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的眼睛也亮了一下:“顧小姐,這麵具當是好看,”他想這個麵具一定很襯顧初寧。


    顧初寧的心莫名顫了一下,這麵具與前世陸遠送她的那一個實在是太像了,雖然細節上有些不同,但大體是極相像的。


    顧初寧想起了以前,那時候京裏自然也是有廟會的,她作為一個寡婦,等閑不能出門,故而隻能在府裏待著。


    那天也是這樣的一個晚上,陸遠回來的時候卻帶回了一個麵具:“我瞧著廟會上許多人戴著麵具,就想著給你帶一個回來,你瞧瞧,喜歡嗎。”


    當時她覺得陸遠實在是太懂事了,在外麵玩兒還能想起她這個長嫂來,於是很歡喜地接受了他的禮物,畢竟誰不喜歡好看的東西呢。


    顧初寧看著眼前的這個麵具,是了,這些麵具的式樣都是大同小異的,不過能再遇見一個這麽相似的,她還是蠻喜歡的,況且,這麵具是當真好看。


    顧初寧才想起來回沈慎的話,她道:“我也覺得這麵具甚是好看,就這個了,”等會兒戴著這麵具去逛街,估計有趣兒的緊。


    這時候宋芷穿過了重重人海,然後擠到了顧初寧麵前:“我已經選好了,你呢,”她說完話才發現顧初寧手裏已經拿了一個麵具,然後就道:“咱們兩個去付錢吧。”


    這兒的人實在太多,宋芷才發現旁邊站著的是沈慎,她尷尬的笑了小聲:“沈世子,好巧。”


    三人又說了些閑話,才分別各自去逛街。


    沈慎默默歎了口氣,他過來這兒還是幫著自家妹妹來挑麵具的,這裏人多,慶雲不願意過來擠著,所以等會兒還要過去尋自家妹子,就沒辦法跟著顧初寧和宋芷一起過去了。


    顧初寧和宋芷則是戴上了麵具去遊街,兩個人彼此情真意切的誇了對方的麵具好看,又說這般戴著麵具也很好看,倆人算是心滿意足。


    宋芷逛了好一會兒,又道:“咱們去橋上看看。”


    這橋自然是架在河上了,不過這橋又寬又大,兩岸都掛著花燈,上麵幾乎全是戴了麵具的人們,擠得不得了。


    不過看著宋芷的勁頭這麽高漲,顧初寧隻能無奈的跟著過去了。


    這廂,程臨好說歹說給陸遠也戴上了一個麵具,他振振有詞道:“既然您都出來了,也戴著麵具湊個趣兒吧。”


    陸遠知道程臨是擔心他像那日那般失態,才叫他出來散心,他不好辜負程臨的心意,倆人接著就走上了橋散步,說是散步,不如說是挪動,實在是人太多了。


    程臨還在一旁喋喋不休,陸遠卻忽然在茫茫人海中瞧見了極熟悉的一個人,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麵具實在是太過熟悉了,他拔腿就往前跑。


    程臨正說著話兒呢,轉眼就看見大人瘋了一般的往前跑,留他在原地。


    陸遠撥過了一層又一層的人,可那熟悉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他無力地垂下手,方才難道是他花了眼嗎。


    下一瞬,他麵前就出了一個戴著麵具的身影,那樣熟悉的麵具,他看見前麵的人腰間垂著一條如夢般的宮絛,還在微微晃動,這不是夢。


    容貌可以改變,但一個人的眼神卻不會改變,就猶如話本子唱的,皮相不在,骨相猶存。


    萬千花燈下,陸遠抬手撫上了眼前人的麵具……


    第52章


    橋上到處都掛著花燈, 明潤的光撒了一地。


    陸遠永遠都記得記憶裏的那天,也是這樣的一個廟會, 妧妧不能出來, 卻還央著他出來,說是好容易遇上這麽個日子,好歹要出去看看。


    那日他下了學就和同窗一起去了廟會, 他總聽妧妧念叨著廟會多麽多麽好玩, 多麽多麽有趣,他卻沒這麽覺得, 隻有一個感覺,那就是人多……


    他那時一見到這麽多人就想趕緊回府,省的吵嚷,但他那同窗非說這樣回去沒趣兒, 不如帶些小玩意兒回去。


    他一聽也同意了,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麵具攤,其中有一個麵具著實好看,他想著妧妧戴上一定好看,帶回去以後,妧妧見了果然很是歡喜,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


    而今, 眼前的是一個極度相似的麵具,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神,無論時間怎麽改變, 一個人的眼神都不會改變,他與她相伴數載,再是熟悉不過。


    而眼前這人,實在是與妧妧太過相像,或者說,這就是妧妧……


    顧初寧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先前一直和宋芷在橋上逛,可是人太多了,一個不察,宋芷就不見人影了,她自然要去尋宋芷,然後就發生了剛才的事情。


    顧初寧看著陸遠,是的,她當然知道這是陸遠,就算有層麵具隔著,她也能輕而易舉的認出來,他這是要做什麽?


