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樹下就剩了顧初寧主仆和陸斐三人,顧初寧此時也緩過了神兒:“二哥,我是來這裏瞧瞧的,”她說著看了眼四周:“嫁過來府裏也有一段時間了,卻還沒來這裏瞧過,我就想著今兒過來看看。”


    一片桃花落在了陸斐的肩上,他也道:“我也是忽然想起來,才來這裏走走。”


    顧初寧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兩個婆子的話,那話中的意味十分明顯,擺明了是說她的死是有貓膩的,可她前世明明是正常病逝的,如何會有此傳聞?


    顧初寧心中甚是狐疑,她看向了陸斐,試探著道:“也是巧了,方才來這裏散步,無意間竟聽到了故去的大奶奶的傳聞……”她話沒有說盡,她知道方才陸斐也聽見了那兩個婆子的話。


    顧初寧轉念一想,陸斐也算是個老熟人,他見證了前世所有的事情,說不定在這其中知道些什麽。


    顧初寧輕咬了咬唇,滿是迷茫的神色:“嫁過來之前,祖母就道阿遠的兄嫂皆已逝去,不過我聽說他們都是因病而去,怎麽會惹出這樣的傳聞,”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直接問出來,畢竟她是新嫁婦,對這些事感興趣也是說得過的。


    陸斐一向平穩,此時他的麵色難得有了些許不同,他擰了眉,然後道:“那兩個婆子都是胡說的,她……早就走了,走了有六年了,而且好好的。”


    顧初寧心頭一跳,陸斐口中的“她”應該就是指她,隻不過他的口吻怎麽這麽奇怪?


    陸斐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側過身子:“四弟妹,不如咱們邊走邊說。”


    顧初寧立馬點了點頭,好啊,她現在正是求之不得呢。


    陸斐問道:“怎麽……四弟沒有同你說過嗎?”


    顧初寧搖了搖頭,很有些鬱悶的味道:“二哥也知道,阿遠他一貫就是那個性子,他沒同我說過什麽,隻是帶我去拜祭過大哥大嫂,”她說完覺得自己叫自己大嫂,這感覺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顧初寧繼續道:“二哥也知道我的身世,祖母見我不懂得京中的事,還特意囑咐過我,隻道阿遠的命苦,卻不想方才聽見了那樣的一番話。”


    陸斐聽完之後果然沒有懷疑,他想起了徐槿,然後說:“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謠言,一旦有些風吹草動,外頭的人就會百般猜測,說出各種不實的謠言。”


    他歎息出聲:“雖然過了六年了,但我記得分明,她是……生病沒的,熬了有半年的時間。”


    顧初寧心下鬆了一口氣,陸斐是杜氏心愛的孫輩,知道的比她這麽個所謂的大奶奶要多不少,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這事就應當假不了。


    陸斐的身量高大,他清晰的瞧見了顧初寧皎白的側臉,那雙眼黑亮如墨玉,還有她周身的氣韻,真的有些像徐槿。


    又一片桃花瓣落下,陸斐舒了口氣:“府裏人多事雜,四弟妹不必掛心,外頭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顧初寧福了福身,然後同陸斐道別。


    待陸斐走的沒影兒了,珊瑚才開口:“姑娘,您今兒是怎麽了?”


    顧初寧就道:“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


    珊瑚身為顧初寧的陪嫁丫鬟,自然是做過功課的,也知道了陸遠的長嫂徐槿,她想著就道:“可不是,那兩個婆子都說的什麽渾話,就算大奶奶沒了,也不會是冤魂的。”


    顧初寧被逗笑,殊不知她就是那個大奶奶。


    珊瑚又看了看陸斐消失的方向,她不確定地道:“奴婢總覺得二少爺有些不大對勁兒。”


    顧初寧有些驚訝:“二哥怎麽了,”她想了想道:“二哥這個人為人很好,不似杜氏,哪裏不對勁兒了?”她前世就接觸過陸斐,她確信陸斐待她不錯,幫了她不少忙。


    珊瑚撓了撓頭,什麽也沒說出來,畢竟她也說不出具體的,隻是一種隱約的感覺。


    方才姑娘有些走神兒,她卻旁觀的仔細,陸斐說話時目光中是……滿滿的懷念,說起大奶奶徐槿時,口吻也有絲道不明的親昵,竟像是喜歡大奶奶似的。


    不過這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猜想,做不得數,珊瑚也就沒有開口。


    走了有半天了,顧初寧打算回去歇著,可她剛轉過頭就瞧見了陸遠,他身穿著家常的直綴,看著像是剛從書房裏出來的樣子。


    顧初寧恍然,這裏離陸遠的書房極近,他在此出現是很尋常的。


    陸遠一見她就握住了她的手:“你身子還沒好全,咱們回去吧,”他拉著顧初寧往前走,然後又道:“現在這個時辰,晚膳應該準備好了,咱們回去用膳吧。”


    顧初寧“唔”了一聲表示回應,倆人並肩往前走。


    珊瑚跟在後頭,看著前頭那一對身影,心下默默讚了一句,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她心裏也跟著歡喜。


    待用完了膳,很快就到了晚間讀書的時候,陸遠早已經洗漱好坐在小榻上了,他的手裏拿著一本書,正是認真呢。


    顧初寧洗漱的頗有些慢,她的頭發還在滴水,珊瑚和珍珠各拿了一塊幹帕子要給她絞頭發。


    陸遠卻忽然抬起頭,他放下了手中的書,反而接過了珊瑚手中的帕子,對顧初寧道:“不如我幫你絞頭發?”


