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寧的心驟然就咯噔了一下,程臨也緊張的問道:“那蔣大夫您,可否醫治?”


    蔣大夫看了眼顧初寧,然後笑了一下:“這點事自然是難不住老朽的,”他說完就去寫方子熬藥了。


    一通折騰下來,顧初寧給陸遠喂了藥,又幫他擦拭了傷口,待忙活完就差不多到晚上了。


    珍珠把銅盆裏的血水倒出去,珊瑚看著顧初寧的愁容道:“姑娘,您也歇著吧,若不累壞了就沒法照顧姑爺了,”她也是心疼顧初寧。


    顧初寧搖了搖頭:“這都是因為我,若不是我,阿遠怎麽會替我擋箭,該躺在這裏的人是我,”她怎麽可以就這樣不管陸遠。


    珊瑚見勸不動就問:“那半夜上的時候,您總得眯一會兒吧,您看看若不然睡在廂房吧,那裏寬敞。”


    顧初寧卻道:“現在已經是五月份了,天也熱了,我就睡在外間的小榻上吧,到時候有什麽事也來得及。”


    看見顧初寧倔強的臉,珊瑚什麽話也說不出了,她轉過身去給顧初寧收拾床榻,畢竟床上已然有了一個傷員,顧初寧再睡在上麵就不方便了。


    待屋裏的小丫鬟們走盡,就陷入了無邊際的安靜當中。


    顧初寧起身用濕帕子沾了水,然後一點點潤濕陸遠的唇,他的唇有些幹燥,得時時用水潤著。


    素絹裏透出盈盈的燈火,顧初寧坐在床榻上握住了陸遠的手,他的手很大,也很寬闊,就是這雙手,這個人,為她擋了那麽多災難,置生死於度外。


    許是服了藥的緣故,陸遠的麵色漸漸紅潤起來了,隻不過他的眉心還在蹙著,中間有一道淺淺的皺痕。


    顧初寧抬手將那皺痕撫平,她的眼落到了他的眉眼上,他眉眼閉闔,但睫毛長翹,鼻梁挺拔,下巴的弧線也完美,真是處處精致,不愧有玉郎之稱。


    顧初寧淺淺的舒了一口氣,阿遠,你快些醒來吧。


    …


    半夢半醒間,顧初寧守了陸遠大半夜,可陸遠一直沒什麽動靜,直到第二天上午,陸遠才終於有了動靜。


    那時候剛剛給陸遠喂完藥,顧初寧又累了一整個晚上,她趴在床邊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她隱約聽到有人叫她妧妧,顧初寧立時就驚醒了,她抬眼一眼,竟然是陸遠在說夢話。


    顧初寧撐起身子,耳邊全是陸遠斷斷續續的夢話,比如“妧妧,”“衛恒是誰,你喜歡他?”“妧妧,我算什麽。”


    那些夢話初時隻道是尋常,可細細聽來,卻令人心酸,顧初寧又流淚了,她真的不知道,她在陸遠的心裏竟然這麽重要,她幾乎無法想象這麽多年陸遠是怎麽過來的。


    緊接著,陸遠又夢囈道:“妧妧,你在哪兒啊?”


    顧初寧連忙握住了他的手:“我在這兒,我就在你身邊,你好好的睡。”


    有了顧初寧的保證,陸遠才又沉沉睡去,顧初寧卻有些擔心,陸遠這都睡了一整個晚上加一上午了,竟然還不醒,難道是那毒的藥性太強?


    她特意去問了蔣大夫,蔣大夫也隻道現在隻能慢慢等著,別的什麽方法都沒有。


    於是,就隻能等著,到了下午時分,陸遠才悠悠醒轉,他一睜開眼就喊道:“妧妧,你沒事吧?”


    顧初寧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我沒事,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你現在感覺如何?”她歡喜的不得了,立時就要出去去尋蔣大夫過來。


    陸遠卻一把拉住了她手,他睡了整整一天,現在的聲音喑啞的很:“妧妧,你昨天說的可當真?”


    顧初寧愣了一下,她昨天說了什麽,她細細的回想,她好像是說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想到這裏,顧初寧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她當時怎麽那麽大膽,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可陸遠卻沒有看見顧初寧的神色,他初時隻瞧見了一抹淡淡的影子,再後來竟然什麽都看不見了。


    陸遠揮了揮手:“妧妧,你在前麵嗎?”


    顧初寧的心一下子又落到了穀底,陸遠竟然看不見了,她強撐著道:“阿遠……”


    陸遠卻很鎮定,他抿了抿唇:“妧妧,你不要怕,這應該隻是餘毒未消,不會有什麽大礙的。”


    顧初寧見他都如此了,還這樣安慰自己,她也忍住不哭,然後道:“阿遠,你在這兒等著,我這就叫珊瑚找蔣大夫過來。”


    陸遠的世界一片黑暗,饒是他心性堅毅,也有些適應不來,這黑漆漆的世界裏,忽然有人向他伸出了一雙手:“阿遠,沒事的,我永遠都在你身邊。”


    蔣大夫就在客房裏看著藥,他來的很快,又仔細的給陸遠診了脈,最後道:“眼睛的事無礙,隻是看不見一段時間,待清了餘毒就好了。”


    蔣大夫這般說,顧初寧徹底鬆了口氣,這可真是太好了。


    陸遠的傷情已然控製住了,隻待服藥就能好全,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可眼下卻又來了一個難關,那就是暫時失明的陸遠由誰照顧?


