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銳利的尖刺從怪物嘴裏彈射出來,被抓住的年輕人及時一偏頭,“噗”的一聲那尖刺深深地紮入了沙發當中。


    怪物和年輕人的身影在電視機的光線下翻轉扭動,仿佛在殊死搏鬥,終於那尖刺對準了年輕人的胸口,一刺到底。


    “水……你的身體裏全是水……”怪物突然發出了古怪的聲音。


    年輕人胸口受了致命的傷,卻隻是微微一笑。


    “怎麽可能……這種程度化的水——你快要死了……死因居然是不肯奪取其他生物的細胞質……”怪物低低地說著話,四周的蟬鳴聲突然停了,仿佛急需聽清回答,“你沒有吃了蕭安?”


    年輕人胸口的“傷口”化成了透明的膠狀物,緩慢地流淌出一點兒:“不是所有的肉食生物都喜歡茹毛飲血,大腦越複雜的生物對‘進食’這件事考慮得就越多,有些東西它根深蒂固不是食物,不是嗎,費嬰?”


    那被稱呼為“費嬰”的怪物緩慢地收縮著肋骨,膨脹的腹部一點一點變得平順,四隻鉤爪收入肋骨之間,背上透明的翅膀摺疊收起,它逐漸變得像一個赤裸的男人。


    月光照著這個赤裸的男人的臉,他有一張非常美麗的臉,他定定地凝視著被他重創的年輕人:“你……你不是唐研。”


    唐研沒有回答。


    費嬰突然低笑起來:“哈哈哈……我費家的仇人,居然擁有這麽‘高尚’的道德……荒唐!太荒唐了!”


    “這不荒唐,我是唐研,但不是你仇恨的唐研。”唐研說,“‘唐研’是一個物種,我們有千千萬萬個同類,我們單性繁殖,擁有相同的遺傳基因和遺傳記憶。你要找的‘仇人’是我們種群當中的一個異類。”他的身體在變得透明,他的神態卻依然平靜,“玩弄生命、屠殺同類的異類都將遭到種群的排斥,‘他’走上歧途已經太久,我有個想法或許可以結束這一切。”


    費嬰答非所問:“你快要化水死了。”


    “新生和死亡,是生命的循環。”唐研說,“我們應當尊重循環的自然,不是嗎?”


    1


    寶石、戒指、項鍊、耳環、串珠,甚至還有精緻的袖扣、胸花、髮夾……


    展現在關崎麵前的,是鋪滿幾個物證桌的珠寶首飾,樣樣精緻,紋飾華美,顏色艷麗。


    翻看珍寶的人卻戴著口罩和手套,仿佛桌上的那些不是人類藝術和智慧的結晶,而是能致人死亡的瘟疫或劇毒。


    它們也的確是瘟疫和劇毒。


    它們並不是真正的珠寶,而是使用“唐研”這個物種已經死亡的細胞核鑲嵌而成的贗品,而那些古怪的細胞核上沾染了引誘人類變異的信息素,有些附帶了其他異種的基因。


    它們是沈小夢搶劫、殺人、盜寶案的物證,被藏匿在沈小夢的宿舍裏。


    關崎不是第一次接觸這種信息素,據說對嗅覺敏感的物種來說,信息素散發著香甜的氣息,但他嗅不到太多氣味。他也不清楚究竟要接觸到什麽程度才會引發變異,似乎有些人隻是嗅到氣味就發生了變異,有些人長年累月接觸這些東西卻安然無恙,但戴上口罩和手套來觸摸這些珍寶總不會錯的。


    關崎不敢讓更多的人隨便接觸這些東西,所以正在親自清點這批“怪物”。沈小夢犯下這樣的罪行,令關崎的心情非常低落。他默不作聲地給物證編號、拍照、記錄——等待著沈小夢被宣判後銷毀。


    除了桌上的假珠寶外,警員在沈小夢的宿舍裏還找到了幾樣別的東西。


    兩塊磚頭大小的純銅飛鳥雕塑。


    一支鍍金的鋼筆,筆頭上還鑲嵌著鑽石模樣的晶狀物。


    關崎放下相機,他已經反覆看了這些物證一下午了,那兩塊磚頭大小的鳥形銅雕讓他看著很不安,仿佛有什麽不太對勁。


    沉重的鳥形銅雕到底是做什麽用的?還有那支鋼筆——費家經營珠寶生意,珠寶生意裏難道也包括了定製奢華鋼筆?可費嬰所處的年代,費家有能製作手工鋼筆的人才嗎?


    正在這時,技術科的小馬推門進來:“老大,醫院來電話說沈小夢是重度顱腦損傷,可能醒不過來,以後就是個植物人的狀態了。”


    “知道了。”關崎很煩躁,沈小夢的事他認為自己的確有責任,不該用那樣輕慢的態度對待年輕人,不該讓沒有經驗的年輕人單獨做危險的任務,這都是他的失職。雖然害了沈小夢的是費嬰,最後重傷沈小夢的是“唐研”,但他依然自責,沈小夢的那些指責並不是沒有道理。


    “老大,小夢的事我們都很傷心,很可能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就是被怪物操縱了而已。”小馬猶豫了一會兒,“你別太……別都怪在自己身上。”


    “哦。”關崎揮了揮手,“我最討厭心靈雞湯或者人生導師了,去去去,幹你自己的事去!”


    小馬嘻嘻一笑,覺得關崎恢復了點精神,轉身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經過走廊,打掃衛生的阿姨從他背後經過,小馬沒有看見那個阿姨用來撿垃圾的袋子裏裝了一個沉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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