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妃。”柳嬤嬤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便躬身退了下去。


    雲水居中,楚辭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大禍臨頭。


    她倚在榻上,正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醫術。


    乍聽外麵有動靜,她合了書,坐直身子,向抱月道,“外麵怎麽回事?你出去看看。”


    抱月應了聲“是”,朝外走去。


    約莫半盞茶後,她回來了,躬身道,“是鶴選堂的柳嬤嬤在外跟雲水居的人爭執,要帶王妃去鶴選堂。”


    “平白無故地為何非要我去鶴選堂,可打聽清楚了?”楚辭蹙眉,追問。


    抱月搖了搖頭,“柳嬤嬤嘴嚴,具體不肯說。隻是態度異常強硬。”


    楚辭眉頭蹙得更緊,沉默了片刻,吩咐她道,“王爺不在,我身子到底不便,你去叮囑雲水居的守衛、婆子,休要讓鶴選堂的人闖進來,一切等王爺下朝回來再說。”


    “是,奴婢省得了。”抱月領命離開。


    楚辭往她離去的方向看去。右眼皮不知為何,突然就跳了起來,她抬手碰了碰,眼皮停下不跳,手指剛一離開,眼皮又劇烈地痙攣……


    左吉右凶……想著這四個字,她內心莫名地煩躁起來。


    外麵,柳嬤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掙得一身淩亂,一臉抓痕,頭發成了雞窩也沒強闖進進楚辭寢室。


    隻能訕訕地回了鶴選堂。


    鶴選堂中,雲太妃一瞧柳嬤嬤這樣子,登時就火了,她一拍桌子,臉色黑沉道,“這都是誰幹的!”


    柳嬤嬤伺機告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道,“太妃,老奴無能,沒能把人給您帶回來……王妃仗著王爺的寵愛,根本就不將您放在眼中,她連老奴見都不見,問也不問,一聽是鶴選堂的人,就立刻吩咐人把老奴打出去……太妃,她表麵上打的是老奴的臉,可這實際上,她分明打的是鶴選堂的臉,是太妃你的臉啊……”


    雲太妃心裏對楚辭原就憎惡,現在被柳嬤嬤這麽一火上澆油,更是怒不可遏。她憤然起身,眸光仿佛淬了毒,怒聲喝道,“敢打本宮身邊的人,本宮今日就教教她什麽叫規矩!柳嬤嬤,隨本宮走!本宮今日定給你一個交代!”


    “是,太妃!”柳嬤嬤答應著,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跟上。


    雲太妃帶著一行人,氣勢洶洶地朝雲水居走去,不過一刻鍾,便到了。


    雲水居的守衛、婆子敢奉命阻攔柳嬤嬤,卻不敢在雲太妃麵前放肆。


    雲太妃冷冷地看了那些人一眼,挺直了脊背,朝內室走去。


    內室中,楚辭右眼皮還在跳,跳得她心亂如麻,坐臥不寧。


    一直到雲太妃等人掀簾進來,那種痙攣感才消失。


    她抬起頭,看了眼神色不善的雲太妃,上前正要行禮。


    頭剛垂下,雲太妃揚手一巴掌便甩了過來。


    那力道又快又狠,別說楚辭了,就是一直盯著、防著雲太妃的抱月都沒反應過來。


    楚辭被打得眼冒金星,身子一歪,差點跌倒在地。關鍵時刻,幸虧抱月及時上前,將她扶住。


    “王妃,您沒事兒吧?”抱月緊張得眼眶都紅了,嗓音帶著濃重的哭腔。


    “……”楚辭捂著滾滾發燙的臉頰,耳中嗡嗡作響,根本聽不見抱月的聲音。


    嘴角一縷殷紅蜿蜒而下,眼淚花在她眼眶裏打轉——從現代到雲朝,她活了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挨過打,更別說劈頭蓋臉地被人掌嘴。


    她用力咬著唇,緊緊地掐著抱月的胳膊,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忍住沒有把這一巴掌還回去。


    待耳鳴的感覺弱了一些,她鬆開抱月的胳膊,轉頭,冰冷地朝雲太妃看去,眼中一片寒光湛湛,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還請太妃明示,我到底犯了什麽錯?竟讓你當著這麽多下人的麵給我難堪,掌我的嘴!”


    雲太妃聞言冷笑,“你犯了什麽錯,你還有臉問!本宮今天就好好地教教你,什麽叫規矩,什麽叫婦道!”


    “柳嬤嬤,給本宮繼續掌嘴!”


    “是,太妃!”柳嬤嬤眼底閃過一抹惡毒,眉梢一吊,上前便要掌摑楚辭。


    楚辭方才沒有防備,才被雲太妃打了一巴掌,又因她是長輩不好還擊。可柳嬤嬤,她是什麽東西,也敢在她麵前放肆?


    隱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翻,三根銀針就被她捏在指尖。下一刻,一陣破風聲朝著她的臉襲來,她瞅準時機,驀地抬手阻擋。


    下一刻,一陣慘叫聲幾乎掀破雲水居寢房的屋頂。


    柳嬤嬤一臉痛苦地舉著自己的手,表情近乎扭曲。而她的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紫腫脹,每脹大一分,所帶來的刺痛感就要強上十分。


    “太妃,太妃救……救救老奴啊!”她麵目猙獰,語不成調地衝雲太妃喊道。


    雲太妃也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了,肩膀微微瑟縮著,盯著柳嬤嬤看了很久,才將目光轉向楚辭。


    卻是多了幾分顧忌,再次開口,底氣也有些不足,“你……你怎麽如此狠毒!”


    “我狠毒嗎?”楚辭掃了眼指尖的銀針冷笑,“我若是真的狠毒,傷的就不是太妃你身邊的一條狗,而是你!”


