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瑩所選的脂粉鋪子是京城裏最好的一家,裏麵極大,走動的都是穿著華服戴著珠翠的貴女,俱都在丫鬟的陪同下賞脂粉。


    店裏的小丫鬟見宋瑩幾人進來,一疊聲兒的介紹脂粉,宋瑩的情緒來得快, 去的也快,現在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過去看脂粉了。


    那小丫鬟就介紹起匣子裏的一款新脂粉:“宋小姐, 這是咱們鋪子新上的香粉,撲在臉上極是水潤, 您的皮膚白,再撲上這個就顯得水嫩紅潤了。”


    宋瑩拿起來聞了下,又在手上塗了一些,果然很好,她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好,這款包起來吧。”


    那小丫鬟頓時就喜得跟什麽似的,嘴角都要掛不住了。


    宋瑩回頭看向宋芳和顧初寧:“這款香粉極好,是時下京城裏最流行的,你們倆也包上一盒?”


    宋芳搖了搖頭,她又不缺脂粉。


    顧初寧則是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了一下,她方才看了一眼,那裝著香粉的匣子前頭標了個數兒,寫的是三十兩紋銀……


    三十兩銀子,都夠普通人家幾年的吃穿嚼用了,顧初寧看著宋瑩的目光有些不同了,果真是濟寧侯府的姑娘,不聲不響的就有這麽些身家,而她呢,還是先前來京城時攢下的那些銀兩,不增反減。


    顧初寧心頭忽然浮起一絲危機感,她得趕緊想法子賺錢了,若不然離了侯府就不成了。


    那小丫鬟見狀自然是知道來了個大客戶,忙不迭地迎著宋瑩到處看,宋芳則是和顧初寧隨意賞玩這些香粉。


    顧初寧假意看著匣子裏的香粉,似是不經意道:“芳妹妹,方才你同瑩妹妹兩個在說什麽,我怎麽聽的暈頭轉向的。”


    宋芳的手就停了下來,然後抿起了嘴唇。


    顧初寧再接再厲:“我來京城的時候短,聽你們話裏的意思,這蓮娘似是和咱們府有些關係,若是有的話我還是知道為好,若不然怕將來鬧笑話。”


    宋芳搖了搖頭,發上的珠翠碰撞,發出叮當的響聲:“沒有,那蓮娘與咱們不熟,寧姐姐別問了,”說完就不再說了。


    顧初寧無奈的轉過頭去,宋芳這人性子極老實,很聽姐姐們的話,眼下來看宋芳估摸著是不會說了。


    顧初寧隻能繼續逛鋪子,可宋瑩三人興趣愛好也不甚相同,就分了手各自逛各自的去了。


    顧初寧想起昨兒顧語寧的來信,她來了京城也有段時日了,前些日子是忙著在濟寧侯府站位腳跟兒,一刻都不得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時間,就想著給顧語寧買些京城的物件寄回揚州府。


    顧初寧領著珊瑚四處走,走到了一個賣宮扇的地方。


    這鋪子也很大,裏頭各式各樣的團扇,這家店最聞名的就是製作扇子的老師傅是由宮裏退下來的,手藝一絕,這扇子精致,再加上宮裏的名頭,故而在京城裏很是有名兒。


    顧初寧挑團扇挑的幾乎花了眼,她細細地回想了顧語寧的性情,顧語寧定是喜歡這別出心裁的宮扇的,她慎重地選了好幾個,最後選了一個素麵的團扇,上麵繡了一叢秀竹,極是清雅,她一看見就知道顧語寧會喜歡這團扇。


    顧初寧選好了團扇就準備付錢,那小丫鬟剛要結賬,就伸出一隻修長的手來,那人的聲音頗有些歡喜:“表妹,這事還是我來吧。”


