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好久不見


    字數:6038


    慈寧宮。


    任太後正靠在迎枕上假寐,坐榻另一側,景明帝神色不寧地飲著一杯茶。


    須臾,一個身著青色宮裙的宮女從外麵走了進來,上前稟告道,“太後,皇上,南郡王攜家眷到慈寧宮外了。”


    “到了嗎?”景明帝抬起頭,看了宮女一眼,片刻後揮了揮手,示意宮女先退下。


    宮女離開後,他眉心攏了攏,又小心翼翼地朝任太後看去,叫了聲母後,“南郡王攜家眷來了……”


    任太後聽了景明帝的稟告,才慢慢地睜開眼睛。


    銳利的目光朝他掃去,不悅道,“你怕什麽?堂堂皇帝,萬人之上,別人怕你才對,你怕別人做什麽?!”


    “可……”景明帝眉心攏得更緊了。


    他就是怕孟璟,就是怕楚辭啊!


    孟璟手裏那麽多的兵權,就算他們手裏捏著他身份的證據,可萬一他造反了呢?


    還有楚辭,她那一手醫術,他到現在心裏都還存著陰影。能把整個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員都給藥不舉,簡直太逆天了。


    他是真的怕!


    怕還沒把楚辭和孟璟扳倒,自己就被他們收拾了。


    任太後在深宮中活了這麽多年,目光最是毒辣,如何看不出自己兒子眼中的懼怕。


    她冷笑一聲,不由罵道,“我任璿璣聰明一世,真不知怎麽會生出你這麽個沒出息的東西,給我坐直了!不管出什麽事,都有我兜著,你拿出你皇帝的威風就是!”


    “……是,母後!”景明帝渾身一抖,趕忙答應。


    而任太後又看了他一眼,然後才讓剪梅姑姑出去迎南郡王與楚辭諸人。


    “奴婢見過南郡王,南郡王妃,見過小郡王,世子妃,見過陸小姐。”款步行到楚辭幾人身前,剪梅姑姑恭敬地行了一禮。


    南郡王妃前幾年也隨南郡王進宮述職過,知道麵前這個身著淺紅宮裙的姑姑是任太後的心腹,忙伸手扶住了她,笑著道,“剪梅姑姑不必多禮……太後娘娘可是現在就要覲見臣婦?”


    剪梅姑姑回之一笑,就勢鬆開了南郡王妃的手,再次福身道,“太後娘娘知道您和南郡王今日進京,傳旨後,就一直等著呢。現在請郡王,郡王妃,小郡王,世子妃,還有陸大小姐隨奴婢進去……”


    南郡王妃溫和地笑了笑,然後與南郡王並排,隨著剪梅姑姑的指引朝裏走去。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正殿。


    剪梅姑姑走回到任太後身邊,福身複命:“太後,皇上,南郡王家眷到了!”


    任太後和景明帝聞言,朝座下為首的南郡王和南郡王妃看去。


    南郡王察覺到坐榻上兩人的目光,立刻攜南郡王妃跪拜行禮,“臣陸成勵攜家眷向皇上,太後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說著,一行人,除了抱孩子的楚辭和折錦,全部跪下,一拜到底。


    “南郡王,郡王妃不必多禮,你們一路跋涉,本就疲憊,快起來吧!”頓頓,又看向一旁的大太監李忠,道,“給南郡王你和南郡王妃賜座!”


    “是,皇上!”李忠陰柔莫辨的聲音響起,躬身後,抱著拂塵給了身邊兩個小太監一個眼色。


    兩個小太監見狀,立刻麻溜地跑下去搬座椅。


    不過眨眼功夫,兩人就搬了兩隻錦杌過來。


    任太後這時才開口,笑眯眯地看著南郡王和南郡王妃,道,“坐吧,哀家也有些日子沒有看到你和南郡王了,你們上次進京述職,好像還是三四年前?”


    “回太後的話,是四年前。”南郡王妃恭敬地答話,卻沒有落座。


    任太後眼眸一眯,臉上笑意更深,“是四年前,哀家老了,這記性也不行了!”說著,話題一轉,又看著南郡王妃身邊的錦杌,問道,“郡王妃怎麽不坐?”


