子,司裴代言的。”


    “有什麽稀罕的。”


    “怎麽不稀罕,奢侈品廣告的機會多難得,還能順便跟司裴套近乎。米老師看司裴的眼神不對,她八成對他有意思。”


    陸西寧“切”了一聲:“她整天麵無表情,這你也能看出來?”


    米彤非常優秀,剛剛二十八歲,就在學校做鋼琴主課的副教授,人漂亮、家境也非常好,於是眼高於頂,姿態永遠高高在上。


    聽裴赫說,司裴以前的女朋友,也都是這種整天端著的,人家就喜歡這種,所以帶她去拍廣告沒什麽稀奇。


    吳玨的消息一向準確,這次卻罕有的出了差錯。她說下周才來開大師課的司裴,隔天一早就空降大三,代替米彤上鋼琴主課。


    陸西寧一坐下,就收到了馮何信息:“我說他倆有貓膩吧?這都幫忙上課了,你看一下米老師看司裴的眼神,含情脈脈!”


    這節課由司裴上,米彤卻也來了,她就坐在離司裴不遠的地方,目不轉睛地望向他。


    司裴穿白襯衣、黑西褲,一如既往的高冷禁欲,一如既往的貴族。鋼琴專業的學生不多,偌大的教室裏隻有二十幾個人,因此陸西寧剛看向司裴,他就立刻回望了過來。


    為了顯示風度,陸西寧朝他莞爾一笑,哪知司裴近墨者黑,也學米彤,擺起了高高在上的師長架子,目光很快從她臉上移開,一臉冷淡。


    司裴把受傷的左手抄進口袋,待上課鈴一響,便說:“接下來的三個月,我會給你們上課,首先要了解一下你們的程度,以便調整上課內容。你們每人準備一首複調樂曲,一首古典時期完整奏鳴曲或變奏曲。誰先來?”


    司裴要在學校待三個月,那麽人人都有機會讓他指點,根本沒必要搶第一個,不如回去用心準備過再上台——大家不約而同的這樣想,因此沒人舉手。


    怕司裴的麵子過不去,米彤趕緊向學生們使了個眼色。米彤向來嚴格,同學們頗有些怕她,接收到她的示意,紛紛舉起了手,隻有陸西寧沒動。


    然而司裴卻無視了所有人,口氣淡淡地說:“陸西寧,你第一個。”


    第24章 第二十三樂章


    不點舉手的,單把沒舉手的叫上去,這種不想讓學生好過的找茬型老師,過去陸西寧也遇見過,但她萬萬沒想到,司裴也是這一種。


    就算司裴全程冷著臉,如今的陸西寧也絲毫不怕他,要是米彤不在場,她或許會耍個賴,對他說“司老師我回去準備,下節課再來”。可米彤在這兒,她是萬萬不敢的。


    米彤本身就比一般老師嚴格、難說話,鋼琴主課又是他們專業最最重要的一門課,陸西寧可不想找死,給她留下負麵印象。


    陸西寧硬著頭皮坐到鋼琴前,選了拿手的貝多芬《月光奏鳴曲》,她本以為隻要彈第三樂章,不想司裴竟要她完整地彈下來。


    陸西寧完成後,司裴沉吟了片刻,說:“如果我不看,隻聽,我會以為不是一個人在演奏。”


    見陸西寧完全沒有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司裴進一步說:“你非常擅於博采眾長,你剛剛的演奏,短短十五分鍾,我聽出了好幾位名家的影子,唯獨沒有你自己的風格。”


    “每個小細節你都處理得很好,但整個聽下來,拚接感重,不知道你在表達什麽。第一樂章柔和、傷感,第二樂章輕快、甜美,第三樂章高昂、憤怒,雖然各自不同,但情緒的轉換應該是有整體邏輯的,是連貫的。而你處理得毫無邏輯性,完全不能把人帶進音樂裏。”


    陸西寧回到座位上後,司裴又以她為反麵教材,著重講了在座的鋼琴係學生共同的問題——習慣性炫技,膚淺做作,不注重音色和感情的處理。


    “成熟的演奏者不該把重心放在追求技術上,最該注重的應該是表達,是邏輯性,整體性,音樂性……”


    司裴講完,米彤立刻把擰開的礦泉水遞給他,趁著他喝水的工夫,讚美道:“司老師說得太好了,你們要認真反思,過去是不是浮躁地一味追求技巧。陸西寧,尤其是你,你記住了嗎?”


    陸西寧氣得想咬人,卻隻能保持微笑,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說:“記住了,謝謝司老師的指導。”


    陸西寧並不是聽不得批評和意見的人,若是被旁人這麽指點,一定虛心接受,可對方是司裴,此刻的她莫名滿心不快。她忍了又忍,還是噘起了嘴。


    這算什麽?情侶之間一唱一和地數落她嗎?還是為了哄新歡高興,故意訓斥舊愛?


    見陸西寧扁嘴,坐在她後麵的馮何習慣性地從兜裏翻出一顆巧克力,哄她高興。把巧克力遞給她之前,馮何還貼心地剝開了錫紙。


    陸西寧剛想伸手接,就聽到司裴點馮何:“你第二個。”


    馮何一臉懵逼地站了起來,把巧克力又塞回了兜裏。放寒假後他就再也沒摸過琴,又逃了一周課,自然遠不如陸西寧。他滿心抗拒,可同樣不敢說“不”,隻好走過去送死。


    不同於陸西寧,司裴對馮何的評價婉轉而簡短,不過這婉轉簡短中,頗有些“這人已經沒救了,不需要再浪費口舌”的意思。


    陸西寧被說成沒風格沒邏輯後,原本想起司裴就覺得難堪的吳玨好過了不少,她暗下決心好好準備、一雪前恥的同時,看陸西寧又順眼了不少。


    吳玨拍了拍陸西寧的肩,笑著用口型說:“別不開心啦,下課請你喝奶茶。”


    驚覺旁人竟能看出自己不開心,死要麵子的陸西寧立刻強壓住怒火,擺出“我才不在乎”的雲淡風輕。


    下課鈴一響,待米彤說過結束語,原本要離開的司裴忽而說:“這三個月,我需要一位同學充當我的左手,每天陪我練琴。”


    每天陪司裴練琴,這機會實在太稀奇太難得,除了陸西寧和馮何,包括吳玨在內,在場的所有同學都準備舉手,然而司裴根本沒問誰願意,直接看向陸西寧:“麻煩你了,陸西寧。”


    看出陸西寧在走神兒,司裴又重複了一遍:“麻煩你每天抽四個小時,陪我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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