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以為是把她嚇到了,就隨意起了個話頭:“你是如何知道這小薊的功效的,我受了這麽多傷,竟還不如你,每次都是帶著蔣大夫配的藥粉,”隻不過這次他以為隻是狩獵,並未放在心上,這才沒有帶傷藥。


    顧初寧抿了唇:“幼時曾見過一次,”她知道陸遠是怕嚇到她才同她閑話。


    顧初寧接著就沒有說話了,而是專心致誌的將小薊揉碎,一點點敷到傷口上,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了陸遠身體的緊繃,卻一絲聲音都沒發出來過。


    顧初寧不敢分神,又拿出帕子仔細包好,到最後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她用袖子擦了額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都整理好以後,陸遠還是有些意外,他以為此次必死無疑,沒想到顧初寧竟然尋到能止血的藥草,他想起她走時說的話,讓他等她,她竟真的成功了。


    顧初寧將陸遠扶到幹草上躺好:“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陸遠點了點頭,這小薊磨碎以後效果頗佳,流血已然變緩了許多,估計著這一晚上過去就無礙了,待明日救援到來就徹底沒事了。


    顧初寧忽然抬手去摸陸遠的額頭,她看見陸遠不解的目光道:“我是看你麵色紅潤了許多,想摸摸看你有沒有發熱。”


    陸遠的麵色變的潮紅,看著頗有些不正常,不過顧初寧摸後就放心了許多,陸遠隻是低燒,並無大礙,想來是失血過多引起的發熱。


    顧初寧又將火堆燃的更旺些,她早發現陸遠有些撐不住了,就道:“現在已經是大晚上了,咱們也睡吧,興許明天一早就有人找到咱們了。”


    二人收拾好便睡了起來,山洞外的半彎殘月散出清亮的月光。


    …


    大半夜的,圍場上依舊熱鬧不休。


    程臨領著一隊兵馬正在山下搜尋,人人手裏都拿著火把,將這方圓的地方照的通亮,卻還是沒有找到一絲人影。


    就有人說道:“是不是尋錯山坡了,”說著啐了一口:“這西山委實是太大了,誰知道到底在哪裏。”


    程臨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瞬間就老實的不敢說話了。


    程臨的手裏也拿著一個火把,他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墨色森林,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他何嚐不知道要在這大半夜時候尋人有多困難,夜色深重,將一切痕跡都掩蓋了,可越早找到,就越安全。


    他們來之前已經勘探過圍場,特意尋了馬匹,可隻找到了一匹死馬,再就是大人的馬了,他們自然是按照這馬的方位下來尋人的,隻不過運氣不好,到現在還沒尋到。


    程臨皺著眉看向遠方,大人一定就在不遠處,既然這馬都在這裏,就錯不了太遠的距離,隻一點,西山實在太大,他們隻能繼續找。


    程臨朗聲道:“走,”說著就率領人馬繼續找了起來。


    …


    濟寧侯那邊,他特意去求了皇上又派出一隊人馬來,畢竟西山狩獵乃是大事,除了皇上,旁人一兵一卒都帶不進來,否則形同謀逆。


    好在皇上宅心仁厚,派出了一隊兵馬,濟寧侯親自率兵前去找人,就算不提顧初寧與侯府的情分,和對老夫人的孝敬,單憑著顧初寧在這裏走失,他也是要盡全力去找。


    宋景先前打獵誤了時辰,沒趕上去救陸遠,可沒多久就聽說了顧初寧失蹤的消息,他一聽就急紅了眼,那麽可愛的表妹,是萬萬不能遭遇不測的,他當即就表示要跟著濟寧侯一起去尋顧初寧。


    濟寧侯見宋景這般,也想著鍛煉他一番,就順道帶著陸遠一起去了。


    一直到天光大亮。


    杜曼珠醒了以後都來不及洗漱,就喚來丫鬟問前麵的情況。


    丫鬟輕聲回道:“姑娘,前麵還沒有消息傳來,估計是還沒尋到陸大人,”她心裏是咯噔一下,雖說還沒尋到陸大人,但已經知道陸大人是滾落山坡了。


    這山坡如此之險,上麵又有尖銳的草木石頭,一晚上過去了,怕是凶多吉少。


    杜曼珠一下子就失了力氣,她昨晚一直熬到受不住才稍稍合了一會兒眼,她實在擔心陸遠。


    杜曼珠心裏明白的很,憑陸遠那般身手,絕不可能自己掉落山坡,定然是為了救顧初寧那個賤人。


    她想要顧初寧死,可她也想要陸遠活。


    …


    太陽露出了一角,從天光熹微到天光大亮。沈慎的神色有些疲倦,他已經找了一整晚了,還沒休息過,連個人影都沒有瞧見。


    他身後的隨侍道:“世子,您找了一晚上了,要不然靠在樹上歇一會兒吧,你的身子熬不住啊。”