    顧初寧微微側過頭去看陸遠的手,他的指骨正搭在她的麵具上,花燈下陸遠的手指簡直像玉一般修長白皙,好看的緊,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陸遠這般神神叨叨的是又有什麽事。


    陸遠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他猶如在做夢一般,他的指腹摸著麵具,是微涼的觸感,他感覺周遭的人全都不見了,聲音也消失了,整個世界好像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最終,陸遠還是輕輕揭開了那麵具,麵具下則是一張千嬌百媚的臉。


    眼前人皮膚皎白如玉,桃花一樣瀲灩的眼睛,右眼尾下則是一顆淺淺的淚痣,紅唇像花瓣一般嬌嫩,不是顧初寧是誰。


    麵具上長長的珠串劃過他的指腹,陸遠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珠串的冰涼,此刻,他心裏卻連一絲驚詫都沒有,反而是從未有過的淡然。


    好像這人是顧初寧他毫不意外,甚至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陸遠失神的望著顧初寧,他忽然覺得這事情好像有哪裏不對,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呢,他卻好像想不清楚了。


    為什麽他會這麽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人是顧初寧,為什麽他甚至是期待的感覺,陸遠的心莫名跳的很快,這是不是說明,他下意識裏認為顧初寧就是她。


    這段時間裏發生了這麽多的事,而顧初寧實在是太像她了,無論是性情處事,還是飲食習慣,可他一直不敢相信,他一直告訴自己這世間相似之人太多,焉知不是巧合,而且這樣的事簡直就是匪夷所思,所以他不能相信。


    可現在,他忽然不害怕了,陸遠想,他是時候該知道真相了,這麽多點點滴滴匯聚在一起,他先前是不敢相信,現在他卻敢了。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愛她,也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她。


    隔著一層麵具,隻看著雙眼,他卻能更加清晰的認出一個人,一個他那麽深愛的人。


    顧初寧完全被陸遠這一係列的動作給弄懵了,先是揭開她的麵具,後來又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顧初寧被他看的發毛。


    顧初寧小心地問道:“表少爺?你可是有什麽事,”她這般說著,心裏卻已經開始胡亂猜測了起來,莫非是陸遠觸景生情,看見了街上這麽多相伴的男女而傷心,然後想起來蓮娘,又看見了她,因著她和蓮娘生的相像才揭開她的麵具?


    顧初寧這般胡亂想著,卻覺得她猜得很對,若不然陸遠怎會如此失態。


    陸遠就發現顧初寧的眼睛轉啊轉的,他想起妧妧想做壞事時就是這般神態,然後笑道:“表妹,方才是我唐突了,”他說著拿起了麵具:“實在是,這麵具太過熟悉,我之前見過一個很相似的。”


    顧初寧恍然大悟,她竟忘了這回事,然後說道:“這麵具是我方才在麵具鋪子見到的,我見它生的頗是好看,就買了這個,”她接著解釋道:“京裏的麵具拿貨渠道應當是差不多,自然有相似的。”


    陸遠忽然抬步上前,離顧初寧隻有一步之遙,他接著將雙手繞到顧初寧的頭後,幫顧初寧將麵具戴上了。


    直到陸遠退開,顧初寧的臉還有些紅,怎麽這麽突然就把麵具幫她戴上了,尤其是,離的那麽近!


    顧初寧用手摸了摸麵具,竟戴的十分好,她剛要說話,就被路過的人給撞了一下,尤其是,還撞到了陸遠的懷裏。


    這力道還不輕,顧初寧被麵具磕的眼睛裏都噙滿了淚花。


    還沒等她離開陸遠的懷裏,陸遠就拉著她往外走,他一麵走一麵道:“這裏麵人太多了,咱們還是先出去吧。”


    顧初寧點了點頭,這兒人實在是太多了,想要在這裏尋到宋芷可是太難了,不如去下麵等著她,說不定還能早點相遇。


    好容易突出重圍,顧初寧舒服的歎了口氣,眼下這河邊的人就少多了,很是寬敞。


    顧初寧沒話找話:“沒想到表少爺這個性子,還能戴麵具出來一起玩兒。”


    陸遠就說都是程臨非要他出來散心雲雲,然後說起了那天醉酒的事,他鄭重地同顧初寧道了歉:“上次都是我喝醉了,還望表妹不要見怪。”


    顧初寧連忙道:“無妨,無妨,”她表示理解,畢竟他還處於情傷當中,失態些也是正常的。


    就在這時候,宋芷喊道:“初寧,你怎麽在這兒啊?”她一發現顧初寧不見了,就立時從橋上下來然後找顧初寧。


    顧初寧就道:“方才橋上的人太多了,我一時找不見你,就想著下來等你,你瞧,這不就是等到你了。”


    宋芷又認出來旁邊的人是陸遠,她道:“表哥?你竟也來了,”然後來來回回地看著陸遠和顧初寧,一臉好奇。


    顧初寧無奈的解釋:“方才我同表少爺正好在橋上遇見了,那兒的人多,我被撞了一下,這不就麻煩表少爺陪我一起下來了。”


    宋芷“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眼下話也說完了,陸遠就同宋芷和顧初寧辭別,顧初寧和宋芷接著又逛了會兒才回到馬車處。


    …


    另一邊,麵具鋪子前頭,沈慎終於挑好了兩個麵具出來,他走到慶雲縣主前麵:“這個你瞧著怎麽樣,”他說著開玩笑道:“方才那兒的人可太多了,我這是擠了好半晌才排到的。”


    慶雲縣主接過來,然後淡淡地笑了下:“哥哥挑的自然是好的,我很喜歡,”她說著就叫小丫鬟幫她把麵具戴上。


    戴好麵具,慶雲縣主才佯做不在意道:“方才我一直在外麵等你,好像是瞧見了顧小姐?”


