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者明顯被他大變活人的行為驚到了,尚在錯愕時,鱗片距離脖頸的距離不足毫厘。獵殺者反應迅速想要抽身,說時遲那時快,杜聖蘭指尖彈出一小簇電流,麻痹感讓對方的行動慢了半拍,等反應過來時,喉嚨已經多出一條血線。獵殺者嘴巴不停動著,血管裏卻在鑽著涼風,一句咒語也念不出來,他的身體就像燒焦的煙灰,瞬間散開了。杜聖蘭皺了皺眉,這裏好像和外界不同,如果在外界,冥都人哪怕遭遇致命傷也不會這般輕易死去,他們甚至能用咒術讓自己複生。在其他獵殺者追上來前,杜聖蘭顧不得多想,繼續朝前走。這片空間很特殊,儲物戒用不了。龍鱗鋒利無比,他在使用時指尖不小心割裂了一個口子,到現在還沒有止血。天空中飛過的彩鷗早在千年前就已經滅絕,這明顯不是杜聖蘭的記憶,應該是陰犬所說,附在他身上殘念的記憶世界。前方站著一人一狗,杜聖蘭停下腳步。那隻狗側著身子,明顯也是一隻陰犬,不過它的眼珠裏有著比青眼陰犬更加強烈的惡意。四周沒有什麽遮擋的東西,杜聖蘭尋不到藏身點,走也不是回頭也不行。伸手不打笑臉人,正在他糾結要不要上去打聲招呼時,卻見那隻陰犬居然用爪子剖開了腹部,掏出一團光源。做完這一切,陰犬化為陰影,吞噬了上方飛過的彩鷗,傷情得到了一部分恢複。見陰犬沒有對自己動手,杜聖蘭愣了愣,嚐試著靠近,發現他們確實看不見自己。他還想更靠近一些,但那團光源散發的氣勢太過恐怖,裏麵似乎濃縮著整個世界的倒影,杜聖蘭的身體都忍不住跟著顫抖。“……界源?”杜聖蘭有些不確定,畢竟他隻很久之前在書上偶然掃過到一次,界源又被稱作世界的鑰匙,傳說中吞噬界源可以直接通天。現在看來傳說明顯不切實際,如果這東西真是界源,陰犬早就飛天了。陰犬釋放光團,光團一路向前,男子和陰犬飛身跟著向前,在這裏飛行會大幅度耗損真氣,杜聖蘭選擇跑步。誇父逐日也不過如此,腳力和飛行不能比,杜聖蘭隻能遠遠追逐那兩道身影,他突然覺得這活計更適合雪花獅子。前方的光團終於停了下來,一層屏障阻礙了它的前進。天地間一片荒蕪,空氣稀薄,這裏仿佛是世界的盡頭,光團化作鑰匙沒入屏障,堅韌的屏障逐漸出現一條裂縫,鑰匙飛出,重新被陰犬吞回肚中。一旁男子抓住機會,傾盡畢生絕學,對準縫隙一刀劈下。杜聖蘭平生從未見識如此厲害的一刀,這男子絕對有渡劫期的實力。原本隻有一指寬的裂縫在不可思議的刀光中逐漸擴大,杜聖蘭眼前的世界都扭曲了,若不是他現在狀態特殊,恐怕在裂縫出現的刹那,便會被強大的氣流卷成四分五裂。“梵海!”一道憤怒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杜聖蘭回過頭,愣了一下……祁子期?這和他在塔樓見到的合歡第二祖不同,要更加的鮮活。梵海麵無表情:“通道已經開啟。子期,你和寒月是我摯友,我等一起飛升,管他大陸浮沉山川顛覆!”杜聖蘭記得杜青光在焚城時,也曾表示過隻要陰犬願意開啟通道,便會反水幫其殺了青眼陰犬。梵海尊者話音落下的瞬間,裂縫還在不斷擴大,正如他所說,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有寶物從裂縫中被吸入,飛入世界各地,然而被吸入的不僅僅有寶物,一隻血淋淋的手突然探入,活活又將這條口子撕大,滿是眼睛的頭顱從屏障另外一頭鑽進來,它體型龐大,實力很強,從屏障內擠入,也隻是受了些皮外傷。“邪魔!”杜聖蘭瞳孔一縮,書籍中從未記載邪魔是如何來到九川大陸,大部分人將其歸結為地底的神秘生物。他好像漸漸明白了什麽。天外有天,冥都是一條連接其他世界的通道,當更弱的一個世界出現時,他們自然不會放過入侵殺戮的機會。