    顧初寧側頭一看,竟然是宋景,他麵上還帶著笑,說著他身後的小廝就付了錢,速度之快連顧初寧都沒反應過來。


    顧初寧的頭有些疼,怎麽她一旦出來就能遇上宋景,這都是什麽緣分,這回還搶先幫她付了錢,又是一樁官司。


    宋景很是歡喜,笑道:“也真是巧了,時常都能遇上表妹,”他發現顧初寧的麵色有些不對,連忙收了心思正經道:“表妹,這扇子才值幾個錢,不過是給你買個玩意兒,你不要生氣。”


    宋景都這樣說了,顧初寧還能如何,隻能正色道:“沒有下次。”


    宋景點了點頭,保證道:“嗯,下次一定先征求表妹的意見。”


    顧初寧:“……”


    宋景雖是這樣說,心裏卻不這樣想,好不容易來了這麽個好玩兒又生的可愛的表妹,他可是一定要好生對待於她的。


    顧初寧上下打量了宋景,笑吟吟道:“也是巧了,每次都能遇上表哥,怎的這太學裏的課程如此之少,也不知道二夫人知不知道。”


    宋景立時就慌了神,急急忙忙道:“先前是我偷溜出來的,可這回是先生給我們放了假,表妹可千萬不要告訴我娘。”


    顧初寧見到宋景這個樣子就滿意了起來。


    外麵,一街之隔的對麵鋪子裏有幾個看著是學生模樣的男子正在說笑,店裏的客人們都是滿懷憧憬地看著這些年輕的學生。


    這可是太學裏的學生啊,旁的不說,就說大周朝的進士,一多半都是出自於太學,故而時人很是敬重太學的學生們,就算一時考不中舉也沒關係,在這學堂裏可還有好些當朝大人之子或是勳貴之子,結識了這些人亦是天大的好處,故而誰也不敢慢待這些學生,店裏的小廝也是先緊著這些學生忙活。


    其中一個笑了起來,指著對麵的宮扇鋪子:“你們瞧,那可不是宋景。”


    其他人聞言看了過去,果然是宋景,眾人就歆羨開來,旁人羨慕他們,他們卻羨慕宋景,宋景可是濟寧侯府的公子,就這份家世已經足夠在京裏橫著走了,果然同人不同命。


    這條巷子的街道很窄,兩側的店鋪隔得很近,能看清鋪子裏的人,眾人接著就驚呼起來:“喲,同宋景說話的這是哪家的小娘子,竟生的如此貌美,”說著竟癡了去。


    顧澤也順著目光望過去,那小娘子果然生的極好,身段纖嫋,眉眼精致,竟像是從畫裏走下來的人,可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人熟悉,像是在哪見過似的。


    顧澤越想越覺得他定是在哪兒見過這小娘子,很是仔細地回想了起來,他恍然大悟道:“顧初寧……”


    顧澤實在沒有料到,那竟然是他家庶出的妹妹,沒錯,他是揚州府顧家主母柳氏所生的嫡子。


    也不怪顧澤沒有認出來,實在是顧初寧同以往有了許多變化,在顧家時,顧初寧吃不飽穿不暖,身子瘦弱的很,衣裳也多是粗布爛裳,而現在在京城養的有了些肉,衣裳也是比著侯府姑娘們的份例做的,雖說都是同一張臉,但看著已然有了很大區別。


    顧澤仔細的回想,終於和記憶中的庶妹對了起來,他現在有些迷糊,怎的這庶妹竟來了京城,還與宋景很是相熟的模樣。


    顧澤知道這個庶妹也隻是因著顧初寧貌美而已,他攏共也沒有見過顧初寧幾麵,後來又來了京城讀書,更是知之甚少,上次收到柳氏的書信說準備將顧初寧嫁與本地知州之子,他還頗為讚同,畢竟是知州之子,那好處多多了去。


    可她現在怎麽會在京城,顧澤估摸著其中定有隱情。


    其餘幾人見顧澤呆呆的,就笑了開來:“你小子,也沒見過如此貌美的女子吧。”


    顧澤打了個哈哈混了過去。


    對麵的顧初寧自然不知道有人在看著她,她和宋景又說了幾句話就辭別去尋宋瑩她們幾個去了。


    宋景也拿著新買的折扇走了出來,他一出來就被一眾同窗給圍了起來,有人笑著問:“方才那姑娘似是沒見過,京城裏什麽時候有這麽一號人了,咱們怎麽可能不知道。”


