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昏頭昏腦地出席了上午的幹部會議之後,從外線打來一個電話,將他的睡意吹得一幹二淨。


    接到秘書室打來的電話,他問是誰打來的。


    “沒有說名字。隻是說,隻要告訴你,你就會知道的。”


    不難體會到秘書室正在為此而感到為難。


    “把它接過來。”


    不久電話接通,從電話線裏傳來陌生卻又好像聽到過的聲音。


    “嘿!是大矢君嗎?我找得你好苦啊!”


    是粗魯、混濁而不悅的聲音。與公司有關的人,沒有人會對他用如此無禮的口氣說話。


    “你是誰?”大矢慍怒地問道。


    至少在這家公司裏,他是皇太子。父親的威力極大。即便在公司之外,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也不會用那種口氣對他說話。


    “我即便將名字告訴你,你也不會認識啊!但是,對你來說,我是什麽人,你不應該忘記呀!”對方黏黏糊糊地糾纏道。


    “不應該忘記?”


    “當然。你是什麽人,我也絕對不會忘記的。”


    “你到底是誰?”


    “你認識小川朝枝吧?”


    “小川朝枝?”大矢的聲音已經失態。


    “不應該忘記吧。就是你殺害的那個女人。”


    大矢一瞬間無以答對。他盡管沒有下手,卻是懷著殺人的企圖才去現場的,而且結果也正遂他的所願。


    但是,對方是得知這一事實才打來了這個威脅電話。這人是誰?那個現場應該沒有任何人看見。


    “怎麽樣?我沒說錯吧。你這傢夥真無可救藥。為了和大杉美奈子結婚,殺害了小川朝枝啊。”


    “你,你在說什麽?”


    大矢好不容易才結結巴巴地講出話來。但是,他的嗓音顫抖得厲害。


    “你不要裝瘋賣傻。我已經收集了證據。要將此事告訴大杉美奈子嗎?”


    對方的話越來越擊中大矢的要害。


    “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要注意措辭啊!你有權利對我用這種口氣說話嗎?我隻要說一句話,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對方的嗓音既像年輕人,又像上了年紀的人。


    “你說的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一點兒也聽不明白。我很忙。我要掛電話了!”


    “你不要掛電話!掛電話的話,倒黴的是你呀!倘若你已經忘記了,我來提醒你。我就是你下毒手殺害的人呀!”


    “我下毒手殺害?”


    “我是已經被殺過一次的人呀!我倘若沒有生還,你就是殺人了。和殺害小川朝枝一樣呀!”大矢恍然大悟。


    難道那個搭車者終於追來了?倘若是他,即便知道大矢與小川朝枝的關係也毫不足奇。


    要來的,終於來了。為什麽是現在這個時候?


    “你不要訛賴!我不記得有那件事!”大矢殊死地抵抗道。


    “嘿!現在你還嘴硬,到時候你就得跪在我的麵前乞求我放你。”


    對方的話音裏含著自信和從容。


    “你有什麽證據來向我訛賴?”大矢趁勢問道。


    “證據就是我啊!我就是活著的證人!”


    “是嗎?我明白了。”


    在搭乘搭車者的地方,扔棄著從持田安子被害現場的附近盜來的摩托車。大矢由此推測殺害持田安子的兇手就是搭車者。搭車者根據朝枝丟失在現場的俱樂部卡片,追査出朝枝的住所,並殺害朝枝滅口了。


    此人是看見美奈子和大矢訂婚的報導,得知大矢的所在,才來恐嚇的。


    “你說你明白什麽?”


    “是你殺害了持田安子和小川朝枝。”大矢盡管知道糾纏著這個話題是危險的,但他不得不反擊進行自衛。


    “你果然認識持田安子和小川朝枝啊!”不出所料,對方卻迎合著大矢的話題。


    “你殺害了他們兩人!我倘若報警,被繩之以法的是你啊!”


    “你不要信口雌黃!,因為小川朝枝知道你殺害了我,倘若她活著,就會妨礙你結婚啊!所以你約她去歌舞伎大街的情華旅館殺人滅口。”


    “你怎麽知道那家旅館?”話題越發地朝著危險的方向發展,但這是不得已的。


    “我在監視著你呀!你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脫我的眼睛。”


    “別胡說了!你才殺了人呢!你想要嫁禍於我嗎?”


    “倘若你堅決不承認,我就要告訴大杉美奈子啊!”


    對方講出了大矢最感害怕的話。惟獨殺人一事,兩人的處境是對等的。但是,在時間上,對大矢來說,實在是太不利了。


    因為剛與大杉美奈子訂婚,引人注目。在這樣的時候,倘若與被害的應召女郎勾搭的事實敗露,又受到殺害她的嫌疑,受累的就不止他一個人,將會禍及父母和家族。他與大杉美奈子的婚姻當然也會砸鍋。為兩家牽線的鶴銀就會惱羞成怒,並會揚言今後與大矢家斷交。


    與此相反,對方沒有任何失去的東西。對方原本就打算與大矢隆一交手,萬一擺好架勢重新撲過來,那時的破壞力將會勢不可擋。


    大矢心想,必須擺脫那樣的結局。


    大矢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地位絕對穩固。他頗感遺憾。對方倚仗著牢固的地位高高在上,所以才帶著絕對的自信來與他交涉。


    但是,難道就沒有可趁之機了?


    “你好像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吧。倘若明白的話,我提醒你不要忘記,你能夠在父母的保護下做著美夢,全都是靠著我。這一點,你一分一秒也不能忘記。”對方的口氣沾沾自喜。


    “你想要我幹什麽?”


    大矢投降了。不!他打算現在先裝作投降的模樣讓對方放鬆警戒,尋找反擊的機會。


    “我會好好想一想的。今天算是打一個招呼。你既然知道我們打過交道,以後再慢慢地交往吧。時間多得很。”


    對方好像在對著聽筒竊笑。


    3


    於是,對方掛斷了電話。


    大矢心想,終於來了。是可怕的敵人追來了。而且是在最糟糕的時候。


    敵人單方麵地占據著有利位置。將大矢捕在網中,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可以隨心所欲地將他進行“烹調”。敵人說過,以後再慢慢地交往。是打算將獵物養著長久地、慢慢地吮吸。讓對方如此囂張,能忍受得了嗎——大矢心想。


    仔細想來,隻是時間問題,大矢的處境還不是無路可走。敵人說過被大矢殺害了但現在還活著。倘若爭辯的話,雖是殺人未遂,但也許可以算是正當防衛。


    與此相反,敵人殺害了持田安子和小川朝枝。雖然沒有證據,但大矢反問時,他也不敢否認。敵人極有可能就是兇手。


    同時,關於小川朝枝被害,大矢被當做兇手的概率與敵人相同。他是懷著殺意去現場的,隻是沒有下手,發生的結果卻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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