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力說:“我們問明白了林家的住址,原來就在本市北郊渭塘鎮的一個什麽村,我和海洋一合計,反正閑著也閑著,不如去林家看看,說不準有什麽發現呢?”


    我問:“那有沒有什麽發現?”


    邵大力說:“有,那當然有,海洋,把東西拿出來!”


    海洋從背包裏拿出一捲紙。


    胡知道好奇地問:“這又是什麽東西。”


    海洋說:“一幅畫,林寶康死之前一直在畫這幅畫,這是醫院方麵告訴林家人的,這幅畫也被當成重要遺物送到林家。”


    畫是用鉛筆畫的,一張人物肖像。準確地說,是一張古裝人物肖像,頭戴文生公子巾,麵容俊朗,雙眉似劍,下巴很有稜角,沒有文生的那種文弱書生氣,倒像是武俠小說中的劍客。


    我說:“林寶康死之前畫這個是什麽意思?”


    邵大力道:“那哪裏知道,他那會精神還是不正常的,也許我們夢裏見過那個嚇人的古裝女子,他老人家夢裏就見過這個傢夥呢,嘿嘿……”


    我們無語,胡知道讓海洋先把畫收起來,說道:“你們是怎麽騙來這畫的?”


    邵大力又是嘿嘿一笑,洋洋得意地說:“我說我們是孫小姐的朋友,代孫敏來看看林寶康,誰知道林家人深信不疑,還差點留我們吃飯呢,要張畫那有什麽稀奇。”


    海洋掐了他一下,說:“胡大哥,銀子姐,你們在段杏芳哪裏打聽到了什麽沒有?”


    說話間,菜和飯都陸續端了上來,我們邊吃邊說,把從段杏芳那裏得來的訊息和我們推論一一明細。


    邵大力聽到吃驚之處,好幾次把飯嗆入氣管,從鼻孔裏噴出米粒來。


    唉,真是讓人大倒胃口。


    精靈(10)


    好了,讓我們把時間往回倒,回到民國時期。


    那一年,田福生三十九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那一年,他剛剛在蘇州開了一家照相館,並且找到了一處不用付錢的住所,就是中國銀行的宿舍樓。一切順風順水,他便想著回家把兒子接來蘇州。


    田福生的兒子叫田順來,那年剛剛十五歲,因為母親死得早,爺爺奶奶也不在了,父親又常年在外麵做生意,就寄住在武漢的大伯家。田福生接了兒子後,父親兩人便一同坐小火輪從武漢回蘇州。那年月,輪船也算是比較普遍的交通工具,坐輪船遠遠比坐火車要便宜得多。


    那個小火輪不算大,甲板之下算是經濟艙,甲板上的兩層就算是貴賓艙了。田家父子坐的自然是經濟艙。一個小艙室裏兩張雙層架子床,睡四個客人。兩床之間的空隙相當小,隻能容得下一個人轉身,空氣中充滿著嗆人的尿騷味和劣質旱菸的味道。田順來頭一次乘輪船,處處都覺得很新奇,哪裏能在這個小空間裏安安分分呆著。雖然父親叮囑他不要亂跑,還還是忍不住,乘父親眯眼打盹的時候溜跑了出去。


    那時候天剛剛黑,田順來竄到甲板上,靠著欄杆貪婪地呼吸新鮮的帶著江水潮濕氣味的空氣。長江上霧蒙蒙的,偶爾能見到一艘兩艘帆船在小火輪探照燈的範圍內隱沒。(那時的長江不似現在這般忙碌。)


    就在這時,田順來聽到一陣啜泣聲,他扭頭看去,隻見在甲板的另一側,有個穿著真絲旗袍的時髦女人伏在欄杆上哭泣。旁邊有幾個闊太太一樣的人圍著她勸解。


    田順來豎著耳朵聽了一陣,才知道那女人的丈夫原來是國民黨北伐軍軍官,這女人剛剛從船上的電台裏知道丈夫陣亡的消息,所以衝到甲板上來哭泣,嘆其命苦,另幾個是和她同桌打麻將的太太,出於牌桌上的友誼,跑來有意搭沒一搭地勸解。


    田順來頭一次見到這些像從畫裏走出來的貴婦人,隻覺得十分好奇,十分激動,那些從旗袍開叉處露出來的白生生的大腿像最最鮮嫩香甜的荸薺肉一樣,勾去了田順來的魂。


    田順來不由自主朝她們走近了些,這時隻聽一個穿深藍色滾邊旗袍的年輕女人勸那個哭泣的太太道:“明蘭,快別傷心了,保重身子要緊,說到命苦,不客氣地說一聲,你們哪個都沒有我的命苦。”


    旁人都沒好氣地瞪著她,來勸別人怎麽能用這種語氣呢。


    “怎麽,你們不信?”那女人低下頭,拆下盤頭,撩開頭髮說,“你們看看。”


    這時正好輪船上的探照燈光掃到她們身邊,就聽眾位貴婦齊齊發出一聲驚呼,連那個哭泣的女人也不例外。田順來雖然離得比較遠,但少年人眼力尖,也瞥見那女人的發間頭皮上,溝壑縱橫,盡是刀疤。


    刀疤處沒有毛囊,所以那女人的頭髮披散下來看起來一絡一絡的涇渭分明,很是可怕。


    旁邊一個女人問:“雅梅,這……這是怎麽來的?”


    叫雅梅的女人慢慢把頭髮重新盤起,微微一笑說:“被人砍的,被一個瘋子砍的。”


    精靈(11)


    四周的女人們都驚叫起來,那個雅梅滿臉得色地說道:“你們都想像不出來吧,好了好了,我就不賣這個關子了,聽口音你們該能分辨出來,我是湖南常德人,老實說,我的出身並不好,山村旮旯裏的。我出生剛剛六個月的時候,家人在地頭幹活,就把我放在搖籃裏,把搖籃擱在地頭上,就這麽照顧。村裏有個瘋子,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大夥都叫他邋遢書生,聽說還是個清末老秀才。那天,那個老東西不不知為什麽原因,舉著一把菜刀,衝過來對著搖籃裏的我就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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