    對此,陸遠先是默不作聲,最後道:“妧妧……”


    顧初寧半垂著眉眼,陸遠這人癖性奇怪,從不由人貼身服侍,現在他眼睛瞧不見了,能夠依賴的就隻有顧初寧一個人了。


    顧初寧卻是有些害羞,她和陸遠現在到底不是真夫妻,這麽些貼身的事,她要如何來做,好在陸遠全都全不見,她低低的應了一聲:“唔……”


    陸遠喜歡幹淨,這身裏衣他穿了有兩天了,自然是要換洗的,這件任務首先就落在了顧初寧的頭上。


    顧初寧看著手中整潔的裏衣默默發呆,呃……這要如何給陸遠換?


    她如此糾結複雜的表情,陸遠自然是瞧不見的,但他早就猜到了,待逗了一會兒後,陸遠忍著笑道:“你把衣裳給我,我自己能穿,隻不過你要幫我係帶子。”


    顧初寧鬆了一口氣,好在隻是係帶子,這個她能做。


    穿衣裳頗是廢了一些勁兒,陸遠合上衣襟:“妧妧,好了,你過來吧。”


    陸遠的裏衣皆是白色的,左襟上一道細細的細帶,顧初寧將手環住他的腰,然後幫他係上,她係好以後抬頭,卻不小心瞥見了陸遠的肩骨,尤其是那下麵的鎖骨,當真是精致的很,她心裏默默感歎了下,男色惑人啊。


    顧初寧一時沒有動靜,陸遠疑惑道:“妧妧?”


    顧初寧愣了片刻,然後回道:“嗯,我都係好了,你等會兒想吃什麽?蔣大夫說你現在隻能吃些清淡的。”


    陸遠隻道:“隻要是你做的就好,”他想念她曾經給他做的糕點。


    “好啊,我這就出去做,你在這兒等著,”顧初寧說玩就去了小廚房準備。


    待顧初寧出去後,程臨才進來,他看著目不視物的陸遠,心裏頗是有些擔憂:“大人,屬下過來了,您可有什麽事要交代?”


    陸遠恢複了往常的冷靜,縱然看不見東西,但那股子氣勢還在:“一天過去了,留下的活口可招出了什麽?”


    程臨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還沒有,都是屬下辦事不力,”他說著跪下來請罪。


    陸遠想起了昨天下午的情景,當時是他和顧初寧在馬車邊兒說話,然後那夥賊人突然出現,那夥賊人到底是衝著誰去的,陸遠一時也摸不到頭腦。


    最後,他冷淡的道:“看住他們,這段時間不許讓他們死,”再硬的骨頭,也總有一天會露出破綻來。


    程臨應聲,他暗自歎了口氣,怎麽自己連這點子小事都辦不妥。


    小廚房裏,顧初寧使出了看見本領,她給陸遠做了他最喜歡的甜糕,清淡又好吃,陸遠果然很喜歡,他一連吃了五六塊,差點沒把盤子裏的甜糕都給吃完,最後還是顧初寧製止了他,他現在還在病中,若是積了食可就不好了。


    養病的日子總是無聊的,何況陸遠又傷了眼睛,他是更加無聊的,因此他幾乎全是拉了顧初寧說話。陸遠問出了他心底最深的疑惑:“妧妧,你還記得我曾問過你衛恒的事嗎?”


    顧初寧點了點頭,她自然記得。


    陸遠又接著道:“知道你是借屍還魂以後,我自然是很震驚的,可當震驚過後,我就總是在想,你是什麽時候借屍還魂的,是六年前你沒了的時候,還是更早?”


    顧初寧決定告訴陸遠所有的事:“是在前幾個月,我該怎麽說呢?”她細細地捋了一下,然後解釋道:“當時我隻記得我病重身亡,可再睜開眼睛時就是在一個小佛堂裏了,也就是在那時,我重新活了過來,可那時,已經是六年後了。”


    這樣玄之又玄的事,陸遠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相信了,隻要是她說的,不管是什麽,他都信。


    他心底的那塊大石終於放下,他最害怕的就是在他不知道的那段時間裏,她有了新的人生,也有了喜歡的人,還好,她重生在幾個月前,什麽都來不及發生。


    接著,陸遠又問道:“妧妧,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甚至是隱瞞我,”這也是他困惑了許久的問題,他以為憑著倆人之前的感情,她會第一個就來找他,可沒想到她竟然不僅沒有告訴他,還在他麵前隱藏,他當時就以為在她心裏他什麽都算不得。