    沈慎如實回道:“可不是,這廟會上的人這麽多,沒成想竟會遇上顧小姐,但真是巧合。”


    慶雲縣主就道:“也是緣分,”她接著試探著道:“說來顧小姐當真是個命苦的,家裏的嫡母不喜,還要逼迫著她嫁與紈絝,好在濟寧侯府的姨娘尋到了她,若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麽樣呢。”


    沈慎還不知道這回事,聞言就道:“竟還有這樣的事?”


    慶雲縣主看著沈慎的眼睛:“這還是母親同我說的呢,你也知道,濟寧侯府的二夫人與咱們娘親交好,母親還特意囑咐我要待顧小姐好些。”


    沈慎就道:“顧小姐為人純善,是再好不過的,若是日後你再舉辦什麽宴會,盡可以邀顧小姐來玩兒,多個人也多些樂趣。”


    慶雲縣主笑了下:“這個就不必哥哥你擔心了,”她說著輕嘶了聲:“前些日子二夫人還來過,說若是有什麽瞧著不錯的人家,盡可以同她說說。”


    沈慎疑惑道:“這是……”


    慶雲縣主接著道:“這事還是我無意中聽到的,那時候二夫人來尋娘親說話,我想著送過去一些糕點,沒成想就聽到了她們的話,好像是說什麽舉子之類的……”


    慶雲縣主倒沒有撒謊,她著實是聽到了這麽一番話,以她的聰明,自然知道二夫人是想讓她娘親幫著找一下,看有沒有適合顧初寧的人家。


    她心下明白的很,顧初寧雖然貌美無雙,但僅憑著她的家世門第這一點,就入不了那些京城夫人的眼,能嫁一些舉子就是再好不過的了,說不定將來那舉子成了進士,那顧初寧就有一份誥命在身了。


    想做正妻也就隻有這些選擇了,若是想要嫁進高門,除非是做妾,不過憑著顧初寧的心性,她是決計不會同意的。


    沈慎聞言果然跳了起來:“那些舉子如何能配得上顧小姐,”他想顧初寧不隻是那般的美貌,她那鮮活的性情更是獨特,他還要說什麽,立時就反應過來慶雲是在試探他,然後沒有再說了。


    他心裏清楚的很,他那公主娘親是絕對看不上顧初寧的身份的,不過,他可以爭取,以後的事還說不定呢。


    慶雲縣主的心卻狠狠地落了下去,她想起方才沈慎同顧初寧眉開眼笑的模樣,還有那日舍命相救顧初寧……如果他真的堅持,那家裏不知要掀起怎麽樣的腥風血雨。


    …


    程臨跟著陸遠往回走,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程臨低眉斂目,恭謹極了,但他卻在暗暗琢磨著大人是怎麽了,怎的忽然變成現在這般淡漠,明明剛才在廟會上心情還不錯。


    程臨細細地回想方才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隻除了大人像是看見了什麽人一樣瘋了往前跑,不過那之後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因為那橋上的人實在太多,饒是他功夫不錯,也沒法跟上去,想到這裏,程臨越發篤定大人是那時候心情變差的。


    這麽一琢磨,一直到了府裏,程臨還在猜測到底是什麽事叫大人這般。


    陸宅的書房,燈火燃的通亮,將這屋子照的纖塵不染。


    程臨發現大人果然不對勁兒,因為往常這時候大人都會看書,可今天大人隻是坐在案幾前頭,書還在遠處放著,而大人則是在……發呆。


    陸遠看著書案上放著的燭火,這燭火外頭罩了個素雅的燈罩,透過細絹,這燭光就顯得朦朦朧朧的,陸遠想起了方才麵具下的顧初寧,他閉了閉眼睛。


    “程臨……”陸遠的聲音有些晦澀,聽著就讓人覺得悲傷。


    程臨一聽陸遠叫他,身上登時就是一凜,然後上前躬身行了禮:“大人,可是有什麽事情要交代?”


    陸遠卻沒有看著程臨,而是望向了燈罩,細絹裏透出來的光莫名顯得柔和,他輕聲道:“你聽說過借屍還魂嗎?”


    程臨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他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大人怎麽會問這個問題,他想了好半晌才道:“大人,屬下倒是聽說過借屍還魂……”


    程臨的話隻說了半截,還沒說完就聽見陸遠道:“我總覺得,這個傳聞也不隻是無稽之談,說不定是確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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