邪魔首先看到了梵海,見後者沒有出手阻擋的意思,他也沒有出手,雙方在無聲中竟然達成了一種默契。寒月尊者也來了,他和第二祖可沒有放過邪魔的意思,拔劍迎戰。梵海尊者最後回頭:“此方世界靈氣稀薄,我們可以去高位麵的世界渡劫,你們兩個何必執迷不悟?”寒月尊者和祁子期誰也沒有理會他,梵海尊者搖了搖頭,鑽入屏障,幾乎就在他跨出去的瞬間,梵海尊者釋放周身氣息,引來天劫。邪魔似乎和冥都生靈一樣,修煉的法子沒有辦法飛升,另一方世界的靈氣格外充裕。寒月尊者拖住邪魔,祁子期憤怒地想要追過去,然而梵海尊者已經招來天劫,一旦渡劫外人便不得插手。“子期,這條通道至少十年後才能自動閉合,難道你要為九川大陸廝殺十年?”梵海的目光望向遠處,正有數不清的邪魔朝此地湧來。他目光無波無瀾,開始專心渡劫。梵海尊者的實力毋庸置疑,他持刀而立,刀麵與雷劫接觸發出的顫鳴,直接震散了部分繼續落下的二重天劫。遠處趕來的邪魔瘋狂前進,梵海尊者身處漫天雷劫中,反而像是一副靜止的畫麵。邪魔的笑聲,雷劫和長刀相撞的轟鳴,兩種聲音融合在一起,似鬼嚎,似野獸的低吼。刀斷,最後一重雷劫在華麗的刀光中同時被斬斷,梵海尊者成功飛升。祁子期已經沒有功夫去注意他,不停召喚出一隻隻蝴蝶虛影,試圖暫時封住通道口。然而這點力量和邪魔比起來,根本是杯水車薪。寒月尊者拉住他暴退數步:“我攔住,你回去叫支援。”兩人中寒月尊者明顯要更強,能堅持的時間久一些。祁子期也不敢耽擱,迅速叫來幾位至交好友,同時將邪魔入侵的消息傳播出去。通道口成為前線,一批又一批大能者奔赴這裏,杜聖蘭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殘忍廝殺,邪魔不傷陰物,冥都陰犬趁機大肆吞噬著怨靈。為了防止更多人打像梵海尊者一樣的主意,祁子期等人開始銷毀梵海尊者留下的痕跡,每一位來到前線的大能者都必須要立誓對此地守口如瓶。盡管如此,部分從冥都殺出的邪魔已經開始引誘大陸上的修士,背叛,殺戮……十年間,九川大陸的每一寸土地幾乎都經過鮮血浸染。大人小孩痛苦的嘶吼,哪怕隔著漫長的時光,都無法減滅那種絕望。“外界的靈氣順著通道口湧入,大陸靈氣恢複稍許,誕生出更多天才,天才又在仇恨中浴火成長,這便是黃金時代。”輕飄飄的話語自身後傳來,杜聖蘭微微一顫。他絲毫不懷疑,這麽近的距離,對方可以隨時要了自己的性命。獵殺者?不,這道聲音有些耳熟。杜聖蘭喉頭一動:“祁子期?”那張絕世容顏出現在他身側,祁子期遙遙一指:“那是界壁,冥都是通道,曆任打開界壁的鑰匙就藏在陰犬體內。”杜聖蘭大腦飛速轉動,明白過來陰犬所指的殘念應該就是祁子期。這怎麽可能?塔樓內他明明親眼目睹祁子期消散。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祁子期微笑道:“我真正的殘念,其實是附著在留給你的記憶光團中,成年人的一點小手段罷了。”杜聖蘭可笑不出來,自己當時明明已經檢查過,硬是沒發現一點問題,這個過程中但凡祁子期有一絲不懷好意,恐怕他早就死無葬身之地。祁子期臉上的笑意突然淡去,杜聖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對方血戰到最後,竟是被邪魔活活撕裂了頭顱。“是我朋友,說起來他還指點過你一句。”塔樓內,是曾有一道粗獷的聲音,點撥杜聖蘭合歡心法不是為了馭人,要多去看世界萬物。祁子期突然輕輕一歎:“粟魚。”遠處穿粉裙的小姑娘確定突破不了重圍,苦笑著搖了搖頭,選擇自爆:“先走一步……”在她身邊的人也已經支撐不住:“……祁先生,來世有緣再去賞花。”祁子期的記憶還在繼續,在戰場上幸存太久並非幸事,因為走在前麵的可能是自己的朋友。杜聖蘭見證了他們的死亡,聽到了他們死前不甘的歎息,其中很多聲音,他都曾在塔樓內聽過“他走了麽?”