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嫂後來不是沒事了嗎?”


    “那她當初要是沒那麽好的運氣,剛好出事了呢?你覺得你會是什麽樣的下場,我們陸家又會是什麽樣的下場?一屍三命,就算我看在爹娘的麵子上,不敢讓你以命抵命,可攝政王呢?你覺得他會放過陸家的一個人嗎?……兆華,那一次過後,我以為你是真的改過了,也希望你改過了,可你……終究還是讓我失望了,你不配你大嫂對你那麽好,就算是她愛屋及烏,因為我才對你這麽好,你也不配!”


    “可、可我失身任貽華那個畜生,不還是因為她嗎!若是她沒有招惹那麽多的人,我又怎麽會被皇後擄去,被任貽華欺負!”提到任貽華,陸兆華的眼眶一下子變得通紅,嗓音裏也帶了幾分哭腔。


    可陸兆華聽她這般說著卻沒有半分的心疼,他隻是冷冷的看著她,“你捫心自問,煙霞山莊的事情真的能怪到你大嫂的頭上嗎?她當初給家裏人都準備了保命護身的藥包的,有那藥包在,就算閉著眼睛都遭不了別人的算計……可你那時候在哪裏?是,當初是娘誆了你去煙霞山莊的,那就更怪不到你嫂子的身上了!因為她從來沒想過,一家人也會人前人後兩副麵孔,兩麵三刀,笑裏藏刀!”


    “大哥,你這是連娘也恨上了嗎?”陸兆華聽陸小郡王說到最後竟然牽扯到了南郡王妃的身上,一時間就是難過,又是氣憤。


    陸小郡王聽她這般質問,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怎麽可能會怪娘呢……娘的離世,我比誰都難過。”


    可他就是看不慣,他們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在楚辭的頭上。好像沒有楚辭,他們家裏所有人就都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似的。


    可事實上,別人不清楚,他還不清楚嗎?


    不說外敵了,就是二房三房那兩個叔叔,心狠手辣起來,都不知道能使出多少陰謀詭計來……


    要是當初沒有楚辭擋著,沒有楚辭幫祖母續命,他們家的那一遭子事怎麽可能那般妥善的解決,最後還好好的送走了祖母。


    可到現在,那些人就好像全然忘掉了楚辭對他們的恩情。


    尤其是他這個妹妹,以前長的多黑的,就跟小時候吃多了醬油一般,可現在卻白白嫩嫩,仿若剝了殼的雞蛋,不用她說,他都知道這是楚辭的功勞。


    可偏偏在她心裏,就是不計一點楚辭的恩情,記得全是楚辭的不好。


    想到這些,他也實在是懶得再跟她多解釋什麽了,隻是十分失望的最後看了她一眼,“你到底去不去!”


    “我……我去,我去還不行嘛!”陸兆華思慮良久,到底還是妥協了,衝著陸小郡王用力的咬了咬下唇,“那我現在去換件衣裳?”


    “不用了!”


    “不用了?”


    “嗯,穿得素點,也顯得楚楚可憐些,你們畢竟是夫妻,他若是真疼你,原諒你的可能性也大些!”


    陸兆華聽他這麽解釋,才歇了要換衣裳的心,然後看向他道,“那大哥去準備軟兜罷!”


    陸小郡王“嗯”了一聲,起身便朝外走去……


    秦家的老宅購置的頗早,距離南郡王府並不願,不過就是兩三條街的距離。


    陸小郡王騎著馬,陸兆華坐著軟兜,約莫兩刻鍾的功夫就到了秦家老宅!


    找小廝通稟過後,看門的閽者立刻帶著兩人往秦昉的書房而去。


    書房中,秦昉正在看金陵的家信。


    放下信後沒多久,閽者就帶著陸兆華和陸小郡王進來了。


    秦昉看了麵前的兄妹二人一眼,然後朝下人使了個眼色,書房裏的下人便一起朝外退去。


    等到門合上後,他才請兩人落座,然後看也不看腿腳不便的兆華,隻衝著陸小郡王道,“大哥今日登門,不知是有什麽要事?”


    陸兆華被他問了個當臉,不由歎了口氣,然後目光複雜的看了眼對麵的陸兆華,壓低聲音賠笑道,“是不相瞞,今日我是陪你娘子,你妹妹兆華也探你的,他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哦,是嗎?”秦昉淡淡的說著,然後轉頭朝陸兆華看著過去,“大哥說你有話跟我說,是嗎?”


