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不願意啊!”


    “打工的事,你還瞞著父母,倘若見報,父母也會知道的!”


    “不行啊!那種事……”


    “倘若一走了之,沒有人知道是我們幹的。那傢夥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那樣的害蟲即便死了一個,社會隻會變得更加清淨,不會給任何人增添麻煩!”


    大矢勸說著朝美,仿佛是在說服著自己。


    “算了!不要去報案了。不過,當時事情很清楚,我沒有下手啊!殺人的,是你一個人吧。”朝美叮嚀道,仿佛在確認這一點。


    “你在說什麽!我們是共犯呀!我是為了幫助你才殺人的。”


    “用不著殺人吧!那人得到滿足後會放我們走的!”


    “你知道他會放我們嗎?我們認得出那傢夥的臉。他糟蹋完你以後,也許會殺了我們兩個人。”


    “你說的也許沒錯。那樣的事,現在再爭論也已經晚了。我們是共犯?這也不賴啊!倘若能與你這樣的人成為共犯,我太高興了!以後你應該盡力幫助我。”


    朝美的表情失去了純真,流露出無賴的本性。


    這時,大矢幡然醒悟。他頓悟雖然打倒了餓狼,卻招致更可怕的恐嚇者。她是披著羊皮的鬣狗。大矢被這條鬣狗冷不防咬住了致命的弱點。


    現在,大矢和朝美已經不是客人與應召女郎的關係。對朝美來說,大矢是冤大頭,是長著鮮美肉團的野鴨。共犯關係,這隻是在雙方所失去的東西同樣多的時候才成立。其中任何一方倘若失去得太多,就會轉化為恐嚇者和受害者的關係。


    大矢覺悟到兩人的攻守地位發生的逆轉。以前的遊戲感覺,變成為了自衛而非做不可的工作。於是,必須殺死朝美的理由不容置疑地產生了。這反而是一種意想不到的幸運吧——大矢想道。


    在當做消遣的殺人遊戲中,總有著一種兒戲的感覺。那種兒戲的感覺導致疏忽。但是,倘若是為了自衛,便孤注一擲。縱然是消遣人生,大矢也能感覺到自己所處的位置。這種感覺非常微妙。他不願意放棄這種感覺。


    對他的人生來說,沒有任何值得追求的東西,不勞而獲,終日無所事事。不料,因為殺了人,以前靠惰性生活著的人生,變成了必須自衛的人生。


    惰性和自衛,兩者相距甚遠,簡直是天地之差。


    “你在想什麽?”


    見大矢獨自沉思著,朝美發問道。她的聲音將他拉回到現實裏。


    “沒想什麽。我在想那具屍體怎麽處理。”


    “你不用擔心啊!那地方很少有人進去的,不久就會被烏鴉吃光的。”朝美不以為然。


    “糟了!”


    大矢想起有一件重要的東西遺留在那裏。


    “怎麽了?”


    朝美窺察著他的臉。


    “被他搶走的錢,忘了取回來!”


    “喲!我也忘了!怎麽辦?”朝美也忘記自己曾將錢包交給那個人。


    “現在再返回去會很危險。”


    “可是,我們一分錢也沒有了!”


    “我帶著卡呀!反正,錢包裏的錢也不多。”


    “對我來說,就是巨款啊!”


    “那些錢,我補償給你。紙幣上又沒有寫我們的名字,沒有人會知道是從我們的口袋裏出來的。”大矢重又想道。


    “不過,雖然感到有些可惜,但倘若想到那些錢給他買香典(日本在辦喪事時,弔唁客給死者家屬送的禮物。——譯者注),就還算是便宜的吧。”朝美流露出她那無賴的一麵。


    “現在我再來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們是共犯吧。用藝名總覺得不太合適。我的真名叫小川朝枝,就是早晨樹枝落在小川裏。你呢?”


    “我……”


    大矢剛想報出名字,便又緘口不言了。他想盡可能不報自己的真名。她還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倘若甩掉她,大矢就能從共犯恢復成一個陌生人。


    “叫大矢隆一。住處是……”


    她剛才先發製人自稱是“小川朝枝”,此刻擋住大矢的話,準確地說出大矢的名字和住處。


    “你怎麽知道?”大矢大吃一驚。


    “剛才我看了你的駕駛證。”朝枝說道,吐了一下舌頭。大矢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很難纏。事到如今,要甩掉她談何容易。大矢已經被她牢牢地揪住了尾巴。


    “現在,我們是不分彼此,命運相連了。”朝枝滿意地說道。對大矢來說,他仿佛覺得,朝枝說的“命運相連”,實際卻是惡運相連。


    “我不會成為你的包袱啊!隻要能成為你的專屬情人就足夠了。”


    朝枝一副很有誌氣的模樣。


    “專屬情人?”大矢驚詫地問。


    “就是專門為你服務的情人呀!你不願意自己的情人到處與人幽會吧。”


    “你說的‘專屬’,具體地說,是怎麽算的?”


    “每個月可以幽會三次或四次呀!而且每個月收取固定的津貼。”


    “每個月固定的津貼是多少?”


    “我有一位女友,專門負責接電話,每個月加上租借公寓的費用,能得到500000元呢!”大矢也知道以電話員的名義泡情人的事。


    “一個月500000元?”


    大矢點著頭思索著。這些錢,對他來說微不足道。問題是除此之外,還有附加費用。她難道真的甘心永遠隻當每月500000元津貼的電話員嗎?


    顯而易見,恐嚇者牢牢地掌握著大矢的弱點,她的欲望會日漸膨脹。即便不再膨脹,生殺大權操在別人的手中,這是令人可怕的。眼下朝枝雖說不會成為大矢的負擔,卻提出每月500000元外加公寓的條件。


    這是一個沉重的條件。正因為是大矢,所以這些條件還能夠應付自如,倘若是普通人,便會被壓垮的。


    “每月500000元,再加上公寓的費用,這條件太苛刻了!”大矢討價還價道。


    “我每天接客兩次,工作二十五天,就能夠賺100萬元呢!這一部分當然可以讓你壟斷。租借公寓的事以後再談,你要承擔我每月100000元的住宅費。”


    朝枝含著媚態頻頻向大矢送去秋波。這時,她的表情裏含有經過訓練的專業技巧,流露出雌性挑逗雄性時難以抗拒的求偶信息。


    這天夜裏,他們在共犯的契約上達成共識。契約書是雙方的肉體,兩人將各自的性器官當做印章,在性伴侶的身體裏刻下了深深的印痕。


    從大矢來看,當初每次30000元的商品,如今成為左右自己命運的共犯,成為揪住他把柄的目擊者。


    朝枝貪得無厭地訛詐著大矢。越是榨取,她的地位便越是堅不可摧,而大矢的地位便越是一觸即潰。盡管兩人一拍即合,但這樣的契約,不是雙方對等的契約。


    “從第一次見麵時起,我就感覺到這是一種緣分,即便不和你成為共犯,我也已經離不開你了。”朝枝喘息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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