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一前一後出了教室,林嘉讓走在前麵,回頭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兩人,挑挑眉,幾步一跨,就沒了人影。


    走廊上傳來陣陣讀書聲,林疏星抿抿唇,先開了口,“其實,這次的試卷挺難的。”


    她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瞎掰扯道,“我也有錯了很多。”


    徐遲側目。


    見她一臉認真,原本有些沮喪的心情頓時消了大半,他勾唇輕笑了聲,“哄我呢?”


    “沒。”林疏星聳了下肩膀,咂咂舌,“就實話實說。”


    他臉上掛著焉壞的笑,“我覺得你換個方式哄我,我會比較開心。”


    “什麽?”


    徐遲舌尖舔了舔唇角,故作認真的想了下,“要不,你親我一下?”


    “……”林疏星撇撇嘴,懶得再跟他說下去。


    徐遲也沒在意,抬頭看著遠方,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用哄我,我沒覺得難過,因為——”


    他停下來,倏地俯身湊到林疏星耳邊,溫熱的唇瓣蹭過她的瑩白的耳垂,語氣低低沉沉。


    “家裏有一個學習好的就可以了。”


    話音落,林疏星心頭咯噔一下,隻覺得耳根處熱得驚人,她抿唇紅著臉推開湊在身邊的人,快步跑回了教室。


    隔了幾分鍾後,徐遲才慢悠悠的從後門走了進來,目光在她挺直的背影停了兩三秒,又挪到她泛紅的耳垂上,唇邊掛著清淺的笑意,不緊不慢的回了座位。


    林嘉讓一早回了教室,等他坐下來,轉過頭衝他曖昧的笑,“你跟班長在後麵幹嗎呢。”


    徐遲把包丟在桌上,沒接話。


    林嘉讓換了個姿勢,背靠著牆,手搭在徐遲桌子上,“你覺不覺得老陳早上的那番話是故意當著班長的麵說給我兩聽的?”


    他歎聲氣,“總覺得老陳同誌看你的眼神不太友善啊。”


    “看你就友善了?”徐遲不鹹不淡的接了句。


    林嘉讓默然,“……好像也沒好到哪去。”


    他說完,自己給自己安慰,“也是,像我們這種家裏塞了錢才能進來的,哪個班主任看到都不得舒坦。”


    說完,他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念頭,轉過去繼續玩遊戲。


    徐遲沉默著坐在位上,回想起陳儒文的話,神情有些晦澀不明。


    他從桌上拿了支筆,在紙上的空白處寫下他和林疏星的期中成績,隨後又把九科的總成績寫在一旁。


    三個數字裏,那個102看起來就莫名的有點滑稽,像是一道無形的鴻溝懸在中間。


    -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著。


    到六月份,平城的天氣逐漸從暮春的和熙變成初夏的燥熱,瓦藍澄澈的天空萬裏無雲,炙熱的烈陽懸在空中,熱氣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平中作為今年高考的考點之一,在考試前兩天,通知全校學生將教室裏所有的東西都清空。


    放假前一天傍晚,廣播放著音樂,窗外是聒噪的蟬鳴聲,教室裏亂哄哄的,同學們都各自忙著收拾自己的課桌。


    林疏星和許糯齊念趴在走廊外的欄杆上,看著不遠處的高三教學樓飄下的如雪花一般的碎紙屑。


    慢慢的,有歌聲從那邊傳過來。


    “……/原諒我這一生放浪不羈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hoo no/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那會怕有一天隻你共我/……”


    聲音一浪蓋過一浪。


    高一高二的學生聽到聲音,都從教室裏出來,站在走廊上,靜靜的聽著遠處傳來的歌聲,那是他們都體會不到的瘋狂。


    林疏星從人群裏鑽出來,迎麵碰見剛從樓下上來的徐遲,他剛打完球,渾身**,額前的黑發還在滴水,手裏拎著罐可樂。


    他沒停下腳步,徑直進了教室,隻是在路過她身旁時,故意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隨即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漫不經心的跟旁邊的男生的說著話。


    林疏星停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耳垂,有些發燙。片刻,她抿抿唇回了座位,開始收拾東西。


    學校有要求,每個班的學生離校之前要把教室打掃幹淨,前後黑板上不允許有任何的字跡,留在教室裏的二十八張桌子,桌麵也必須整潔。


    林疏星剛收拾好東西,班裏的勞動委員就開始分配任務,全班的同學熱火朝天的忙活了半個多小時,才把教室收拾幹淨。


    陳儒文在他們走之前來教室看了一圈,站在講台上,“耽誤你們幾分鍾時間,開個小班會。”


    班裏的一部分桌子都給搬出去了,有些同學幹脆就站著,心底都忍不住催促陳儒文講快點。


    林疏星的桌子給挪到了前麵,她懶得往前跑,直接和許糯擠一個板凳,手搭在後麵的桌上,手機在口袋裏嗡嗡震動著。


    她偷偷摸出來看了眼。


    林嘉讓發來的消息,“妹妹,晚上一塊出來玩啊。”


    她垂著頭,敲了幾個字,“不去了,我得把書送回家。”


    林嘉讓回的很快,“可以把書放阿遲家,等會結束了,我找人幫你們搬,就這麽說定了啊。”


    “……”


    她什麽時候跟他說定了?