    顧初寧咬唇道:“最開始,我睜開眼時第一個念頭就是過來找你,可離的那麽遠,當時我有心無力,待冷靜過後,我就在想,這世上哪裏有人肯相信借屍還魂呢,這實在太荒誕了,如果不是我重生,我也不會相信的。”


    “我不過是眼睛一閉一睜,一瞬息的事,可現實已然是六年過去了,六年過去,誰知道這世上會變成什麽樣兒呢?”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顧初寧又想起了那個古怪的夢。


    第一個夢是在暗無邊際的祠堂裏,陸遠那樣子像是地獄裏來的羅刹,還說什麽要讓那人一起去地下陪著她。


    第二個夢則是在冰雪夾雜的天地裏,漫山遍野的雪,密密麻麻的戰死的屍體,而陸遠也身亡了,他靜靜地躺在雪地裏,這是她始終放不下的,就算到現在,顧初寧也沒弄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麽夢,是不是隻是她胡思亂想。


    好在陸遠看不見她的神情,顧初寧輕鬆的掩飾過去了。


    說完了這些話,陸遠也移開了心裏所有的大石,他忽然道:“你給我念念書吧,我每晚都要看的那本。”


    陸遠現在眼睛不便,自然都是要靠她念書的,他讀的是一本治水的書,顧初寧看著就頭皮發麻,到底還是一字一字清晰的念給陸遠聽。


    盈盈燈火如豆,照亮了這一方天地。


    …


    養病的日子過得總是很快的,轉眼間就是十幾天過去了,陸遠肩頭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唯獨眼睛還沒好,照蔣大夫的說法,似乎還要等著,說不定哪日就好了。


    清晨,顧初寧怔鬆著醒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又看到了熟悉的承塵,她心裏清楚,這是陸遠把她給抱上來了。


    陸遠暫時損了視力,但五感中的旁的感覺也越發清晰,至少屋子裏的布置他已然全都熟悉了,小榻和羅漢床之間的距離自然難不倒他,他每天晚上都會把她給偷偷的抱回來。


    先前被他抱過去的時候,她還好奇他受了這樣嚴重的傷,到底是怎麽把她抱過去的,後來也就是習慣了。


    顧初寧無奈的笑了起來,看來昨晚上他又把她給抱回來了。


    她剛要起身,就覺得自己被一隻有力的手臂給攬了過去,她的頭抵在陸遠的胸膛上,陸遠的聲音沙啞,很是動聽:“妧妧,你醒了。”


    他說著還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真是說不出的親密曖昧。


    顧初寧呆呆地應了一句:“嗯……”


    陸遠的手卻不安分了,他沿著顧初寧的背脊向上,然後逐漸摸到了顧初寧的臉上,眉毛、眼睛、鼻子,然後是嘴唇,處處皆美,無一處不精致。


    顧初寧抬眼就能看見他挺直的鼻梁,再就是他飽滿的唇,至於陸遠俊秀的眉眼,縱然他此時還看不見,但顧初寧總覺得他還能看見似的。兩個人離的太近了,氣息交纏,耳鬢廝磨,顧初寧的心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陸遠修長的指間觸碰到了顧初寧的唇,他輕微的摩挲了一下,然後忽然間俯身輕輕啄了一下。


    驟然間,山崩地裂,顧初寧用手捂住了嘴唇,他……他怎麽能這樣!


    陸遠又傾下身子,不過這次吻不到她的唇了,他忽而側過臉,吻不到她的唇了,他忽而側過臉,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兩人鼻子相碰,呼吸互相交織,比親吻還要更加曖昧。


    顧初寧的腦子一下子就炸開了,他都在做些什麽?


    陸遠的呼吸從脖頸處蔓延,顧初寧輕輕地喘了一口氣:“阿遠……”那聲音水潤動聽,細細聽來還帶著些委屈和不可置信。


    陸遠的唇抬起來:“你不是答應過我了,從新開始?”


    她可不能抵賴,陸遠記得清楚,當時他躺在她的懷裏,她眉目楚楚,臉上還掛著淚,那樣真誠地回應他,難道這都是她在騙他?


    陸遠拂開她的手,又吻了吻她的唇瓣,聲音低沉又沙啞:“難道你那天說的都不作數?那可不成,你不能抵賴。”


    顧初寧微楞,她是答應了,可她沒想到會這麽快啊,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呢!


    還沒等她想完,陸遠的唇就又落下來了,這回不是方才的輕輕觸碰,而是唇舌交融。


    陸遠抵抗了顧初寧的唇齒,用力的吻她。


    鼻息間全是陸遠的男性氣息,顧初寧覺得她說不出現下是什麽感覺,隻是被迫地迎著他的吻,她閉著眼,感受著陸遠。


    聲息響動,曖昧不已,顧初寧揚高了脖頸,發出細細的喘息。


    接著就是酥酥麻麻的感覺,那感覺從腳趾尖到背脊,震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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