    “是、是這樣的!”陸兆華僵著臉,半天才扯出一絲笑來,道,“或者說的再準確點,我是來跟相公請罪的……”


    “請什麽罪?”


    “這件事還要從我未出閣的時候說起……我當時並不知道楚姑娘的身份,隻覺得她一個懷孕二嫁的婦人實在配不上我大哥,便在二嬸帶人尋釁時,沒有及時稟告祖母……不顧後來所幸大嫂也沒受到什麽傷害……我又誠心誠意的跟大嫂道了歉,這樁事便算過去了。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都過去這麽久了,這件事還會被再提起來!”


    “這麽說,你還是在責怪大嫂不夠大方,沒事找事了……殊不知,這事分明是嶽母大人先戳起來的,不然我又怎麽會知道!”


    “相公……”陸兆華有些慌了。


    而秦昉就像沒有看到她的神色一般,隻是冷冷的說道,“何況,受害者原本就有隨時追究施害者的權利,別說大嫂沒提起這樁舊事了,就算是提起來,你也不該怪罪她,因為你一個施害者沒有資格!”


    “相公,現在大嫂不在你麵前,你還要對我這麽嚴厲嗎?”說著,她兩行清淚就從眼角滾落下來。


    秦昉瞧著她這副樣子,卻沒有半分心疼的意思,他別過頭,直接看向陸小郡王道,“若是沒有別的事情,二位就先回去罷!”


    “那我……就不打擾了!”陸小郡王也看得出今日的負荊請罪算是慌了。


    歉疚的衝著秦昉點了點頭,起身便朝陸兆華走了過去,打算抱她離開。


    陸兆華見陸小郡王要帶她走,卻是死活不願意,她是真的舍不得秦昉,也知道離開他之後,自己這輩子都找不到更好的人了。


    這般思慮著,她越發想求得秦昉的原諒。


    可誰知,秦昉就像完全對她死心了一般,根本不理會她,抬腳繞過書桌便朝外走去。


    頭也不回,冷漠至極。


    陸小郡王歎了口氣,看向麵前還在耍性子的妹妹,道,“你在阿昉麵前耍性子,給他上眼藥,莫非是忘了他是什麽出身?他家刑獄世家,他從小就是在公堂上長大的,你剛才的那些小心思,簡直就像是和尚頭上的虱子,再明顯不過。”


    “可我不是想將他對我的不滿降到最低嗎?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陸兆華還有點委屈。


    陸小郡王看著她,無奈的又歎了口氣,“不管你的出發點怎麽樣,可你今日做的事情的確不夠赤誠,不夠討喜!”


    “那、那我該怎麽辦?難道就隻能任由他繼續討厭我?”


    陸小郡王抬起手,在她肩頭輕輕的拍了拍,“事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大哥你會幫我的是嗎?”陸兆華目光灼灼的看著陸小郡王,著急的問道,“你是我的親哥哥,你一定會幫我的是嗎?”


    “那你呢,你會跟你大嫂道歉嗎?”陸小郡王收回手,看著她緩緩的問道。


    陸兆華一下子愣住了,“向大嫂道歉?”


    “怎麽,你是覺得沒這個必要嗎?”陸小郡王倏地冷笑,“是不是還要我提醒你,你前日到底說了些什麽混賬話!”


    那些混賬話陸兆華自然還記得。


    而且現在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就是不想道歉,也由不得她,隻好勉強的答應了。


    陸小郡王見她同意道歉,也沒有再繼續威逼,隻是淡淡的說了句,“等你好了後,再去跟你大嫂道歉吧!”


    一家人,鬧得老死不相往來,總是不好的。


    離開秦家祖宅,回到南郡王府,南郡王對著陸小郡王免不了又是一番查問。


    陸小郡王沒什麽隱瞞的,全部如實相告。


    南郡王聽完後,搖頭長歎了口氣,看向陸小郡王,無奈道,“你這個妹妹,就是從小到大都過的太順遂了,沒經過什麽風浪,所以骨子裏的一些東西,一直沒機會表現出來……”


    陸小郡王聽南郡王這般說著,不由愣了一愣,“照父親這麽說,妹妹這樣的性子,是有源頭的?”


    南郡王點了點頭,頓頓,又道,“你母親那邊有一個堂姐姐,當年就是這樣的性子……在娘家的時候萬千寵愛於一身,還看不出來什麽,後來嫁了人,跟夫君漸行漸遠,性子就漸漸浮了出來,又蠢又不服輸,最後竟是到了靠與人廝混來報複夫君納妾的地步……兆華現在雖然不到這種程度,但我終究還是有些怕……怕她一時性質偏左,也做出比她這堂姑姑更荒唐的事情來……”


    “……”陸小郡王聽完,隻覺得心裏五味雜陳,不過潛意識裏還是護著自己的妹妹,“父親放心,兆華就算再混賬,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的!”


