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太妃今日也是戴著金護甲,聞言,手重重地往桌上一拍,發出刺耳的響聲。她看著兩人恩愛的模樣,陰陽怪氣道,“本宮還以為,你們夫婦新婚燕爾,如膠似漆,早就將本宮拋之腦後了!”


    “兒子不敢。”孟璟說著,扶楚辭站了起來。


    雲太妃見楚辭站起,心中火氣更勝。下一刻,眼神涼颼颼地朝她飛去,紅唇微勾,帶著幾分鄙夷,道,“女子儀態,當以端方為上,你這般舉止,哪裏配得上攝政王妃的身份?!”


    楚辭聽她挑刺,心裏將白眼翻到後腦勺,麵上卻是言笑晏晏,得體得很,略一屈身,頷首乖巧道,“太妃娘娘說的是!”


    她如此恭順,雲太妃滿肚怒火隻能又憋了回去。


    緊緊地咬著牙,半晌才道,“不過你也不必擔憂,來日方長,本宮有的是時間指教你。”


    “那便多謝太妃娘娘的指教了!”楚辭假裝聽不出她話裏的深意,含笑又福了下身。


    孟璟看在眼裏,心中對楚辭越發滿意。


    “娘娘,該敬茶了!”雲蕙瞧著氣氛不對,如輕柳一般從旁側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兩個小婢女,婢女手中各舉一隻紅木描金的托盤。


    雲太妃聞言,眉目之間的煞氣,這才緩緩收斂,冷哼一聲後,默認了她的話。


    雲蕙親手將兩盞茶交到楚辭和孟璟的手上。


    兩人上前半步,叫了聲“母妃”,將茶盞遞到雲太妃麵前。


    雲太妃抬抬眼皮,冷淡地撩了兩人一眼,道,“本宮這幾日肚腹不適,喝不得這等涼性冷物,便由你們夫妻替本宮喝了罷。”


    楚辭聽她這麽說,隻當她鬧脾氣,故意下她這個新媳婦的麵子。倒也沒有多想,掀開茶蓋便飲了一口。


    她喝完後,將茶盞遞給雲蕙。再向孟璟看去,他還沒開始喝,眉目緊緊地鎖著,一看就是對雲太妃有意見。


    楚辭無聲地歎了口氣,並不想在成婚第一日就傳出挑撥丈夫,與婆婆不睦的名聲。便溫煦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太妃讓你喝,你便喝了罷。”


    孟璟察覺到楚辭眼中的情意。


    這才收回目光,慢慢地將茶盞蓋子掀開。


    抬手,正欲一飲而盡。


    結果,杯盞碰到唇角時,楚辭卻翕動鼻子,突然變了臉色,道,“慢著!”


    “嗯?”孟璟停手,看向楚辭,眼中生了疑色,“有什麽不妥?”


    楚辭上前一步,強行奪過他手中的茶盞,轉頭遞給雲蕙,冰冷道,“這盞茶涼了,給王爺換一杯熱的。”


    雲蕙不疑有他,應了一聲,便轉身朝茶室而去。


    全然未注意,在她離開後,雲太妃的臉色有多難看。


    “罷了,罷了,既然你們不將本宮放在眼裏,本宮又何必留在這裏礙你們的眼!”說完,她站起身,冷冷地一甩衣袖,便朝內室走去。


    楚辭看著雲太妃落荒而逃,眼底泛起一絲冷意。


    抿唇看向孟璟,有意大聲道,“王爺,走,我們也回房繼續培養感情去!”


    她話落,雲太妃的身形明顯一僵。


    這一幕,不止落在了她眼裏,也落在了孟璟的眼裏。


    楚辭與孟璟攜手離開。


    一路上,孟璟的臉色都很陰沉。


    到了新房,他前腳剛進門,後腳就將楚辭抵在門上,冷冷地看著她的眼睛,逼問,“本王的茶裏有東西,到底是什麽東西?”


    “你真想知道?”楚辭忍著被門上雕花硌到的疼痛,迎著他的目光,挑眉反問。


    孟璟瞳孔一縮,一字一頓,“說!”


    “斷子絕孫的藥。”


    “……”


    頃刻,孟璟眼中浮起一片死灰之色……


    鶴選堂中。


    雲太妃一回內室,就狠狠地砸了一套茶具。


    她心疼地看著衣衫單薄,麵色孱弱的純宵。


    眼神似毒蛇一般,恨聲道,“楚辭這個賤人,屢次壞本宮的好事,本宮總有一天會讓她不得好死……總有一天,本宮會砍她手腳,斷她舌頭,將她做成人彘,全身醉死酒中!”


    蘇囧囧 說:


    阿辭真是鎮宅小能手啊~


    第024章 從三十年前查起!


    純宵跟了雲太妃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她這般狠毒的模樣,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絲恐懼,小心翼翼地瑟縮了一下。


    很久後,才壯著膽子,試探著小聲道,“太妃,您為何這般厭惡王妃?為了絕她的後路,甚至不惜……”不惜對王爺下手?


    最後半句,純宵礙著身份,沒敢說出來。


    雲太妃聽純宵這麽問,也沒有生氣,隻是抬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後,一臉慈愛地朝她招了招手。


    純宵小心翼翼地上前。


    雲太妃在她走近後,溫柔地執起她的手,輕輕握著,語重心長道,“因為……本宮屬意的兒媳婦是你,本宮的孫子也隻能是你的子嗣。”


    “可是……”純宵蹙起眉頭,十分不解——倘若王爺真喝下了那斷子絕孫的藥,那她又怎麽會有子嗣呢?


