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眼微闔,眼睫毛猶如脆弱的蝶翼在風中顫抖,眼裏流露出一絲哀傷。  言虺了然,不知從哪變出一個盒子,把老鼠屍體裝了進去。  螞蟻們迷茫地在原地轉圈。  言虺又拿出餅幹屑去喂它們。  “往好的方向想,它是自然死亡,隻是被人撿來,做惡作劇道具了。”言虺漫不經心地說。  “它肚子上的口子是人劃開的,很整齊。”言知瑾嗓音艱澀地說。  他覺得有點反胃。  一方麵是因為老鼠的死狀淒慘,螞蟻們一擁而上的樣子,也令人毛骨悚然,另一方麵,他又想到,老鼠是被人殺死,扔在這裏的。  老鼠對人的日常生活有很多危害,學校裏有專門的老鼠藥擺放點,言知瑾做實驗的時候,也用過不少小白鼠。他不是接受不了老鼠被殺死。  但專門殺死一隻老鼠,剖開它的肚子,隻是為了嚇唬另一個人,又讓他覺得,老鼠隻是無妄之災。  言知瑾又指揮著言虺在髒兮兮的宿舍裏搜尋了一陣,沒遇到異常的事,也沒找到其他有用的線索。  看起來這件事可以告破——完全是人為。而幕後黑手,相信所有人心裏都有數。  言知瑾看看時間,叫上言虺打道回府:“回去吧。”  趁著宿舍還沒熄燈。一會熄燈了,路不好走。  言虺語調上揚:“不再看看?”  他這麽一說,言知瑾立刻起了心眼。  言虺肯定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句話。是在提醒他還有沒發現的事?  “其實我也不想留在這裏,”言虺煞有介事地說,“這裏太臭了,我連你身上的香味都快聞不到了。”  言知瑾臉頰一燙。  言虺還故意湊到言知瑾脖頸後方,用力嗅聞,喃喃自語:“讓我聞聞,我要受不了了。”  “你幹什麽。”言知瑾捂著頸後的腺體,從齒縫裏磨出幾個字。  言虺唇邊漾起溫柔的弧度。他輕快地在言知瑾手背上啄了一下,拉遠和言知瑾的距離,說:“早點回去吧,睡個好覺。”  但他們還是晚了。  言知瑾的手剛碰上門把手,燈就滅了。  整棟宿舍樓陷入一片漆黑。  他打開手機,想調出手電筒,忽然聽到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響在耳邊。  像是有人在歎氣,又像是蛇吐信子的聲音,找不到聲音的來源,好像他們所處的房間是一張巨口,而那聲歎息,就是房間發出的。  他敢確定,這不是他手裏偽裝成插座的小型藍牙音響發出的聲音。  言知瑾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響,就和言虺對他使用能力時一樣。  他木然地抬頭,看向一個方向。  微弱的金光漂浮在黑暗中。  光很微弱,他的眼睛卻酸澀無比,好像要被刺瞎了。  他的意識和身體似乎分離,連控製手指,都變成了艱難的任務。  他的腦內走馬燈般閃過光怪陸離的畫麵,去思考這些畫麵的意義,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軟軟向下跌去。  一隻冰冷的手臂適時地箍住他的腰,防止他的身體繼續向下滑。  同樣寒冷的氣息愛憐地拂過他的臉頰:“別怕,我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夢見被挾持了,要完成某個任務。結果我那個任務實在是太難了,硬是沒完成,懲罰的時候就是耳膜被錐子捅了一下,然後整個腦子炸開的感覺,一邊疼一邊耳鳴。第39章  王潮和兩個小弟在遊戲裏廝殺, 打到激動處一腳踹到周晗光的椅子,口吐芬芳:“艸,這人是個掛!”  閉目養神的周晗光睜開眼, 用想殺人的眼神瞪過去:“安靜!”  王潮才不管那麽多, 又開了下一局,和自己的小弟們不停口吐芬芳。  原本坐在一邊看書的李論起身, 和周晗光打報告:“老師, 我要回宿舍一趟。”  “你回去幹什麽?”周晗光問。  李論說:“我作業落在宿舍了, 明天要交,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道題沒做。”  他看起來並不是很焦慮, 不像趕著拿作業,倒像是想出去散步。  周晗光不太相信:“真的?”  “真的。”李論的眉毛皺了起來。  