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我來接你。走吧,孩子們!”他領著孩子們從後門出去。拉裏沒說再見,比莉把這視為一切順利的信號。因為,如果拉裏擔心什麽事情,或者受到了什麽影響,他會畏縮不前,黏著他的媽媽。


    “哈羅德是個好男人,”她母親說,“你應該快點和他結婚,在他變心之前。”


    “他不會變心的。”


    “他沒有真心和你求婚的話,就不要答應他。”


    比莉對母親笑道:“你的腦子還挺好使,對吧,媽?”


    “我雖然老了,但不傻。”


    比莉收拾好桌子,把自己那份早餐扔進垃圾桶。她加快了動作,把自己、拉裏和母親床上的被單扯下來捲成一團,塞進一隻洗衣袋,把袋子給貝基大媽看看,說:“別忘了,你隻要把這個給洗衣店的人就行,在他上門的時候,好嗎,媽媽?”


    她母親說:“我心髒病的藥吃完了。”


    “老天!”她很少在母親麵前這樣說話,但現在她已經智窮力竭了,“媽,我今天工作很忙,我沒有時間到該死的藥店去!”


    “我也沒辦法,藥吃完了。”


    貝基大媽最惹人生氣的地方就是,她可以一瞬間從睿智的長輩變成無助的孩子。“你昨天應該告訴我藥吃完了的——我昨天出去買東西了!我今天沒時間買東西,我要上班。”


    貝基大媽哭了起來。


    比莉立刻心軟了。“對不起,媽。”她說。貝基大媽和拉裏一樣說哭就哭。五年前,他們三個人開始一起生活,媽媽幫她帶拉裏。而現在,拉裏放學之後,她連兩個小時都看不住他。要是比莉和哈羅德結婚了,一切就會變得更容易。


    電話鈴響了。她拍拍母親的肩,拿起話筒。電話是她的前夫伯恩·魯斯坦打來的。雖然兩人離了婚,但比莉和他保持了不錯的關係。他每隔兩三周就來探望拉裏,交撫養費的時候也很爽快。比莉曾經很生他的氣,不過這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她說:“嗨,伯恩——你起得挺早。”


    “是啊。路克聯繫過你嗎?”


    她嚇了一跳。“路克·盧卡斯?最近?沒有——出什麽事了嗎?”


    “我不知道,也許吧。”


    伯恩和路克是一對親密的競爭對手。他們年輕的時候常常爭論個沒完,討論起事情來常帶著火藥味,然而他們在大學裏和戰爭時期卻一直走得很近。“怎麽了?”比莉問。


    “他星期一給我打電話了。我有點吃驚。他不是經常聯繫我。”


    “我也是,”比莉費勁地回想著,“上一次我見到他是兩年前,我想。”意識到過了這麽長時間之後,她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不重視他們的友誼。她對此感到後悔。


    “去年夏天,我收到他寫的一張便條,”伯恩說,“他曾經把我的書讀給他妹妹的孩子聽。”伯恩是《恐怖雙胞胎》的作者,這是一套成功的兒童係列圖書。“他說我的書讓他發笑。那封信很友好。”


    “那麽,他星期一為什麽給你打電話?”


    “他說,他要來華盛頓,想見見我。有事情發生了。”


    “他告訴你是什麽事了嗎?”


    “沒有。他隻是說,‘就是我們在戰爭期間做的那一類事。’”


    比莉焦急地皺起眉。二戰時,路克和伯恩為戰略服務處(oss)工作,在敵後進行地下活動,幫助法國的抵抗組織。但1946年開始他們就離開oss了——難道不是嗎?“你覺得他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他說他到了華盛頓就給我打電話。星期一晚上,他住進了卡爾頓酒店。現在已經是星期三了,他還沒有來電話。昨晚他的床也沒有人睡過。”


    “你是怎麽知道的?”


    伯恩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比莉,你也曾經在oss工作過。你會怎麽做?”


    “我猜我會給打掃房間的女服務員幾美元。”


    “正確。所以,他昨天晚上一直在外麵,到現在也沒回去。”


    “說不定他是在外麵拈花惹草。”


    “說不定葛培理[2]還會吸大麻呢,但我不認為他是拈花惹草去了,你覺得呢?”


    伯恩說得對。路克雖然性慾強,但他追求的是質量,而非數量。比莉知道這一點。“是的,我和你想的一樣。”她說。


    “要是你聽到他的消息,就給我打電話,好嗎?”


    “好的,當然。”


    “回見。”


    “再見。”比莉掛了電話。


    她坐在廚房的桌子旁,忘記了各種雜務,想著路克。


    第八章 1941年


    138號公路蜿蜒向南,穿過麻薩諸塞,伸向羅德島。天上沒有雲,月亮照在鄉村道路上。老式的福特車沒有暖氣。比莉裹著大衣、圍巾和手套,腳趾卻凍麻了。但她並不真的在意,能單獨和路克·盧卡斯(雖說他已經是別人的男朋友)在同一輛車裏待上兩小時,這點苦算什麽。在她的印象中,長得漂亮的男人都是乏味自負的,而這一個卻是例外。


    到紐波特去的路很長,但路克似乎很享受這段旅程。一些哈佛男生和迷人的女性在一起會感到緊張,為了掩飾這一點,他們會一根接一根地抽菸、不停地喝扁酒壺裏的酒、整理髮型或者抻直領帶。路克卻很放鬆,開車時也沒有表現出很想與她搭話的樣子。路上的車不多,他看她的次數和看路的次數差不多。


    他們談論了歐洲的戰爭。那天早晨,在拉德克裏夫學院的操場上,觀點對立的學生團體開始分別搭台子、發傳單。幹涉主義者熱情地呼籲美國應該參戰,美國至上主義者則以同樣的熱情表示反對。很多人過來看熱鬧,有男有女,有學生有教授。聽說哈佛男生可能要到戰場上送死,他們的討論熱烈起來,越說越激動。


    “我有表兄弟在巴黎,”路克說,“我希望大家到那裏看看,拯救他們。但是,這屬於個人理由。”


    “我也有個人理由,我是猶太人,”比莉說,“不過,與其派美國人到歐洲送死,我寧願美國敞開大門歡迎難民。要救人,不要殺人。”


    “安東尼也相信這一套。”


    比莉還沒有忘記當晚的狼狽。“我沒法形容我有多生安東尼的氣,”她抱怨道,“他應該確認一下我們究竟能否在他朋友的公寓過夜。”


    她希望得到路克的同情,可他讓她失望了。“我猜,是你們兩個都大意了。”他友好地微笑著說,然而,毫無疑問,他的話裏麵含有指責的意味。


    比莉有些生氣。不過,搭了他的車,就欠他的人情,所以,她咽下了已經跑到嘴邊的反駁。“你是在維護朋友,這沒有錯,”她禮貌地說,“但是,我覺得他有責任維護我的名譽。”


    “是的,但你也有責任。”


    他的批評態度令她感到吃驚,而在此之前他還是十分討人喜歡的。“你似乎認為這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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