    此事容不得顧初寧拒絕,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陸遠已經用帕子裹住了她的發了。


    燈火盈盈,顧初寧清晰的瞧見了二人相依的身影,在這樣昏黃的燈光裏顯得曖昧極了,顧初寧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


    好半晌,顧初寧才吭哧道:“還是叫珊瑚她們來吧,她們做慣了這個。”


    陸遠不敢用力,他輕輕地擦拭顧初寧的發:“不用,還是我來吧,這還是我第一次給你絞頭發呢,”他驀地想起了七夕夜那晚,她纏繞著素馨花的發,正好在他麵前散落開來。


    陸遠覺得他的鼻尖現在還能聞得見那股子清淡的香氣。


    顧初寧的發極好,又稠又密,像是雲一樣,陸遠想著她什麽時候再編一次那樣的發就好了。


    陸遠的動作極輕柔,好半晌,顧初寧竟然覺得她有些困了,正在她昏昏欲睡之際,忽然聽見陸遠的話:“你今天下午見……陸斐了?”尾音平穩,顯然是確認了的語氣。


    顧初寧一下就驚醒了,她知道陸遠是在書房那頭瞧見了,就道:“正好在外麵碰到了,這才一起回來。”


    顧初寧問:“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說起這事,她忽然想起來那倆婆子的話了,她剛要問陸遠,陸遠就又說話了。


    “妧妧,你以後還是少見陸斐為好,”陸遠的聲音低沉、平穩。


    顧初寧下意識抬起頭,卻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頭發,她輕輕地嘶了出聲:“為什麽?”


    顧初寧就道:“難不成是因為杜氏的原因?可是杜氏是杜氏,他和杜氏不一樣,”她一向覺得陸斐是個好人,然後又說:“難道你忘了,那時他幫過咱們不少。”


    這期間,陸遠換了好幾次帕子,顧初寧的發已經幹的差不多了,陸遠抿了抿唇:“我記得。”


    陸遠把帕子放在一旁,坐在了小榻上,他看著顧初寧:“可是妧妧,很多事情……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顧初寧沒了聲音,她隻是有些不解,明明她記得前世時陸遠待陸斐還算可以,怎麽現在卻這般劍拔弩張的。


    一縷半幹的發垂到了胸前,陸遠抬手幫顧初寧捋到肩膀後:“妧妧,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騙你的。”


    誠然,陸遠承認他有私心,他知道陸斐對……她的心思,可這裏頭暗潮湧動,凶險不已,他不想讓她知道這裏頭醜惡的事實,也不想讓她涉身於此,更怕她因此而受到傷害。


    陸遠俊秀的眉眼在這盈盈燭火下,竟有些讓她看不清了。


    顧初寧嘟囔道:“這般來看,你倒像是吃了醋的模樣,”她記得宋芷給她看的那些話本子,無不是男主不想叫女主同旁的男子有交往,正像陸遠此時的模樣。


    顧初寧這般想著,就玩笑地說出口,待她說完就覺得後悔了,她和陸遠又不是真夫妻,他怎麽可能會吃醋,她真是糊塗了。


    可陸遠竟然沒有回話,隻是淡淡的看著她,良久,他才道:“天色晚了,咱們睡吧。”


    一直到躺在床上,顧初寧還覺得有些暈暈乎乎的,怎麽陸遠的表現那麽奇怪?


    這般胡思亂想,顧初寧就做了一個夢。


    夢裏像是又回到了去承恩侯府做客的那一天,她如同那天一般的喝下了那杯摻了媚毒的茶,待回到馬車上的時候,那藥性開始發作。


    陌生的情潮,從小腹生起的熱流,還有周身揮之不去的熱意,她躺在馬車的地毯上,逐漸失去意識。


    接下來的夢就更加香豔了,顧初寧竟然夢見她竟然在和一個男子親吻,可夢裏影影綽綽的,她看不清那男子的臉。


    隻隱隱約約的聽見:“如果你醒來了,希望你……還記得。”


    那聲仿若呢喃的歎息,一直縈繞耳邊,直至天光大亮,顧初寧才睜開眼睛,她側過頭去望陸遠,隻見旁邊已經沒人了。


    顧初寧擁著被子坐起來,她揉了揉額頭,她這都是做了些什麽夢啊!


    外麵,珊瑚聽見動靜就走進來:“姑娘,這是奴婢給您準備的衣裳,您穿上吧。”


    今天不用外出,故而隻是件家常的襟子,顧初寧半閉著眼睛穿衣裳:“阿遠呢?”