現在的焦急像是真的了,但言知瑾跟周晗光說過, 要他照顧好這幾個學生的安全, 如果沒接到通知, 不能讓他們隨便出去。  於是周晗光問:“不能明天再去拿嗎?”  李論低頭看著鞋尖, 快速而小幅度地用腳尖敲打地麵,說:“明天早上八點的課, 我怕來不及。”  都是從學生過來的,周晗光當然懂他有多心急,但安全問題, 他還是不敢鬆口。  他想了想, 和李論商量:“這樣吧, 晚點叫人給你送過來。你先睡覺,早上早點起來補。”  “不行!”李論脫口而出。  他臉漲得通紅, 脖子青筋暴起, 像某種披著人皮的野蠻的怪物。  雖然才認識半個小時, 但他一直表現得斯斯文文,忽然激動,把周晗光嚇了一跳。  他語氣不自覺地和緩下來:“行,那你快去快回。”  李論應了一聲,抄起包,低頭快步向門口走去。  “你順便帶點吃的回來啊,”王潮眼睛還在遊戲上,對他大喊,“快給我餓死了。”  李論沒有回答,直接出去了。  過了十分鍾,他提著一袋炸雞飲料回來,把袋子放到王潮桌上。  “往哪放呢?故意擋著我是不是?”王潮不耐煩地把袋子推開,看到香噴噴的炸雞,話鋒一轉,“喲,手腳還挺快的……誒,你跑那麽快幹什麽?”  他說話的時間,李論已經走到門口了,朝周晗光點點頭,清瘦的背影輕飄飄地消失在走廊裏。  王潮搓著手臂抱怨:“這人怎麽陰森森的,走路用飄的。”  他招呼自己兩個小弟:“不管那麽多了,來吃!嗯?這是什麽?”  ***  言知瑾眼前一片白茫茫,微弱的光芒宛如炎炎烈日,灼傷他的視網膜,讓他短暫進入失明狀態。  尖銳而持久的哨聲連續不斷地刺激著鼓膜,神經末梢在摩擦中引燃,劈裏啪啦地冒起火花。  他唯一能夠感知到的,隻有牽引著他向前走的手。  身體被托高,腳尖被迫離地,手臂軟弱無力地搭上牽引者寬闊的肩膀。  他如一隻人偶,被操縱者擺弄出喜愛的動作。  “抬腳,向前走。”言虺的聲音在這片耳鳴聲裏格外清晰,仿佛烈火灼燒中的一抔清泉,將周圍的焦灼不安澆滅。  他顫抖著將腳尖抬起一厘米,再向前移動細微的距離。  移動的距離,甚至沒有他顫抖時候足尖晃動的頻率大。但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  言虺悶悶地在旁邊笑了一聲,好像是為了顧及他的麵子,刻意壓抑了自己的笑意。  言知瑾在無法控製的顫意中轉頭看他。  即使是這個過程中,他的指尖腳尖還在發抖,甚至比剛才抖動得更厲害。  “想往前走嗎?”言虺問。  言知瑾不知道前方有什麽。  他能夠感知到的,隻有疼痛、酸軟、脫力,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崩潰的神經。  但言虺的話一出口,他的腦海裏就出現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是言虺向他許諾,會帶他追尋的秘密。  不可直麵的神秘存在,超越維度的強大力量,關於宇宙秩序的知識。  令人心驚膽戰,又令人心馳神往。  言知瑾嘴唇翕動。  他無法發出聲音,使出全身力氣,才點了一下頭。  他看不到言虺的表情,但能夠感覺到,對方在笑。  言虺緊了緊摟在他腰上的手,捉住他差點從自己肩頭滑落的手臂,在手背上輕輕親了一下,讓他更加信賴地倚靠在自己身上:“難受就說,我們隨時可以停下來。”  言知瑾艱難地把發軟的腳移到他腳上,踩了一下。  意思是:我不可能中途退縮。  言虺笑得更肆意了。  “那讓我看看,你能走到哪裏?”  言知瑾在言虺的攙扶下,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方緩慢挪動。  他還是渾身都使不上力,光是應對腦子裏的暈眩和疼痛就讓他筋疲力盡,短短的四五步,就嚐試了二十多次才完成。  這完成的幾步,還都是靠言虺拖著他走的。  言知瑾的身體搖搖欲墜。  他的身體似乎被割裂成互不相關的幾部分,想要控製自己的雙腿,需要經過幾個漫長的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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