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媽媽的朋友,她腳受傷了,讓我接你回家。”


    昕昕想了一下:“你認識我媽媽?”


    賀幼霆點頭:“媽媽叫周穎,對不對?”


    昕昕點點頭。


    孩子們的基本信息已經提前做好胸牌戴在身上。


    賀幼霆把手裏剩餘的糖果全都放到她手心,“跟叔叔回家,好不好?”


    昕昕又點點頭,小跑著去架子上取回了自己的小書包和水杯,就這麽被賀幼霆帶走了。


    好像,太容易了一點。


    接下來,賀幼霆漸入佳境,一個接一個,戰果頗豐。


    甚至領著一個小姑娘路過鬱星禾的時候,還衝她得意地一笑。


    觀察室裏,家長們漸漸安靜下來。


    沒有人再去討論什麽電視劇,化妝品,家長們的表情越來越嚴肅。


    昕昕媽媽有點不敢相信:“我女兒就這麽被抱走了……我明明跟她說過不許跟陌生人說話的。”


    隨著現場視頻實時轉播,越來越多的孩子被人輕易帶走,一塊糖,一段動畫片,一句姥姥病了,讓我接你回家,孩子們的心是幹淨的,純潔的。


    可有些人不是。


    這隻是個演習。


    生活卻有太多的未知。


    家長老師的一秒分神,可能就是有心之人需要的那一秒機會。


    演習結束後,家長離席,紛紛領走自己的孩子,小朋友們知道這是一場測驗後,也十分後怕,大概這次印象深刻了。


    賀幼霆的車停在幾百米外,他提早出來,挪了車停在馬路對麵,想帶她吃飯。


    門口陸續出來幾個人,鬱星禾走在後麵。


    他扣上安全帶,準備啟車。


    鬱星禾握著手機通電話,走到街邊,往車流的方向看了眼,忽然對不遠處招手。


    很快停下一輛私家車。


    車裏是個男人,眼熟,但記不起是誰。


    她衝那人微笑,交談,最後上了他的車。


    賀幼霆盯著那車消失在街角,手指在方向盤上攥了攥,薄唇抿成一條線。


    下意識想給她打個電話。


    手比腦快,號碼已經撥出,馬上又被他掛掉。


    他眉頭不自覺蹙起,這感覺怪異又煩躁。


    幾秒後,他啟車,方向盤打死,朝另一個方向開去。


    半小時後,車開到樂思優品文化園。


    樂思優品總部選址不在市中心,而是在五環左右的一處不算特別繁華的地帶,圈出了一塊不小的地方,自建了辦公樓,配貨倉庫,員工宿舍,食堂,活動室,室外球場。


    連網上都說,在樂思優品工作的人有福了。


    辦公樓一樓有個小倉庫,賀幼霆在那裏有點私人物品存放。


    他從側門進去,過了會出來,手裏拎著兩瓶汾酒。


    走廊盡頭有聲音。


    這一側是小倉庫,雜物間和配電室,很少有人過來。


    他留心看過去,一個身影從配電室出來,看側臉很陌生,大概是新來的電工,沒見過。


    那身影一閃而過,很快消失在樓道口。


    他盯著配電室看了一會,轉身離開。


    他要去的地方離這裏不遠,十五分鍾的車程,一個老舊的十字路口。


    路口西北方向是個二層小樓,外壁被重新粉刷過,看起來倒是很新。


    是個專門收購舊書的書屋,陳年報紙,小人書連環畫,絕版書籍,什麽都收。


    賀幼霆拎著酒推門進去。


    門上掛著的老式銅鈴叮當響,屋裏卻沒人。


    這老頭,一貫的隨意。


    他這鋪子十天半月不見來什麽人,東西也不怕丟,經常小半天就這麽晾著。


    屋裏陳設雜亂,幾麵牆都是格子書架,一直抵到棚頂,各種書本紙張塞得滿滿,賀幼霆把酒放桌上,一低頭看到桌角的地上躺著個手機。


    他彎腰伸手一撈,摸了個空,手指觸到冰涼的地麵,蹭的指腹上都是灰。


    他暗罵,又來。


    身後一個小老頭爽朗的笑聲。


    曹驛一掀簾子,從後屋走出來,笑的一臉褶子:“你來啦?”


