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聖蘭擦去嘴角血跡:“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我出劍,一往無前。”如果今天換做是他站在杜青光的位置,杜聖蘭絕對會選擇魚死網破。就像是聽了稚子之言,杜青光不帶情緒地轉過身,沒有人阻攔,這時塔樓已經快要抵達冥都。裴琉焰那種目下無塵已然做到了極致,臨走前也沒看九奴一眼,但她倒是瞥了眼杜聖蘭:“枝雀我要帶走。”杜聖蘭無動於衷。裴琉焰歎道:“好歹她也當過你名義上的妻子,說來還是我讓長老讓她嫁給你,希望你九泉之下能有一絲安慰。”杜聖蘭淡淡道:“恐怕你隻想惡心一下杜家。”裴家答應用學宮名額和天生媚骨換裴琉焰出來,可沒說過用哪種方式。為了成就下一個天生道體,裴枝雀最後必然是要嫁給杜北望,甚至說不準是杜青光,可一旦攤上杜聖蘭妻子這個名分,杜家無論讓裴枝雀嫁給誰,麵子上都過不去。不再多說,裴琉焰也不再看杜聖蘭,邁步離開。至於天聖學宮院長和魘差不過是和杜青光同時走出去。杜聖蘭有些遺憾,沒能留下天聖學宮的院長。經此一事他們和學宮已經結成死仇,杜青光也不可能看院長被留下殺害。“能得到塔樓已經是萬幸。”杜聖蘭也不貪心,往嘴裏塞了顆丹藥,又給九奴遞過去一瓶。後者搖頭:“這東西對我沒用。”“院長!”學員目睹天聖學宮的院長一言不發離開,連忙呼喊。然而他們的期盼注定要落空,正如杜聖蘭等人沒有阻止院長離開,他們也沒有討回這些學生,維持了一個脆弱的平衡。何況這些人在塔樓已經有一段時間,誰也不敢保證有沒有被下暗手派回來做臥底的,帶回去還要派人盯著,如此麻煩不如不要。眾人陸續走出塔樓,遠遠地看到迷霧,杜聖蘭居然生出了一種安心的感覺……冥都就快要到了。“快開城門!”背著斧頭的女子命令兩旁陰物,抬頭驚歎地望著塔樓:“居然真給偷回來了。”喜歡混亂的陰物更不必多說,嘲笑著人類修士無用,嘲笑著傳說中的修行聖地欺世盜名。在看到杜聖蘭時,他們下意識不敢再肆意譏諷。冥都城牆上有結界,飛不了,陰柔男子卸下高塔,如釋重負,改為推塔前進。路過四街區時,杜聖蘭突然喊了聲‘等等’。他揪出了精瘦男子在內的幾人,包括裴枝雀,穿著一身嫁衣的裴枝雀指尖不停顫抖,強行鎮定下來思考應對之道。杜聖蘭抬手覆在她麵前,微涼的溫度接觸到臉頰,裴枝雀內心一動,莫非杜聖蘭對自己真有什麽不可言說的心思?這種想法還未持續多久,皮膚傳來一陣強烈地撕扯劇痛。“移花……接木……”杜聖蘭閉上眼,祁子期的那一招他一直沒有學透,不過現在卻是想試試。裴枝雀境界大跌,之後又被顧崖木叫回裴家,留在她身上神念碎片基本沒有被怎麽吸收。執著於恢複容顏,裴枝雀和碎片裏的怨念僵持,現在更像是長著兩張臉的怪人。伴隨神念碎片離體,裴枝雀修複小半的媚骨重新碎裂破損,杜聖蘭攤開掌心,殘缺的碎片隻保留著很微弱的意識,杜聖蘭送去給了粉裙女子,勉強算是一些安慰。裴枝雀捂著臉,她不能接受自己又變成了毀容時的樣子。杜聖蘭指向前側街道:“被我殺,或者從這一直往前走。”精瘦男子毫不猶豫第一個衝向了迷霧,有一名學員知道無論選哪個都不會有好下場,憤恨之下意圖自爆拉著杜聖蘭同下地獄。真氣都沒來得及運轉一圈,一股電流從丹田穿過,杜聖蘭嗤笑道:“自爆,你也配?”看到男子丹田被廢,之後又被捏碎了頸骨,裴枝雀來不及傷感容顏,以最快速度奔向迷霧當中。