    南郡王妃聞言,看了抱著辛兒的楚辭一眼,然後欠身道,“多謝太後體恤,不過臣婦還撐得住,倒是臣婦的兒媳婦,您也看到了,她一個月前才生產完,現在身子正虛著。”


    未竟之意——就算有座位也應該楚辭來坐。


    任太後聽南郡王妃這般說,和煦的眉眼又彎了彎,看著她打趣道,“你倒是會疼兒媳婦,隻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姑娘,竟然有福氣成了你的兒媳婦。”


    南郡王妃聽任太後這麽說,心裏罵了句“老妖婦,裝什麽裝”,但是麵上笑意卻更深,然後示意楚辭上前幾步,看著她向太後介紹道,“太後,這個就是臣婦的兒媳婦,姓楚,單名一個辭字。半年前才跟犬子完婚。”


    任太後聽南郡王妃介紹著,這才正眼朝楚辭看去。


    接著,臉上浮起一抹驚訝,失聲反問道,“你是阿辭?”


    楚辭見任太後演的跟真的似的,嘴角小幅度地抽了抽,然後抱著辛兒,微微福了下身,抬起頭,和她四目相對,一字一句道,“是!太後,好、久、不、見……”


    最後四個字,她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的。


    任太後接住她的目光,點了點頭,“是好久不見了……對了,你懷中你抱著的,是你和璟兒的孩子嗎?”


    楚辭眼底閃過一抹銳利,毫不客氣道,“回太後的話,我與攝政王已經和離了,孩子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可……兩個孩子畢竟是璟兒的親骨肉,你也知道,璟兒到現在,膝下都沒有個一兒半女……”太後低低地說著,一臉的愁雲慘淡,好像真是在為孟璟發愁似的。


    楚辭唇角冷勾,一臉認真:“那您多賞攝政王幾個美人啊!我自己為她們調養身子,保證一年之內,攝政王後院開花結果,遍地嬰兒啼哭!”


    太後聽楚辭這麽說,臉上神色一黯,低低歎了口氣,“倒是哀家想岔了,哀家以為,以他當時對你的寵愛和維護,你們是會天長地久,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可是沒有想到……唉!”


    楚辭:“……”


    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情理會任太後的挑撥離間了。


    目光情不自禁地朝陸小郡王投去。


    隻見他的臉色已經鐵青,拳頭在袖子裏攥得咯嘣作響。


    而太後見楚辭不再言語,心裏總算浮起了一抹快意,跟著,她又朝陸小郡王那邊看去,然後“唉”了一聲,連連道,“是哀家的錯,見著以前的兒媳婦,情不自禁地就多說了幾句,是哀家的錯……陸小郡王,你莫要生阿辭的氣,雖然她曾經與攝政王恩愛過,兩個孩子也是攝政王的親生骨肉,但是她現在不是已經嫁給你了嗎?孩子……你們以後還會再生的。你就別將哀家的話放在心上了。”


    陸小郡王聽太後這般火上澆油地解釋著,心口又是一陣疼痛。


    不過,他還算有幾分理智,沒有當堂撂狠話,而是一拱手,朝著太後一字一句道,“風兒謝太後寬解。阿辭是我此生摯愛,我不管她從前如何,隻要她以後願意和我在一起,那她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妻,唯一的掌上愛人。”


    “這輩子,我不會再碰別的女人半下,不會讓別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更不會隻有月初、月中才與阿辭同眠,我會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記掛著她,餘生的每一個夜晚都哄她入睡,絕不會讓她一個麵對黑夜,一個人寂寞地等待……”


    任太後:“……”


    怎麽感覺陸邑風這小畜生每一句都帶著刺。


    什麽不會碰別的女人,不會讓別的女人生他的孩子,更不會月初、月中才與楚辭同眠。


    什麽叫隻要她,每個夜晚都哄她入睡,不會讓她寂寞,不會讓她等待!


    這不是生生地往她心上紮刺嗎?!