    雲太妃沒料到楚辭還有這般氣勢逼人的一麵,氣焰頓時弱了下去,半晌,才再次開口,道,“本宮掌摑你,卻是怪不得本宮,要怪隻能怪你自己不守婦道!”


    “我不守婦道,你哪隻眼睛瞧到了?”楚辭直言反問。


    雲太妃哼道,“全京城都知道你腹中懷的是個野種!”


    楚辭被“野種”二字刺激到,一時間,身上聚滿冷冽之氣,深呼吸了許久,才沉沉道,“你說,全京城都知道我懷的是個野種?!”


    雲太妃輕蔑地掃了她一眼,“你若識相,就一根白綾自我了斷,本宮會看在你是璟兒結發妻子的份上,勉強給你一個全屍。可若你不識相……”


    “我若不識相又當如何?!”楚辭直直地看著雲太妃,臉上寫滿嘲諷。


    雲太妃眼中浮起一抹戾氣,陰冷地看著她,斬釘截鐵道,“本宮決不許任何人玷汙混淆皇家的血脈!”


    楚辭冷笑,逼視著她的眼睛反問,“那若是玷汙混淆皇家血脈的那個人是太妃你呢?”


    她的眼神太過清冷,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似的。雲太妃麵上有片刻的不堪,不過很快,她又反應過來,怒道,“你莫要攀咬本宮,本宮才不是你這般放蕩女子!”


    “太妃不必這般色厲內荏,您是什麽樣的人,您自己心裏清楚……”楚辭冷眼看著她,一副高深莫測,仿佛看穿一切的模樣。


    雲太妃與她對視著,隻覺心更慌了,就連聲線,也不自覺地磕絆起來,“你莫要說一些雲山霧罩的話,本宮行的端坐的正,自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楚辭不置可否,實在不想再見她這張臉,直接逐客道,“我累了,想歇著了,就不送您了。”說完,便朝屏風後的床榻走去。


    雲太妃看著她的背景漸行漸遠,攥緊雙手,心情複雜,到底沒有喊住她,而是心緒不寧地轉了身,慌慌張張地朝外走去……


    怎麽辦?怎麽辦!


    隱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還是被人發現了。


    她該怎麽做!


    孟璟回來時,楚辭已經著人打聽過外麵的流言,臉上的傷口也已經冰敷過,隻是青腫得依舊恐怖。


    “母妃打的?”孟璟心疼地看著她的側臉,肯定地問道。


    楚辭清冷地笑了笑,“不然呢?出了太妃,還有什麽人敢對我動手!”


    “……這件事,本王會給你一個交代。”孟璟沉吟片刻後,一字一句地說道。


    楚辭擺擺手,“這事稍後再說,外麵的流言,你可聽到?”


    孟璟聞言,點了點頭,麵上一片肅殺之色,嗓音寒可及骨地哼道,“本王不會放過那些造謠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這裏,倒是有個法子。”楚辭沒有問孟璟準備怎麽做,而是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自己能處理。


    “什麽法子?”孟璟擰眉詢問。


    楚辭示意他附耳過來,然後低低地將自己的法子說了一遍。


    孟璟聽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頷首道,“依你便是。”


    楚辭唇角勾起一抹寒涼的弧度——她的人,是那麽好欺負的?她的謠,是那麽好造的?


    敢欺負她的人,敢造她的謠,就得承受得起她的脾氣!


    ……


    一個注定不平靜的夜晚過去。


    次日一早,不少自小妾床榻上醒來的京城權貴,竟然發現自己硬不起來了!


    任小妾用手用嘴,怎麽挑撥,死活就是硬不起來!


    舉與不舉,這可是傳宗接代,綿延子嗣的大事啊!


    眾權貴一時間都心急如焚,連早朝都顧不得上了。


    皇宮,金鑾殿。


    臉色青黑的景明帝,看著空空如也的金鑾殿,一時間,臉更黑了。


    他轉頭,不怒自威地看向大太監李忠,冷聲怒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大太監李忠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道,“一大早,鎮國公、梁國公,薑丞相……十幾位大人便遞了急病的折子進宮……”


    “急病?”景明帝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壓低了聲音,問,“可知是,什麽急病?”


    李忠彎了腰,貼近景明帝,“薑大人府上的屬官隱晦地透露了一句……似乎是不舉。”


    不舉!


    這二字一出,景明帝臉色一白,當即夾緊了龍袍下的雙腿。


    李忠是個人精,一下子就發覺了自家主子的異樣,將背躬得更彎,聲音更低,“據聞,謝大人,梁大人,也是這一病症……”


    景明帝一聽,心裏瞬間明白過來。


    他這滿朝的高位大臣,包括他這位皇上,是突然集體不舉了!


    至於原因。


    他心中一陣冷笑。側首,吩咐李忠,“傳太醫院楊院判到乾元殿來!”


    “……是,皇上!”李忠答應了一聲,顧及景明帝的心情,親自朝外退去。


    半個時辰後,乾元殿。


    景明帝冷冷地看了楊院判一眼,“可有把出什麽來?”


    楊院判跪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上,戰戰兢兢地搖頭,道,“皇上恕罪,臣無能,看不出皇上的脈象有何不妥!”


    “……罷了,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外傳!”景明帝臉色更加黑沉,卻不得不放人。


    楊院判滿頭大汗,膝行著,小心翼翼地朝外退去。


    直到退到殿外,扶著紅色的廊柱站起來,他的心才落回到肚子裏,緩了一會兒後,顫顫巍巍地朝太醫院的方向走去……


    之後一個月,京城中的氣壓是前所未有的低。


    權貴們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但是都沒有登攝政王府門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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