    沈慎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能帶的這幾個隨侍還是因著他的母親是公主。


    那隨侍見勸不動,就換了個方式道:“世子,陸大人身手好,說不定隻是在山腳下迷了路,你也不必如此著急。”


    沈慎這才緩緩開口,隻不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無妨,我沒事,咱們繼續找。”


    他們還不知道他要找的其實不是陸遠,而是顧初寧,沈慎閉了閉眼睛,他晚一刻,她的危險就多一分。


    這樣冷的山間,這樣冷的夜,還有這無邊際的樹木,她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住。


    其實他的心間一直有個念頭,那麽陡的險坡,她一個小姑娘……


    不,她不會死的,他也不允許她死,她是這世間難得的色彩。


    …


    顧初寧覺得身上有些冷,她茫然地睜開眼睛,就看見黑漆漆的山洞,饒是外麵已經透進來許多日光,仍舊陰森。


    火堆已經徹底滅了,隻剩下了灰燼,再就是些微的零星火點,顧初寧有些意外,她原以為她會睡得不好,沒成想竟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顧初寧打算起來看看,可她剛一動彈就覺得身子一陣酸痛,她輕嘶了一口氣,昨天忙了一整天,又從那麽高的山坡下麵滑下來,饒是有陸遠護著她,她也受了不輕的傷,隻不過當時還不覺得,過了一晚上反倒忍不住了。


    陸遠聽到了顧初寧的聲音,也醒過來了,肩膀處雖還有些疼,但已經明顯好多了,血也止住了。


    顧初寧見狀連忙走了過去:“你醒了,”她驚喜的道。


    陸遠已經能直起身子了,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你疼嗎……”


    陸遠的指腹微涼,摸在皮膚上有些癢,顧初寧覺得她忽然有些熱,他竟然敢直接摸她的臉!


    陸遠這時也覺出不妥了,他咳嗽了一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等咱們出去以後,你一定要好好上藥,不要留下疤痕。”


    實在是睡得糊塗了,他一睜眼就看見她在他眼前,他竟迷迷糊糊的將她給當做妧妧了,受了傷果然神智有些不清。


    顧初寧也假裝不在意,她道:“那藥已經敷了一整個晚上了,我幫你換藥吧。”


    倆人就沒有說話了,隻是安靜的換藥,待換完藥以後就徹底沒事了。


    顧初寧開始找閑話:“已經一整天沒有用膳了,好餓,”她撐了這整整一天,實在是有些熬不住了,她現在就覺得腦子混沌一片,估摸著是昨晚的風吹的,縱使燃了火堆,也擋不住外麵的風。


    陸遠剛要說話,就聽見外麵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顧初寧驚訝道:“有人來了,”接著便歡喜的不得了:“你在這兒等著,我先出去看看。”


    山洞外麵都是半人高的荒草,顧初寧昨晚出去找藥時走了不少路,外麵一定留下痕跡了,她猜著便是有人看到了那痕跡才往這兒尋過來的。


    顧初寧一麵喊出聲,一麵想外麵的來人估計是程臨,就憑著程臨對陸遠的忠誠,定然是第一個尋到這裏的人。


    前麵的荒草逐漸被拂開,露出一個石青袍子的人,縱然麵色疲憊,那人依舊俊朗,不是沈慎是誰。


    顧初寧驚訝道:“沈世子?”沈慎竟也會親自來尋人?


    她話音沒落,就被沈慎扯到了懷裏,他緊緊地抱住了她,這裏忽然陷入一股極度的寂靜。


    顧初寧有些迷糊,沈慎怎麽會抱她,她接著就反應過來了,然後推了推沈慎:“陸大人在裏麵,您快進去看看吧,”沈慎與陸遠私交不錯,他定是看見了她就知道陸遠在裏麵,才如此歡喜。


