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不斷消失的手腳,最脆弱的心髒如今生機過分旺盛,仿佛就算身體毀了,它還能存在,似有額外的力量在注入。"信仰之力。"羅刹道君第一個辨別出來,看熱鬧的上界修士也陸續發現。曾幾何時,梵海尊者為了收集信仰之力,想要大肆在下界建廟,沒有仙人不渴望得到信仰,這是遊離在修煉體係外的力量。如今這股力量正從心髒流出,護住了僅存無幾的元神小人。一位仙人差點直接跳腳∶"瘋了嗎 ?誰會信仰他?"來自仙界界壁處無限疑問的目光投向下界。隔著一片劫光和夾縫空間,即便互相看不見,但下界修士隱約有所感覺。九奴下意識望向牧童,收童惱羞成怒∶"我又不是變態!"邊說視線轉移到雪花獅子身上,大腦袋被看得滿是疑惑。"不是它。"陰犬冷冷開口。這孩子對村聖蘭有著絕對的依賴和信任,但不屬於這個範疇。信仰這東西,多少是有一點高高在上的距離感。在一眾猜測中,搜尋幕後黑手無果的傀儡進入夾縫空間。它用冷漠的聲音說∶"為了愛,為了奉獻,國主,福樂國的子民與你同在。"話音落下,信仰之力更加旺盛。杜聖蘭想起了老婆婆,事實上小世界的原住民並不多,還落了不少在奪城戰中,照理群眾基礎不可能這麽渾厚。莫非奉天女帝最近又在開疆拓土?無暇去環琢磨小世界裏發生了什麽,傷勢得到緩解的情況下,杜聖蘭迅速進入狀態。他用全部修為去推動奪舍法,掠奪的瞬間,元神轟然潰散,每一個分解的粒子死死扒住化龍劫融入。熟悉的被劈裂的感覺。幾平麻木的浮沉中,杜聖蘭隱約看到銀龍在用爪子扯去雷劫的邊邊角角。顧崖木處在渡劫狀態中,但他要準確地拖延時間,在杜聖蘭成功前,進一步幫其控製雷劫強度。-個呼吸如今對雙方都很漫長,虛空中的漩渦逐漸變得平靜,化龍劫模糊了一瞬,內部突然閃爍出強烈的光芒,好像有什麽東西終於從桎梏中掙脫。"顧崖木。"熟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在雷光下也即將快要到達極限的銀龍,目光罕見地溫柔,它想要回應,但實在是太過疲憊,扒拉著雷劫的爪子脫力地下滑。就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好。第二道化龍劫已經快要消散,元神小人在回歸天上前,突然輕輕在斷角處吻了一下。很輕,仿佛是個錯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施加了淬體法,讓人意亂情迷。而後小天雷輕輕對著傷口吹了口氣,用帶著輕哄的語氣說∶"不疼。''''銀龍半闔的雙目重新睜開。…它還能活!第三道化龍劫是最重要的一道,杜聖蘭正在努力控分。期間餘光瞥了眼旁邊,天罰尚未徹底消失,不由暗歎一聲可惜。劫光下都很難抽身,否則完全可以讓顧崖木去上界渡劫,叫上傀儡一起控分。不過是幾個呼吸間,他便被迫和一堆遊走的閃電直衝而下。最後一道雷劫是最關鍵的,也是最難的,杜聖蘭好像要說什麽,聲音卻被雷劫模糊,銀龍反而安慰他道∶"沒有退路,放心,我一定成功。"五蘊和尚念了句''''阿彌陀佛'''',金色的河流不知不覺間流淌到銀龍下方。牧童手一揮,聚魂陣飛到了顧崖木那邊。紙人也搖擺著停在他身前不遠處。先前落選的三個選項,現在成了顧崖木的備選。盡管杜聖蘭全力削弱,但最後一道化龍劫的威勢依舊恐怖,冥冥中力量的牽引下,它化為了一把刀, 刀芒泛著紅光,衝著銀龍無情斬去。雷劫觸及到肉身,刀尖一點點下沉。這把恐怖的大刀原本是要向著丹田處砍去,杜聖蘭硬生生扭轉到尾部,順著刀尖擴散的電流強勢灼傷了皮肉。任誰都能看出顧崖木渡過這道雷劫的概率不高。通常隕落的修士中,一半是死在廝殺中,另一半就是天劫。聯係到自身,倒沒有多少幸災樂禍者,有人感慨∶"道途坎坷,天雷無情。"還沒等他再感歎一句,雷劫裹挾著杜聖蘭的聲音,這一次格外清楚地傳出-"等你化龍,我們就結為道侶。"這一刻,銀龍又可以了!它猛地一甩尾,瞬間爆發出的能量都快要趕得上化龍劫的凶殘。鱗片炸起,不複從前明亮,但依舊鋒利,雷劫所化的長刀遭到橫掃,斷裂一分為二。"去。"從胸口扯出三百斤的心魔,丟到了天上。獨立心魔便是有這種好處,雖有時刻被吞噬的風險,但用得好了,能成為一大戰將。心魔一路高歌,也許是罵髒話,隻不過在電光火石間聽著像是吟唱。黑色的拳頭帶著無窮的怒火,仿佛那雷不是雷,而是某個人臉,一錘頭揮了上去。先前那說天雷無情的修士,臉色鐵青,憋出一個''''日''''字。"好!"陰柔男子撫掌∶"現在有希望了。"九奴眯著眼∶"我幹兒子在哪裏?有沒有被打到?"杜聖蘭早就恢複了一開始的摸魚狀態,還在最邊緣的地方掛著,準備等化龍劫支撐不下去的時候,自然散開。被斬斷後的化龍劫,不過是一把沒有開刃的刀。剛剛心魔對天打了一拳後,劫光反彈,不幸從三百斤縮回了拳頭大小,銀龍一鼓作氣,踏著虛空,用早已血肉模糊的龍爪衝豁口處又是一劃。