“記得那年桃花塢,他飲酒我賞花,何等風流。”“子期哥哥。”當時讓他好笑的話語如今卻變得無比沉重,空氣中的血腥味和冥都的霧氣是一個味道,讓人喉嚨不適。祁子期淡淡道:“如果當日合歡宗陷入危機,你袖手旁觀,亦或是利用合歡心法胡作非為,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這最後一縷殘念,是為了保證傳承者的品性。杜聖蘭沉默了一下,忽然問:“梵海尊者……就這麽飛升了?”祁子期望著頭頂的天空,點了點頭。杜聖蘭:“便宜他了。”祁子期:“我沒去過仙界,不知道那裏是個什麽樣子,不過這裏也不差。”他用餘光看著杜聖蘭,就像是一位溫和的長者:“我隱隱有感覺,這個紀元內,秩序將會回歸。飛升之後的世界也許沒有想象中美好,日後你若見到梵海,記得替我問候他全家。”杜聖蘭想了想:“我會送他‘回家’。”祁子期大笑,他招了招手,天空中飄來幾道人影,是剩下的那九位獵殺者。他們中七人昏迷,兩人還搞不清楚狀況,不明白為什麽小殿下的記憶世界會這麽恐怖。祁子期單手抬起:“看好了,這是合歡功法中最有趣的一招,移花接木。”他輕輕一抬手,八人體內的咒術被強行剝離,失去詛咒支撐的身體瞬間衰弱,祁子期將所有的詛咒一次性丟入最後一人體內,那人當場爆體而亡。杜聖蘭看得目光一動,詛咒可以抽離,那麽真氣是不是也可以如此?見他陷入沉思,祁子期欣慰點頭:“回去吧。”杜聖蘭回過神。祁子期邁步朝遠處廝殺最厲害的地方走去,他有預感,這一次,第二祖的殘念是真的要消失了。那道背影孤獨地隨夕陽沉入染血的地平線,杜聖蘭腳下陰影重現,順著陰影,他沿原路返回,許久後,高大的血色石碑依稀可見。杜聖蘭化為小陰犬的模樣,在看到石碑旁的陰犬時,心情有些複雜。不過他很快從低迷的情緒中清醒,幫助梵海尊者打開通道的陰犬早就已經消失,作為現任掌權者,這隻陰犬和祁子期的主張一樣,想要秩序回歸。不清楚他進入‘時光’有多久,但這時候的天已經黑了。杜聖蘭跟在陰犬後麵,街道上鴉雀無聲,仿佛不能理解他是如何從獵殺者手中活著回來。沒有像先前一樣隨意給他指個住處,陰犬帶著杜聖蘭走往濃霧深處。這裏似乎是一片禁區,沒有任何陰物敢擅自闖入。道路瞧著很平坦,杜聖蘭卻逐漸意識到這是一段上坡路,走起來有些費勁。紙麵人臉腳和地麵始終沒有挨實,杜聖蘭走在他們中間,仿佛也不是個活人了。空氣中難聞的血腥味不再,前方是一段長長的玉石階梯。斬月山有一條類似的路喚作登天,但還不及麵前這階梯的高度,終於邁過最後一層台階,陰犬放出了雪花獅子。陰犬注視下,雪花獅子竟然沒有嚇暈過去,杜聖蘭摸了摸它的大腦袋:“相認了?”雪花獅子甕聲甕氣地‘嗯’了一下。杜聖蘭挑眉,沒想到自己去曆練一下的功夫,它都能說人話了。“這下方是我冥都子民。”杜聖蘭一抬眼,意識到陰犬這番話是說給雪花獅子聽。從這裏可以看到半個冥都,縱橫交錯的小道上,有陰物、鬼修、紙人,遍地都是詛咒,連起來堪稱恐怖的壯觀。“你能打贏他們時,他們會畏懼你,你能殺死他們時,他們就會效忠你。”陰犬注視著雪花獅子:“當你擁有絕對力量的時候,整個冥都都會為你所用。”雪花獅子一直低著頭。陰犬耐心等它主動抬頭,隨後睥睨的目光掠過冥都每一寸角落:“告訴我,看到這些時你在想什麽?”毀滅,掌管,亦或是重塑?雪花獅子想到了和杜聖蘭在一起時,住著繁華的仁義堂,看誰不順眼都能劈,那些被劈的人還會不停送來寶物,求著杜聖蘭治療。而冥都,無論從住宿條件還是內部成員的穩定,都遠遠不如仁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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