    “但願罷!”南郡王苦笑著搖了搖頭。


    之後兩人又說了一些事情,陸小郡王才告退。


    轉眼間,六天已經過去。


    這邊,頭七辦完後,邊準備扶靈回京。


    楚辭在城外五裏坡等著陸小郡王經過,將給他準備的行囊親自送到他的手上,“你騎馬冷,這裏麵有我讓人做的兩件鴨絨大氅,兩套鵝絨中衣,還有兩雙鹿皮靴子……”


    陸小郡王聽她提到鹿皮靴子,下意識的便問,“娘子不會是將宜嬰小丫頭的白鹿宰了,專門剝皮給我做的靴子吧?”


    “你想得美!”楚辭紅著眼睛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捶完後,又緊緊的抱著他,趴在他胸口交代道,“相公,我想祖母了,特別想特別想,尤其是看到病榻上的蘇老夫人時……你答應我,等回金陵後,一定要替我給祖母多上幾炷香,還有……”


    她說著,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從青苗手中拿過另一個包袱,道,“這是我替祖母抄的一千遍往生經,你記得幫我捎給她,告訴她我心裏一直惦記著她,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回去看她!”


    “我知道的,我知道娘子最孝順了,這些話我一定幫你帶到1”


    “嗯,那我就多謝相公了!”說完最重要的事情,楚辭又將給他準備好的醫藥箱和吃食拿了出來,告訴他沿途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陸小郡王聽她這麽殷殷的交代著,自然是一一答應了。


    之後兩人又依依不舍了一會兒,楚辭才目送陸小郡王離開。


    ……


    “姑娘,姑爺都走遠了!”許久後,青苗看著早就消失的扶靈車隊,衝著楚辭提醒了一句。


    楚辭聽她這麽一說,才像突然回神一般,回頭衝她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我們回去吧!”


    說著,她這才朝停在亭子底下的馬車走去。


    上了馬車後,她並沒有交代下人回楚宅,而是讓他們直接將車子趕去薛尚書府,今天是約定好的給薛靈治臉的日子。


    兩個時辰後,馬車在薛尚書府門外停下。


    管家看到馬車的標誌後,便去通稟自家主子。


    而薛尚書算好了楚辭回城的時間,原本是想親自出城去請人的,可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沒登門,楚辭就先到了。


    趕緊急急忙忙的迎了出來,將楚辭接下馬車後,又是好一番賠罪。


    楚辭看著麵前這個能當自己爹的人不停的對著自己躬身賠不是,麵上微微不自在。


    不過礙著兩人身份,到底沒有說什麽。


    兩人直接去風鈴居。


    風鈴居裏,薛靈許是得知了她要來的消息,竟是難得的沒有臥床休息,而是在花廳裏等著。


    不過,楚辭看她的第一眼就皺起眉頭來。


    薛靈不知道她的心思,還以為她被自己醜陋的模樣嚇到了,眼圈瞬間紅了個徹底,一副張嘴就能大哭出來的模樣。


    楚辭看到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才驚覺自己失態了,她換了笑容,緩步走向她,道,“薛小姐許是誤會我了,我剛才之所以會皺眉,並不是因為你臉上的傷,而是我沒想到,你會用胭脂水粉將臉上的傷遮去……”


    薛靈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更傷心了,一麵向她福身行禮,一麵道,“世子妃,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可如果不這樣,我看到自己的臉就會做噩夢,不小心碰到自己凹凸不平的臉也會做噩夢!”


    “可要是讓我看診,你便要將你臉上胭脂水粉全部洗了,你可願意?”


    “那不知姐姐有幾分把握可以治好我?”薛靈聽她這般問,卻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起她來。


    楚辭聞言,微微一笑道,“八九分的把握吧!”


    “那我這就去卸妝!”薛靈原本預期的是三四分把握,現在一聽楚辭說八九分,當即再不猶豫,轉身就帶著婢女朝屋裏走去。


    等一刻鍾後再出來,她的臉上已經幹幹淨淨,一點妝麵的殘餘都看不出來。


    不過也因此,她臉上瘢痕和疙瘩也更加明顯了,尤其是眼皮那裏,還有嘴唇那裏,和她初見阿芫時的模樣真的是不相上下!


    “世子妃,我這樣子到底要多久才能治好啊,會不會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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