    ……


    班會結束後,林嘉讓從別班叫了三四個男生過來幫忙搬書,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往校外走。


    他們走在前麵,林疏星和許糯齊念三個人背著包跟在後麵,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天際的雲,一群人照在地上的影子被無限的延長。


    徐遲家離學校不遠,過條馬路就到。


    到樓下時,他想起來上個月的電費還沒交,把鑰匙給了林嘉讓,讓他們先上去,自己折身去了趟物業。


    進了屋,男生把書放下,林疏星跟著進門,看到客廳的沙發,心底竟莫名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抿了抿嘴角,把書包放在一旁。


    林嘉讓從冰箱裏給他們一人拿了瓶水,“都別回去了,晚上一塊吃飯,哎,你們誰等會給周一揚打個電話。”


    張子浩抬手示意了下,“我打,正好跟他說個事。”


    林嘉讓點頭,擰緊純淨水的瓶蓋,抬頭看了下時間,“那行,我們幾個就先到店裏去吧。”他站起身,若無其事的說道,“班長,你在這裏等一下阿遲吧,要不然我們都走了,他回來沒鑰匙。”


    林疏星頓了瞬,一時間也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點了點頭,“好。”


    大概過了七八分鍾,門鈴被按響,她跑過去開門。


    一開門,屋內屋外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徐穆國看了眼門牌,確定自己沒走錯後,目光沉沉的看著林疏星,聲音渾厚有力,“你好,請問徐遲是住在這邊嗎?”


    林疏星有些怔然,點點頭,“他是住在這。”


    “那他——”


    徐穆國話還未說完,旁邊的電梯抵達,徐遲從裏走了出來。


    看到他,臉色倏地一沉,快步走了過去,擋在林疏星跟前,語氣比水還寡淡,“你怎麽在這?”


    徐穆國氣笑了,沉著臉對上他的目光,“我來看我兒子還需要理由?”


    徐遲沒接話,不鹹不淡的哼了聲。


    而後,他伸手護著林疏星,直接把人帶到自己房間,軟下語氣安撫她,“呆在這裏別出來。”


    林疏星饒是再遲鈍,也意識到此時的氣氛不對勁,點頭嗯了聲。


    他勉強的扯了個笑容,轉身走了出去,林疏星看著緊閉的房門,有些茫然。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站在門口說話,她坐在房間裏,一點也聽不見外麵的聲音。


    過了會,門外傳來倏地一陣摔門聲,緊跟著是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碎開的聲音,劈裏啪啦的。


    林疏星眼皮一跳,手搭上門把,開了一道細縫。


    房間門正對著陽台,屋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徐遲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手搭在欄杆上,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背影顯得有些落寞和孤寂。


    林疏星隻看了一眼,就把門關上了,安靜的坐在屋裏。


    漫長的時間,被黑夜襯得多了些許煎熬與難耐,突如其來的鈴聲在這寂靜的房間裏響起,聲音響亮且刺耳。


    林疏星晃過神,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接通電話。


    林嘉讓咋咋呼呼的大嗓門從手機那端傳過來,“妹妹,你和阿遲怎麽回事啊,我們菜都上齊了,你們兩是不來了麽?”


    她捏著手機,糾結著怎麽開口時,房間的門被打開,徐遲沉著臉走進來,把電話接了過去,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麽多餘的情緒,“是我。”


    房間裏沒有開燈,隻有窗外一星的月光,映在他神色凝重的臉上,將光與暗分割出來。


    “……我有事,不過來了。”


    電話被掐斷,徐遲把手機還給林疏星,往前走了幾步,坐在床邊,背對著她道,“林嘉讓他們上次吃飯的地方,你自己過去吧,我有點累了。”


    林疏星捏著手機,唇瓣動了動,旋即又抿起來,輕哦了一聲。


    說完,她拉開門走了出去,愣愣的站在客廳,身後的房間裏安靜的像是沒有人在裏麵。


    停了片刻,林疏星朝陽台走了過去。


    那裏一片狼藉,幾隻小花盆碎成了片,泥土散在地上,幾株花苗埋在裏麵,葉子落了一地。


    她輕歎了聲氣,抬腳朝門口走去,臨出門前,將擱在桌上的鑰匙帶走了。


    -


    徐遲一直呆在房間裏,不開燈也沒什麽反應,就那麽靜靜的坐在那裏,神情寡淡,垂眸看著窗外的景色,眼裏無神。


    朗月懸在黑黢黢的夜空中,漫長的時間過去,闔眸俯下身,兩隻手緊緊攥著,手背上青筋凸起。


    突然。


    “啪——!”屋外傳來一陣尖銳的聲響。


    徐遲回過神,抬起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默了默,他起身往外走,拉開門,客廳裏黑漆漆的也沒開燈,陽台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


    他伸手在牆壁上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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