化龍劫層層崩裂,直到最後全部粉碎,伴隨一聲清亮的龍吟,龍珠的裂縫一點點愈合,龍首恐怖的血洞裏,斷角也正在重生。夾縫空間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另一邊天道碎片幾乎要望眼欲穿。再等等。它不斷重複沒人能逃脫天罰之力,不同於一開始和杜青光強調,現在更像是一種自我安慰地洗腦-秒鍾像是一個紀元。漫長的等待中,它飛了起來。"是要飛升了嗎?"碎片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杜青光忽然覺得這碎片比那隻狗還蠢。夾縫空間的天罰已經耗盡,道源卻遲遲沒有回歸,巨大的天地之力牽引,將他們拉往虛無之處。天道碎片驚恐地拚命掙紮∶"不,不!"它不甘心,它不要去補天。碎片拚命感應著道源,然而一絲都沒有等到。驚恐讓它失去了戒備,直到劇痛傳來,天道碎片突然發現更近的危險就在身邊,它的力量在不斷被杜青光吞噬。"幹你祖宗!沒有道源,又失去了天道之力,大家都要去補天。"碎片不再隱瞞失敗的代價,破口大罵∶"再有力量有個屁用!"杜青光不知道杜聖蘭是怎麽扛過天道之力,但他已經和碎片融合,僅靠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脫困。當下唯有保住識海,縱使補天來日也未必沒有脫身的可能,天道如果是銅牆鐵壁,就不會出現碎片殘缺。遠處一道流光正在靠近,小天雷坐在銀龍的腦袋上,靠著龍角似笑非笑望著他們。"還真是躲在這裏。"顧崖木渡劫成功後,傀儡說感覺到了天道碎片的氣息,但一直找不到,杜聖蘭立刻想到了梵門。梵門衰落,流落在外的弟子生怕和師門扯上關係,以至於這裏格外冷清,適合藏身。不過在杜青光和天道碎片被迫起飛後,藏得再好也無用。銀龍控製著速度 ,和他們一起上升。村聖蘭就像送死刑犯進刑場 ,在做最後的家屬陪同,畫麵感人但家屬卻是微笑的∶"父親。記得你教過我,走對捷徑比走捷徑更難。”上次他這樣稱呼時,還是第一次取得突破來找杜青光。那時的幼童負劍吃力前行,目光看著的是大廳裏高高在上的家主,後來他依舊在負劍吃力前行,隻不過不需要再看著誰。沒有理會他話中帶刺,杜青光右手抬起,抓住天道碎片的靈識,不顧它的慘叫聲,汲取著其中能郵。"大道無情,道途上走的皆是殉道者。"他的瞳孔好像跟著虛空一樣扭曲∶"區別不過是殉眾生,還是殉自己。"親眼看著他在吸收天道碎片,杜聖蘭冷笑一聲∶"都要去補天了,何必苦苦掙紮 ?有沒有自我意識,最後都會成為天道的一部分。"當初正是仗著這一點,四大家族強勢地想推他去補天。上到千丈,虛空中有一股超凡的力量繚繞,謹慎起見,銀龍沒有再跟著。蒼彎中出現一個如巨型島嶼的漩渦,杜青光的身體幾乎就要融入其中,滔天的壓力哪怕在下方都能感受到,死死盯著這一幕,杜聖蘭忽然揚聲問∶"你可知敗在哪裏?"天空中一片白暈,虛無的白光中,無法看清杜青光的表情,他的身影也在消散。杜聖蘭又道∶"不妨想想我的名字。"一段久遠的記憶,橫跨了二十年的光景而來。杜聖蘭剛出生時,天生蘭花怒放的異象,一向避世的天機道人親自來道賀。"恭喜杜家主得償所願。蘭有花中君子的美譽,這孩子必定前途無量。""花中君子……."杜青光負手而立,久久凝視異象,末了說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他這一脈剛好走到''''聖''''字輩,杜聖蘭的名字便就這麽定了下來。剛出生的孩子身上寄予了四大家主飛升的希望,他們希望的自強不息,是杜聖蘭能在規劃下成長,磨練出堅韌的心性去補天。天道碎片在尋找幽蘭尊者轉世的時候,杜青光正是想到那年的異象,才壓下最後一絲不確定。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那時異象的真假。杜青光的身體在這一刻直接潰散,蒼穹中看不見的無底洞時隔近萬年,終於再次補全。最後的一瞬,他的思緒還沒有從當年的回憶中掙脫,同裴九星清空附近看到異象修士記憶的時候,天機道人站在厚厚的磚牆外,一直站到日落黃昏,方才轉身離開。他留下了一顆親手打磨的,晶瑩剔透的棋子,放在門口石階上。這麽多年,杜青光一直以為那顆棋子指得是杜聖蘭,現在想來,天機道人諷刺得是自己,從他知道了天生道體一說,就成了對方手中的一顆棋子。杜聖蘭根本不是什麽幽蘭尊者轉世。"天機…哈哈哈.…好一個天機.."補天時,都能異常平靜的杜青光,卻在消散時爆發出了略帶不甘的笑聲。杜聖蘭也笑了,但那笑容格外複雜,最後嘴角幾乎沒有弧度。如此精於算計的一個人,不知杜青光回望這二十年時,會不會覺得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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