    這麽多年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修煉到心如止水了。沒有什麽人什麽事能讓她心生波瀾。


    可陸邑風這小混蛋,竟然將她這麽多年來所有的悲哀全部勾了起來。


    此時此刻,她的心悶悶地疼著,委屈著。


    她忍不住想——哪怕她現在坐到太後的位子上,哪怕皇帝在她麵前都要兢兢戰戰。可那又怎麽樣,這一輩子,她都沒有遇到過一個愛她的男人,一個隻愛她的男人。


    ……


    任太後垂下眼簾,久久不語。


    陸小郡王卻不管她的情緒如何,直接往楚辭的方向走了幾步,輕輕攬住她的腰,聲音溫柔道,“娘子,你抱著孩子,受不得累,先在這坐會兒,我再給你按按肩。”


    “那就有勞相公了。”楚辭又看了任太後一眼,慢慢地在錦杌上坐了下來。


    享受起陸小郡王的按摩。


    而任太後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裏騰起的憤怒火苗更高了。


    她深吸一口氣,吐出去。


    再深吸一口氣,吐出去。


    然後強忍著想將這一家處死的衝動,僵硬地挑起笑來,看著楚辭道,“既然累了,就先回去罷。等什麽時候休息好了,再帶著孩子進宮來看看哀家……”


    楚辭沒有言語。


    任太後卻再看不下去兩人恩愛的模樣,說了聲“哀家也累了”,便扶著剪梅姑姑的手,往寢殿走去……


    南郡王和南郡王妃麵麵相覷。


    他們的兒子好像闖禍了。


    “罷了,既然太後累了,我們也走吧!”南郡王抬了口氣,握住南郡王妃的手,帶著幾分安撫意味的說道。


    也隻能這樣了。南郡王妃點了點頭,然後朝折夏看去,“扶著你們姑娘,我們走吧!”


    折夏應了一聲,然後走到楚辭身邊,清冷道,“姑娘,我們該回去了,您抱了這麽久小公子也累了,奴婢來罷。”


    楚辭沒有拒絕折夏的好意。


    由陸小郡王扶著站起身子,一家人朝外走出。


    出了慈寧宮,楚辭正要上轎子,出宮繼續回家補覺。


    可剛上轎子,還沒走幾步,耳邊就傳來一道不甚熟悉的聲音,叫著,“楚姑娘,楚姑娘……”


    “停轎!”她揚聲叫了一句。


    外麵太監應了句“是,世子妃”,轎子就落了地。


    她撩開簾子,朝外麵看去,隻看一個身穿淺黃色衣衫的宮女朝她跑來。


    到轎子外麵後,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緊緊地抓著轎子底部,帶著哭腔喊道,“楚姑娘,楚姑娘,求您救救我們小主子,求求你了!奴婢給您磕頭!”說著又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楚辭聽著那聲音,都覺得頭痛,忙出聲製止她道,“姑娘,你先別忙著磕頭,你要讓我救你們家小主子,你總得告訴我你們家小主子是誰罷?”


    宮女聽她這麽說,才停了磕頭,然後抬起一張滿是淚水的臉,腫著眼睛,一臉急切道,“楚姑娘,您忘了嗎?奴婢是西六宮芳華殿凝嬪身邊的大宮女阿橘啊……我們小主子就是大公主,去年冬日,她在禦花園裏被果子噎到,就是您救了她,還將她送了回去,您忘了嗎?”


    楚辭聽這宮女連珠帶炮,語速極快地說完,才想起麵前這人的確是她見過的。


    那一次,凝嬪和大公主給她留下的印象也很深。


    ……


    再想到自己這次回京的目的,她紅唇一抿,毫不猶豫地下了轎子,親自將阿橘扶了起來,輕聲安撫道,“你先等我片刻,我跟家人交代一聲,就隨你過去。”


    “好,多謝楚姑娘。”阿橘感激地說了一句。


    楚辭點點頭,然後朝南郡王妃,南郡王和陸小郡王走去,福了下身,一臉凝重道,“父親,母親,相公,凝嬪與我有舊,現在大公主有難,我不能見死不救,你們先帶小爾和辛兒回府,讓折錦一個人留下來陪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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