    雲太妃看出了她的疑惑,拍了拍她的手,一臉慈愛地解釋道,“豫王府的六公子安兒與本宮十分投緣,若是將他過繼給璟兒為嗣,再由本宮從中周旋,他必是願意尊你為母的。屆時,你便是名副其實的王府女主子。”至於楚辭?不過是個掛名王妃。


    純宵沒想到雲太妃會說出這麽一番話,驚懼地叫了聲“太妃”,一下子愣在原地。


    她心中好一番風起雲湧,潮起潮落,怔忡很久後,心緒才平複下來。眼含熱淚,望著雲太妃,哽咽道,“太妃對奴婢真是太好了,您的大恩大德……奴婢實在無以為報!”


    “好孩子!”雲太妃情愫一動,不由自主地將她擁進懷中,緊緊地抱著。一手輕拍著她的後背,眼角微紅,道,“你的孝心,本宮都知道……這十幾年風霜刀劍嚴相逼的日子,多虧你在本宮左右,替本宮周全……你可知,在本宮心裏,早就不當宵兒你是奴才了。本宮很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叫本宮一句母妃……”


    “若是如此,本宮便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雲太妃說著,眼角一滴熱淚落下,滾進了純宵的衣領中。


    純宵被這滴淚燙得微微一窒,驀然間,也想起那十幾年的深宮煎熬,心扉被觸動,登時流下淚道,“奴婢也早當太妃是親人了,餘生隻想好好孝順太妃,這一輩子都不想離開太妃一步……”


    內室中,兩人相擁而泣,感天動地。


    好似親母女一般。


    雲水居。


    孟璟得知敬茶真相後,便讓韓赭去酒窖拿了幾壇十幾年的烈性禦酒。


    一壇子又一壇子地灌下去。


    他卻不醉,越喝,心裏反而越清醒。


    書桌旁,正在練字的楚辭,被酒氣熏得皺起眉來。


    她看著條案後,一身落拓,滿身酒氣的孟璟。歎了口氣,終究忍不住,拔腿,三步並兩步地朝他走去。


    到近前後,長眉一挑,直接飛起一腳踹掉他手中的酒壇子。然後冷冷地看著他,道,“一醉解千愁,是懦夫的行為!你想知道太妃為什麽這麽對你,去查清楚不就是了!”


    “查,怎麽查?”


    “從三十年前查起!從太妃懷孕,到太妃產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查!”楚辭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口,擲地有聲。


    孟璟聽她說著,眼睛倏地深邃起來,脊背繃直,眯眼望著她,嗓音幹澀道,“你懷疑……本王不是母妃親生,母妃她,混淆皇家血脈?”


    楚辭雙手懷胸,“不然呢?若你真是她的親生骨肉,她怎麽會忍心讓你斷子絕孫!!!”


    孟璟沉默下來。


    閉上眼,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


    多年來母妃對純宵超乎尋常的疼愛,對他的冷漠……還有前些日子提起的過繼事件、流血的巴掌,以及今日的狠辣絕情。


    這些,都不是一個疼愛兒子的母親會做的。


    ……


    難道,真如楚辭所言,他並不是皇家血脈……也並不是,母妃的親生兒子?


    第025章 忍無可忍


    孟璟懷疑著自己的身世,臉色漸漸灰敗。


    若真如他所猜測,他不是孟氏皇族的血脈,那他與雲太妃便是萬死難辭的殺頭大罪。


    至於楚辭建議的,從三十年前查起——他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會解開他的疑惑,還是會成為害死他的催命符?


    他手中雖掌控著雲朝半數的兵權,但宮禁之中,根基卻遠不如景明帝和慈寧宮那位任太後。


    這般想著,他臉色突然變得沉峻,側頭,冷冷地睨了楚辭一眼,“這些話,往後不可再說。”


    “王爺?”楚辭不明他心裏的百般思量,詫異地叫了一聲。


    孟璟攥緊了拳頭,苦笑出聲,“母妃這麽多年,一直很不容易,她一個人掙紮在深宮中……而本王,遠在邊關,數年都難回京一次,她對本王有怨言,是應該的,本王從不曾怪過她……”


    “那你小小年紀常駐邊關,上陣殺敵就容易嗎?”楚辭冷笑,“既都不容易,她又憑什麽將她過往的不堪全都發泄在你身上!”


    孟璟聽她為自己辯護,眸光倏地亮了一下,正要軟了聲開口,外麵卻突然傳來韓赭的聲音——


    “王爺,豫王妃求見,六公子不知何故,突然臉色青紫,昏迷不醒……想求王妃施救!”


    六公子孟安!


    孟璟一聽這個稱呼,臉一下子就黑了,正欲冷斥一聲“不見”,楚辭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拎過一旁的藥箱,就拔腿朝外走去。


    “病人在何處?”


    楚辭嚴肅而焦急的聲音傳來。


    孟璟臉更黑了,連衣裳都來不及換,拔腿就追了出去。


    楚辭匆匆趕到待客廳堂,隻見裏麵躺著一個錦衣玉冠,麵若凝脂,此時卻透著青紫的少年。


    跪在他身旁的是一位雲鬢金步搖,三十來歲的婦人。想必就是豫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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