    說是小老頭,其實也才五十左右,但就是喜歡學搞藝術的那些人一樣把自己弄得一嘴胡茬子,他又天生褶多,特顯老。平時也愛寫寫畫畫,倒是挺有天分,畫的東西經常以假亂真。


    犄角旮旯畫個水桶,牆壁畫個插座,還挺立體,打眼一看跟真的似的,賀幼霆回回上當。


    他咬牙,踢了下地上那個假手機:“老不正經。”


    曹驛也不生氣,看到桌上的汾酒眼睛都直了,眉開眼笑,哢哢哢就把小桌空出來,象棋擺好,兩個小酒盅一邊一個:“來,幹一局。”


    他就愛汾酒,說喜歡那股子清爽香醇的勁兒。


    賀幼霆脫了外套隨便仍一旁,擼胳膊挽袖子坐在他對麵。


    還沒下幾步,曹驛抿了口小酒,看也不看他,“說吧,又怎麽了。”


    賀幼霆挪了一步,“沒事不能來看你?”


    曹驛哼哼兩聲,“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最近這兩年,你是一心煩就來找我喝酒,上回什麽來著,什麽融資整合,我也搞不懂,這次又怎麽了?”


    曹驛跟賀幼霆算是隔輩鐵哥們。


    倆人很多年前就認識,那時賀幼霆還在上學,一跟人打架就跑他這裏躲著,賀老爺子消氣了才敢回家。


    時間久了,這裏於他更像是世外桃源與世隔絕的地方,也是紓解壓力和煩躁的地方。


    他頓了下,“不是公司的事。”


    曹驛挑眉:“那是家裏?”


    搖頭。


    曹驛來了興致:“女人?”


    他不說話。


    曹驛拍著大腿哈哈大笑,“好小子,終於開竅了,有喜歡的姑娘了?”


    賀幼霆沉著眉,“不知道。”


    過了幾秒又改口:“可能吧。”


    曹驛點頭,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懂,朦朧狀態最熬人,摸不清,拎不透,抓不起來,放不下去。”


    賀幼霆瞥他一眼:“你又懂了。”


    曹驛眼睛一瞪,臉上的褶子更深了,“我怎麽不懂?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前女友都能湊一桌麻將了。”


    賀幼霆忽然衝他後頭打招呼:“莊姨。”


    曹驛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笑臉如花:“老婆我剛跟他開玩笑……”


    後頭空無一人。


    曹驛扭頭瞪他一眼:“敢涮老子。”


    賀幼霆嗬嗬一聲:“求生欲還挺強。”


    有人給曹驛打電話,他接起來,聽了幾句就毛了:“靠,你行不行?跟你說了給我留著給我留著,你他媽就差這一會!”


    賀幼霆抬眼看他。


    掛了電話,曹驛還在罵,1957年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三國演義》連環畫,一套六十本,曹驛隻差一本就集齊了,上午聽到風聲,他有事被絆住沒去拿,這麽半天的功夫就被別人買走了。


    “好東西惦記的人就是多,我就應該知道的那一秒就把它拿下,下次不定幾年後才能碰上了,你……”


    曹驛囉囉嗦嗦說了一堆,想問賀幼霆還說不說他那個小朦朧了,不說趕緊下棋,誰知賀幼霆跟要登仙了一樣,雙眼放空,沒有焦距。


    曹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嘛呢?”


    賀幼霆眼珠動了下,根本沒心思下棋。


    他起身,“我先走了。”


    曹驛大罵,“什麽人!棋癮勾上來又不陪我!”


    賀幼霆回車裏抓了煙盒和打火機,就在冷風中靠著駕駛門低頭點了根煙。


    煙霧在他眼前繚繞,繞來繞去繞出了鬱星禾的影子。


    對賀幼霆來說,十二年前的鬱星禾是個很特別的存在。


    那時年紀小,說是愛情還太早,充其量隻是成長中的男孩都會有的小悸動。


    他對鬱星禾的感覺,更多是依賴,信任,甚至還帶點崇拜。


    她那時很強的,成績好,人緣好,會彈鋼琴,是學校的中隊長。


    還能幫他打架。


    她不辭而別,賀幼霆暗自傷心了好久。


    這麽多年過去,兜兜轉轉,又遇到她,她溫柔纖細,少了稚氣,多了女人味,憑空讓他生出一股保護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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