那裏是虛弱女子住的地方,有很多冥鳥,杜聖蘭正要拜托對方幫這幾人製造一場重複突破失敗的幻境,九奴卻是微微一笑:“冥鳥會指引他們去最適合的地方。”“嗯?”九奴側身望向另外一個方向,輕聲道:“你還是太仁慈。”杜聖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西側區的方向,大鬧冥都時,他都特意避開了那裏,據說西側區住著一位不弱於鐵鉤男人的鬼修。九奴知道杜聖蘭有自己的原則,無論如何不會將人類交給鬼修折磨,可她沒有,九奴天生蒼白的臉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想要阻止,那就去自己救。”可真踏入了西側區,便不是救人,而是找死。話音落下後,九奴自原地消失,回去養傷。很快杜聖蘭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因為一回來便又趕上了冥都地動,陰犬送塔樓去界壁附近,留他一人站在街道上。冥都就像是一個活物,街道上的裂縫時不時如嘴巴一樣突然張開,又逐漸愈合。杜聖蘭環顧四周,準備找到人麵樹冠當庇護所。冥都某種意義上和塔樓相似,淺層區域他可以任意走,隻要不去深層區域性命無憂。他還沒轉悠多久,前方一顆參天大樹,正搖晃著血管一樣的樹冠,朝這邊移動。“看來上次都處出感情了。”杜聖蘭揮手,人麵樹冠停下,樹洞自動開了,裏麵坐著一道熟悉的人影。杜聖蘭目光古怪地望著樹:“原來你是被脅迫的。”“不然呢?”人麵樹冠發出沉重的歎息。顧崖木坐在樹洞裏,雪花獅子高舉著燭台,杜聖蘭進去關上小木門:“我以為你會被困在裴家。”“塔樓還在一直朝冥都的方向走,老不死的沒再攔我。”顧崖木對裴家的幾位長老可沒好感,若說唯一的高度評價,隻能是識時務。之後他化作原形趕來,先一步抵達冥都。顧崖木隨口一提:“我的身份在長老那裏,已經暴露了。裴家也知道大勢已去,選擇維持現狀。”誠然裴琉焰很強大,但她的問道之心不輸於杜青光,一切以飛升為先而非家族,裴家可以選她做底牌,不到萬不已,不會把家主的重擔交付過去。杜聖蘭聞言麵色不易察覺地有了些波動,開始說起自己的事情:“我終於見到了……我的生母。”最後四個字低不可聞。顧崖木早在雪山已經見過裴琉焰,也知道後者去攔路,就必然會和杜聖蘭相遇,但還是安靜聽他說下去。在說到九奴和裴琉焰的關係時,杜聖蘭沉默片刻,嘴唇有些艱難地張開,很快又抿成一條線。他似乎深吸了口氣,微微垂著腦袋,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眼睛。顧崖木下意識站起身,剛起來,又惑於這種複雜的情緒重新坐了回去,剛剛那一瞬間,他不知為何忽然很想要抱著杜聖蘭,拍拍他的背說上一句我永遠不會背叛欺騙你。顧崖木少有的糾結間,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別難過。”雪花獅子不知何時放下燭台,變大了抱住杜聖蘭,大腦袋還蹭了蹭對方。顧崖木:“……”他麵無表情地伸手拍了拍雪花獅子。大腦袋還在陪著杜聖蘭傷感,爪子抱得更緊了。悲傷沒持續多久,雪花獅子突然覺得有些冷,正好奇是不是自己的皮毛不保暖了,外門被敲響,兵人要接雪花獅子去陰犬那裏一趟。雪花獅子有些戀戀不舍。“一天後就送你回來。”兵人不知道怎麽哄孩子,冥都也是第一次出現這麽脆弱的生物。雪花獅子盯著腳指頭,小聲問:“是一晚上,還是一天?”一天的話包括一天一夜,時間就有點點長。