    憑顧初寧這般品貌,怕是一現於人前就不得了。


    宋景眯著眼睛看著這幫同窗,心裏不爽快極了:“你們該哪裏涼快就哪裏涼快去,方才那姑娘,不是你們能想的。”


    宋景心裏冷笑一聲,那可是他表妹,這幫子小子休想肖想。


    眾人聽了也就散了,宋景平時雖愛玩樂,好說話,可他現下這般,眾人就不敢冒犯了。


    可顧澤聽宋景這般說心裏卻更加火熱了,他湊著臉笑道:“宋公子,那姑娘我瞧著頗是眼熟,也不知是何姓氏?”


    宋景皺了鼻子,他看著顧澤沒有說話,這顧澤乃是外鄉來京城讀書的,家世不怎麽樣,為人卻很會鑽營,一門心思都在歪門左道上,在讀書上卻很不認真,誰家世好就貼著誰,很是不要臉,先前就總是跟著他。


    宋景一向厭惡顧澤,怎麽可能好好與他說話,隨便扯了兩句就混過去了。


    顧澤卻不死心,他一直忍耐到回到住處,他一回去就立時給柳氏寫了一封信寄過去,問道那庶妹不是嫁給祝建白了,怎麽會出現在京城,又問了顧初寧與濟寧侯府的關係,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卻說柳氏一向寵溺顧澤,一收到信就回了過來,信上說道怕耽誤顧澤讀書,這才不敢拿家裏的大事小情煩擾他,然後才交代了顧初寧的事。


    顧澤收到回信後,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他實在沒想到,那便宜庶妹竟有著這樣一門親戚,他的心思活絡了起來。


    先前他覺得顧初寧嫁與祝建白已是極好,能給顧家帶來極大的好處,可他現在仔細一想,京裏有多少天潢貴胄,若是顧初寧……那豈不是能為他們顧家帶來潑天的富貴。


    顧澤的心跳個不停,他已經想到了很久以後。


    而這些事情,顧初寧一概不知,她還在濟寧侯府裏忙著上家學,養顧瑾,同姐妹們交往說話。


    現下府裏已經全然恢複了安靜,又似往日一般安靜。


    顧初寧和宋芷下了學就往次間裏走,上午先生磨著彈了許久的琴,顧初寧是累的不行,一回去就靠在美人榻的軟枕上。


    宋芷也是靠著軟枕,她笑道:“你現在的琴藝倒是比往常好了許多。”


    顧初寧紅了臉,這好了許多不過是從彈得難以入耳到如今頗識得幾個音符罷了。


    珊瑚撩開簾子端了兩碗牛乳,顧初寧和宋芷有滋有味的喝了起來,顧初寧還讚了珊瑚幾句:“你如今溫牛乳的手藝是越發好了,不冷不熱,正正好。”


    宋芷喝光了牛乳,舒服的歎了口氣:“咱們這教授琴藝的先生真是嚴厲,我的手都疼了。”


    顧初寧就道:“先生也是為了咱們好,再者說了,先生的琴藝當真是好,我每每聽了都覺得甚是好聽。”


    宋芷把茶碗放到榻上的案幾上,笑吟吟道:“先生的琴藝算是不錯了,但你還是見識的少了,你是沒聽過蓮娘彈奏的,那可真是如仙樂一般,我還記得呢,當時啊,蓮娘的曲子千金難求一曲。”


    宋芷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很是陶醉。


    顧初寧則是覺得這個名字甚是耳熟,她似乎是在哪裏聽過,蓮娘……


    顧初寧咳了一下,宋芷口中的蓮娘不會就是那日宋瑩她們說的蓮娘吧。


    顧初寧連忙問道:“我確實是沒聽過,也不知你口中那般厲害的蓮娘是何人。”