    珍珠正好過來端熱水,聞言就道:“姑爺特意囑咐了奴婢們,說是不要吵擾您,叫您能睡個好覺。”


    除了最開始的婚期,陸遠都是要上朝的。


    陸遠是皇上眼前的紅人,地位高的同時,也就意味著要忙的事務也多,大多時候天不亮就起來了,可顧初寧又是個好懶床的,陸遠不忍打擾她,從來都是輕輕的。


    珍珠擰過了一條濕帕子敷在顧初寧的臉上:“姑爺真是心疼您心疼的緊呢,”她笑著道。


    顧初寧倒是愣了片刻,心疼……?


    珊瑚也跟著道:“可不是,還上哪去尋像姑爺這樣好的男子,”她說著想起了從前:“以前奴婢還以為姑爺這樣的家世樣貌,會是個風流的,沒成想成了親以後他對您是一心一意,”言談間都是對陸遠的滿意。


    顧初寧想要解釋,她與陸遠隻是假夫妻,哪裏來得這樣的情誼,可她又無從解釋,畢竟這倆個丫鬟是不知道的。


    珊瑚幫著顧初寧理好了衣襟,她心裏有話想問,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姑娘,您和姑爺成親也有一個多月了,怎麽還不……圓房啊?”


    珊瑚原也不大懂這些,可自從上次回門,在宋老夫人的屋子裏,她才懂得了這些事情,臨走前,宋老夫人還特意交代了她和珍珠,說是時時看顧著點顧初寧。


    這些日子以來,屋裏一次水也沒叫過,顧初寧身上也從沒半點異樣,珊瑚就知道他們倆個還沒圓房,她就越發狐疑了。


    照理來說,陸遠是個極俊秀的男子,姑娘也是貌美無雙,倆人夜夜睡在一張榻上,怎能忍得住不圓房呢,這可當真是大大的怪事。


    珍珠也跟著應聲兒:“姑娘,原本奴婢們是不該過問這些事的,可是先前老夫人交代過,眼下又過了這麽長時間,奴婢們才不得不問的。”


    顧初寧就明白了,這是宋老夫人的意思,可是她要怎麽說呢,說她與陸遠乃是假夫妻,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接著顧初寧就聽珊瑚說:“姑娘,奴婢在旁瞧的明白,姑爺他愛您至深,是不是,您還沒反應過來?”畢竟她家姑娘乃是後尋回來的,說不定不喜歡這樁親事。


    顧初寧被珊瑚這話噎的咳嗽了起來,她嗆得滿臉通紅,好長時間才緩過來:“你說陸遠他……喜歡我?”


    珍珠跟著點了點頭,她一向穩重,此時也難免有些激動:“可不是,奴婢伺候人這麽多年,也知道不少事,還沒見過幾個比得上姑爺的。”


    珊瑚和珍珠跟著數起來,譬如陸遠從來都是幫顧初寧夾菜,每天上朝時都盡力動作很輕,臨走前都會望著顧初寧好半天,每天不管公事多忙,都會陪著顧初寧休息,待顧初寧睡著後才起身又到書房裏處理公文。


    就這,珊瑚還沒數完,她想了想道:“無論什麽時候,隻要不見您,姑爺準保會問姑娘您在哪兒。”


    珊瑚不說,顧初寧還沒有意識到,陸遠他……對她真的是好的過分,甚至會幫她絞頭發、挑選發簪,等等,不一而足。


    末了,珊瑚歎了句:“這世上可到哪兒再去尋像姑爺這般傾慕您的人。”


    顧初寧陷入了長長久久的沉默,縱然珊瑚和珍珠都這般說,她還是不相信,畢竟她們不知道她和陸遠的真正關係,從前他們倆就相依為命,這份情感都是她們所不知道的。


    …


    顧初寧和陸遠又恢複了往常的平淡日子,隻不過她最近總是想起珍珠和珊瑚的話,時常走神兒。


    就比如剛才,她又走神了,然後不好意思的笑道:“阿遠,你再說一遍,我剛剛沒聽清。”


    陸遠失笑:“天氣越來越熱了,房屋也需要整修,旁的不說,你從顧澤那裏要來的那處宅子,還有我先前住的別院,雖然有下人看著,但還是要稍稍整修一下,我是想著你明日閑著,正好可以去看一下,就當散散心。”


    顧初寧就點了頭,正好她在府裏也待得有些悶了。


    第二日一早,顧初寧就收拾的齊整,然後乘了馬車過去。


    這不去不知道,一去才知道有好多事情要處理,畢竟雖然有下人管家管著,但遇上大事小情的,也需要請示主家的意見,這一積攢,就有好些要忙活的。


    顧初寧先是去了顧澤的小宅子,然後才去陸遠的別院,待一切都處理好後,她才歇了會兒。


    顧初寧看著這處別院,當時她躲避那賊人時,就躲在這裏,忽忽兒一過,竟然這麽長時間了,顧初寧不由得笑起來。


    如今這別院沒人住,積灰的很,也需要天天灑掃,顧初寧就發現下人們灑掃的認真,卻從沒有進過其中一間屋子。


    顧初寧叫住了一個管事的嬤嬤:“那間屋子可是有什麽,怎麽你們都不進去灑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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