    沈慎的神色複雜,原來她竟一直和陸遠在一起。


    顧初寧自覺一切都交代清楚了,一直以來的壓力忽然鬆懈,她忽然覺得渾身酸澀難當,頭也熱的很,一時間竟暈了過去。


    好在沈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顧初寧。


    他將顧初寧抱在懷裏,然後看了看她疲憊的麵容,白皙若玉的皮膚上有條血痕,看著竟像荼蘼的花兒。


    沈慎一路走到了山洞裏,果然看見了陸遠。


    陸遠則是看向了沈慎懷裏抱著的顧初寧……


    第48章


    天光大亮, 山洞裏卻仍顯漆黑。


    陸遠正倚在石頭上歇息,忽然外麵一陣腳步聲傳來, 他一麵起身一麵往外走, 心裏還在暗暗想著外麵的來人是誰。


    經過了一夜的休息,傷口早已不流血了,他的身子一向健壯, 又受過無數的大傷小傷, 這樣一晚過去就已經沒事了。


    陸遠側過頭,就看見天光大盛處立著一個懷抱姑娘的男子, 身後跟著數個隨侍。


    被這大亮的天光刺了眼,陸遠半垂下眼眸才看清楚,那立著的男子竟然是沈慎,而他懷抱著的則是顧初寧……


    沈慎也有些意外, 他打量著陸遠, 陸遠雖衣衫破損,麵色蒼白,但依舊是如玉般的俊秀,他緩緩開口道:“你們沒事就好。”


    山洞中的情況一目了然,除了一堆熄滅了的火堆,一塊染血的大石, 再就是兩捆算亂的幹草,憑著沈慎的聰慧, 自然一眼就看出來昨晚發生了什麽事。


    從那麽高的山坡滑下來,再加上那塊染血的石頭, 沈慎就猜出來是陸遠為了保護顧初寧才受的傷,他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他還是來晚了一步,若是他能先來一步,那麽救下顧初寧的人就是他了。


    陸遠卻沒有正麵回他的問題,而是擰了眉:“她……怎麽了。”


    沈慎看著顧初寧皎白如玉的麵頰,還有那團扇一般的睫毛,道:“方才她一見我就告知了你在裏麵,然後就暈倒了,我猜是太累了,而且她的額頭有些熱,怕是著涼了。”


    陸遠半晌沒有說話,他根本沒有發現她這般狀況……昨天到現在一直都是她幫忙照顧他,從未道過一句累,一刻也沒有停歇過,還幫他出去尋藥,又著了涼,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沈慎歎道:“外麵已經要鬧翻天了,咱們快些出去,也好叫那些尋了一夜的將士歇歇。”


    陸遠“嗯”了一聲,然後走到了沈慎麵前,聲音無波無瀾:“把她給我吧。”


    沈慎卻擰了眉看他:“方才我都看見了,那塊石頭上全是你的血,出去還要好久的路,你的傷能受得住嗎?”


    沈慎這話自然是其中一個原因,再有一個,他也不想叫陸遠抱顧初寧,懷裏的顧初寧眉心微皺,看著就很不舒服的樣子。


    陸遠還是伸手將顧初寧接了過來:“她到底是我的表妹,若是叫旁人瞧見了你抱著她,說不定會怎麽想。”


    沈慎就明白過來了,陸遠是為著救顧初寧才掉落山坡的,由陸遠救出去也是理所應當,可若是由他抱出去,那於顧初寧的名聲就很不好了,他說著默不作聲地打量起陸遠,隻見陸遠神情依舊,看著並不像是對顧初寧有意的樣子。


    沈慎略放下了心,他一麵往出走一麵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的無緣無故掉下來了,也幸虧有你在,若不是就不好說了,”他知道陸遠的為人,就算不是顧初寧,陸遠也是會救人的。


    陸遠就感覺懷裏的人幾乎沒有重量,輕飄飄的,怪不得看著那麽纖弱,他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沈慎在同他說話,然後回道:“表妹的馬……驚了,隻不過我瞧著那馬的樣子,似乎不簡單,那馬是最性情溫和的老馬,按理說不會如此……”


    這麽些年了,他南來北往的,自然了解馬匹,當時那馬似是癲狂了一般,更像是服了什麽藥。


    沈慎的麵色一下子就冷下來了,竟然是有人蓄意陷害,可這是為什麽呢,顧初寧隻不過是一個小官庶女,說句實在話,現在京裏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有這麽一號人。


    陸遠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隻不過還是要慢慢來看,兩個人就都沒有說話,而是往外走了。


    濟寧侯和宋景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沈慎打頭,而陸遠,抱著顧初寧一步步往外走……


    宋景登時就驚呼出聲:“表哥和表妹,你們倆……”


    濟寧侯到底年紀大,經的事也多,立時就對宋景道:“還不快把你表妹接過來,”陸遠衣襟殘破不堪,還帶著血跡,一看就是受了傷的樣子。


    宋景也想明白了,立時就將顧初寧給接了過來,他看見顧初寧臉上一道長長的傷口,還帶著血痕,眉毛都皺成了一團:“表妹不會破相吧,”在他心裏陸遠就是無所不能的,現在看著也沒有大礙的樣子,可是顧初寧的臉……


    濟寧侯上前向沈慎鄭重的道了謝:“多謝沈世子來尋阿遠,至於初寧,還勞煩沈世子隻當看不見吧……”


    沈慎當即就點了點頭:“侯爺放心,這事不會再有旁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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