    宋芷就給顧初寧說道起來:“你也知道,無論哪裏都有煙花柳巷,蓮娘就是咱們京城煙花居的頭牌,她是個淸倌兒,不僅人生的貌美如花,更是彈得一手好琴,更難的是,不隻是琴,四藝裏頭她樣樣皆通,真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兒,按我說啊,就是咱們京裏頂頂有名的貴女也越不過她去。”


    顧初寧有些驚訝,瞧宋芷這話的意思,那蓮娘真是個厲害的。


    顧初寧那時的好奇心又起來了:“不瞞你說,這蓮娘的名頭,我也聽說過。”


    宋芷好奇道:“你是打哪兒聽來的,”她滿腹狐疑,顧初寧可是打揚州府來的,攏共才來了幾個月,可蓮娘兩年前就不在京城了。顧初寧就道:“還是那日瑩妹妹說的……”


    宋芷的麵色微變,果然她接著就聽顧初寧道:“我聽著瑩妹妹那話裏的意思,似乎是陸表哥與那蓮娘……”


    顧初寧一看宋芷的麵色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她接著問:“你快告訴我吧,我前些日子就好奇的不得了,偏生今日你又提起來了,你們個個都諱莫如深的。”


    宋芷歎了口氣:“誰說我不同你說了,你那日是問錯了人,宋瑩才不會告訴你。”


    顧初寧一聽這事有門,就側耳傾聽了起來。


    宋芷有些無奈:“宋瑩她一直對陸遠有些不一樣,這才不肯提起蓮娘,我又不似她那般,這事有什麽好隱瞞的。”


    宋芷接著道:“我先前不是同你說過,離陸遠遠一些,他不似表麵上那般。”


    顧初寧點了點頭,宋芷原來確實是說過這話。


    “約莫是兩年前,那時候蓮娘在京城裏正是最火熱的時候,煙花居因著她的名頭簡直是響遍全城,京裏的公子們也都癡狂了起來,個個兒都想要見蓮娘一麵,說是見一麵就此生無悔了,”宋芷憶起往事。


    宋芷又端過來一碗新的牛乳喝了口潤潤嗓子:“當時傾慕蓮娘的公子數都數不過來,就算是些王爺世子也不得見蓮娘一麵,蓮娘不是普通的淸倌兒,她性子極傲,等閑人都看不上,在那些人裏,她頗為待見一個人……”她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


    顧初寧緩緩開口:“陸遠?”她嚐試著說道。


    宋芷點了點頭:“可不就是陸遠,蓮娘與陸遠走的近,時常在一處,我聽說啊,他們倆個兩情相悅,相約白首……”


    顧初寧有些蒙,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她實在沒想到,陸遠竟有這麽一段往事。


    宋芷繼續說:“陸遠一貫那個臭脾氣,雖說臉生的好,但誰的麵子都不賣,當時京城裏傳的沸沸揚揚的,都說他們兩要成親。”


    顧初寧緊著問了起來:“後來呢,他們倆怎麽沒在一起?”


    宋芷搖了搖頭:“這我也不知道了,隻是蓮娘自此就不見了蹤影,旁人都說是身份懸殊的緣故,然後就是現在了。”


    這事過去了有兩年了,陸遠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自然就沒有人再傳了,這樁事也就按了下去。


    顧初寧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她著實是沒想到,陸遠還有這麽一段往事。


    此時,宋芷和顧初寧一起感慨著這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而另一頭的陸宅,陸遠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正是大晴天,程臨就覺得莫名其妙的緊,他撓了撓頭:“大人,是不是有人在念叨著您。”


    陸遠摸了摸鼻子,道:“我卻覺得是有人在造我的謠……”他眼尾的餘光莫名掃到了前頭放著的書裏夾著的五色彩縷。


    程臨默默尋思了起來,可不是,這些年來,大人可真是被人造了不少謠,也就是大人心大,不在意這些個。


    而這邊,宋芷最後總結了起來:“可見這陸遠是有心頭所愛之人,他雖皮相生的好,你也不能同那些癡情的小娘子一般傾慕於他,他是個沒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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