沒有給它繼續思考的時間,顧崖木不講情麵地拎出雪花獅子,交給兵人,隨後‘砰’地一下關上門。雪花獅子也不惱,大眼睛望著兵人:“咱們走吧,節約時間早去早回。”樹洞內,杜聖蘭垂著眼簾凝神望著燭火,他不知道自己從前在期待什麽,也不知道現在在低落什麽,最後隻能強撐著轉移注意力:“四十多年前,心魔出現在冥都,可她卻自稱九奴……”“那個女人身上的氣息很龐雜,走得是和冥都一脈相承的吞噬之道,想來前八個心魔已經被她吞噬。”顧崖木緩緩道:“我詢問過人麵樹冠,它說九奴的性子在二十年前有過變化,從前她比西側區的陰物還要狠辣。”杜聖蘭終於抬頭:“心魔在自相殘殺?”顧崖木頷首:“心魔深諳虛實法則,能附身冥鳥進入,相互之間進行殺戮不奇怪。九奴對你再三留情,顯然是裴琉焰最後割舍下的那部分情感。”半晌無話,顧崖木思忖間還是說道:“所有心魔裏,勝者是被裴琉焰定性為心魔的母愛,至少證明她曾對你真心相待過。”杜聖蘭自嘲地說道:“也許吧。”不想他眼底的落寞繼續發酵,顧崖木拿出一個物件放在桌上:“禮物。”杜聖蘭掀開外麵的紅布,裏麵包著的竟然是一本老黃曆。一些日子下麵對應著家族勢力,或者是人名。顧崖木建議:“不開心的話,這兩天出去劈人散散心。”“……”杜聖蘭望著老黃曆陷入沉思,突然也覺得不錯。才劈過杜北望等人,是時候在人渣中挑選幾個幸運兒。“天道有缺飛升無望,用複仇當目標不智。”顧崖木道:“沒事多翻翻黃曆。”什麽時候杜聖蘭能毫無顧忌地按照順序劈下去,那估計就離肅清人間正道不遠了。在樹洞裏也不怎麽安生,一夜地動三次,人麵樹冠不停換地方紮根。翌日一早,杜聖蘭去了界壁那邊,九奴也在,她正在和陰犬說話,看到杜聖蘭熱情地招手。杜聖蘭走過去,緊緊盯著界壁:“地動好像越來越強烈。”九奴:“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過的話嗎?”杜聖蘭猜測是和界壁有關,回想二人間有過的交流後說:“獻祭法身,征得界壁同意也能進來。但這樣不劃算,因為進來後力量會受到世界本源的壓製。”九奴滿眼欣慰:“我的心魔給我生了一個好幹兒子。”杜聖蘭苦笑:“用魔形容她倒也貼切。”“什麽叫用魔形容?”九奴麵上的笑容褪去,似乎時刻有暴走的趨勢:“她就是心魔,你不要被誤導了。”杜聖蘭可以感覺到,九奴是發自內心地認為裴琉焰是心魔,哪怕不合理不合邏輯,但是她就是堅信。這就是自由心證的力量嗎?“沒錯,你是對的。”杜聖蘭重重點頭。九奴周身縈繞的戾氣消散一些,她低頭咳嗽起來:“總之,應該是有外界的人要進來,最近頻繁地動,我懷疑是界壁在吸收法身。”杜聖蘭:“那我們守株待兔?”他不覺得進來的人是想要旅遊。九奴又咳了好久,才重新開口:“如果征得界壁同意,有可能被隨機傳送某個地方降臨。”她並未太過擔心,獻祭一具法身,最多進來幾個人,不會影響大局。杜聖蘭倒是挺憂心,可惜他的憂心目前也無用,轉而麵向陰犬在內的一幫冥都生靈,說起準備離開的事情。陰犬和紙麵人臉俱是漠然,要走就走,有什麽必要特意說一聲?隻有九奴感動道:“你是專門來和我告別?”“呃,其實是想讓幹娘的冥鳥幫我看看,外麵有沒有埋伏?”他不想走到半路,進了敵人的包圍圈。九奴似乎早就留意過:“出去後走水路。”沒想到還真的有埋伏,杜聖蘭罵了句這些勢力太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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