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難受了一夜的賈寶玉終於從夢中醒來了。


    昨日,丫鬟想要給賈寶玉洗漱,隻是,史湘雲都不允許。


    生怕自個新婚之夜,還有丫鬟鬧出爬床的事情來,那就不單單是打她的臉了,而是騎在她臉上打她的臉了。


    隻能說史湘雲大抵真的是魔怔了,她不在乎賈寶玉,卻不允許賈寶玉被其他女人給搶走。


    甚至不考慮這是新婚之夜,還有他這個女主子頂在頭上呢,哪個丫頭會這般不要命?


    就算得了富貴,也要有命想才好呢。


    “我整的睡在了地上?”


    “晴雯麝月?”


    “這是做什麽呢?”


    “平日慣著你們倒也罷了,今日都不把我放在眼裏頭了嗎?”


    “甚至還不曾給我沐浴?”


    賈寶玉顯然還沒有將腦筋轉過來,有些回不過神,隻當還在尚未成婚的時候呢。


    他這一叫喚就叫正在梳妝的史湘雲冷笑一聲。


    看著鏡中的人影史湘雲眼神陰冷。


    身後梳妝的丫頭忙著手上的活計,不敢言語。


    喜鵲正在旁邊打著下手呢。


    屋子裏隻有他們幾個人,就在賈寶玉還在愣神,有些疑惑不解,為什麽晴雯和麝月還沒過來的時候,史湘雲不陰不陽的替他解了心中疑惑。


    “還隻道你院子裏的丫頭,個個都是嬌小姐呢,沒想到也想著伺候人,你這主子也不全然都是憐愛之心嘛。”


    “也曉得他們是奴才生來就是伺候人的。”


    往前再襲人的事情沒有發生之前,史湘雲起碼還覺得寶玉性格溫柔,對於姑娘家都極好的,尤其是院子裏伺候的小丫頭們。


    先前是性格純良,如今來看怎麽都覺得寶玉麵目可憎,不懷好意。


    晴雯和麝月兩人一時進去不是不進去也不是。


    昨個夜裏,喜鵲已經跟他們說了,怕是今日一大早姑奶奶就要發,難於他們問出襲人的去向來。


    說實話,他們也不知道襲人的去向,而且,就算襲人有錯,但是不該將整件事都歸結於襲人的身上,不然未免也太過不公平了些。


    襲人離開院子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過他們不要將寶少爺看的太過心善,也要防備著新進門的姑奶奶以及王夫人。


    “主子自己貪色,但他不是個值得托付的人,莫要走了我的老路。”


    晴雯從來就沒有想要上位的想法,隻是想盡心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


    襲人覺得晴雯假清高,畢竟襲人和晴雯兩人是賈寶玉身邊最為得寵的大丫頭。


    後來襲人自個兒上了賈寶玉的床之後,便在心裏覺得自己也是個主子。


    是以看向晴雯,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覺,後頭晴雯大抵也察覺到了她和寶玉的關係,但是卻從未往外說。


    襲人還覺得晴雯大抵是嫉妒自己呢,可是現在回想起來,隻怕是晴雯看的太過清楚了,自己反倒被富貴蒙了眼,失了智了。


    不過這位新進門的少奶奶從前就不是什麽好脾氣,襲人可不覺得,進了門之後會有什麽改變的。


    襲人沒有告訴任何人,出府以後自己的打算,畢竟娘娘把她的賣身契還給了自己,往後她襲人也算是個良家,總能找到自己的可心郎君。


    至於在這府裏頭的一切,就拋到一邊去,再也不要提及吧。


    大抵是隻有襲人她自己和迎春知道他的目的地究竟是何方吧。


    但是迎春也並沒有告訴別人的打算。


    這會的寶玉也終於轉過神來了,知道自己昨夜娶了親。


    未成圓房已經睡過去了,新娘子有怨氣,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賈寶玉忽略掉身上的那點不舒服,起身走到史湘雲的跟前。


    然而,昨夜未曾洗漱,賈寶玉便還穿著那身醃入味的婚服,也沒有人替他更換,是已走近了史湘雲,便觸起了眉頭。


    “一身味道,待會兒還要敬茶。我瞧著你還是快去洗洗吧,不然等到母親又該說我了。”


    “往前你就對不起我了,怎麽著?今後還想要繼續對不起我嗎?”


    “倒是我的不是了,我什麽都沒做,被賜婚給你。昨個晚上你便臭著一張臉,嘴裏頭還不停的在喊著林妹妹,林妹妹。”


    “下午鬧了好大一通,沒臉,又不是我逼你娶的,你又何必要這樣對待我?”


    史湘雲不說還好,一說又勾起了賈寶玉心頭的那點愧疚之心。


    此時,從小矜貴的大少爺著頭一朝睡在床下,叫賈寶玉,心裏又頗不是滋味。


    “但無論如何,你也不該讓我睡在床底下呀?”


    他說起這個來,還頗有些埋怨之情,隻覺得是湘雲在無論如何時,小性子也不該浪,他睡在地上。


    不然叫自己多沒有麵子呀,不禁在心裏頭感歎,還好麝月和晴雯芳才沒有進來。


    此刻,梳妝的丫鬟也已經收拾好了,隻需要為史湘雲點上朱翠就可以了。


    史湘雲聽到賈寶玉還敢埋怨自己心頭的怒火更盛,當下轉過頭去冷冷的瞧著,此刻已經坐在桌前的賈寶玉。


    隻是心頭的怒火和史湘雲臉上的表情,以及說話的嗓音倒是不相稱的,大抵也是知道賈寶玉究竟是個什麽性格,說出的話語倒是極為委屈。


    聲量不高,但語氣輕柔,說著還用雙手蓋住了自己的臉,好似下一刻就要以淚洗麵。


    “那嘴裏頭一直喊著林妹妹的寶少爺,想要睡到哪去呀?”


    這下,賈寶玉徹底不敢說話了。


    新婚夫婦之間沒有半點甜蜜之感,甚至沉默的有些嚇人。


    “讓人伺候我沐浴更衣吧,這麽身髒汙見證了母親和老祖宗,他們怕是也要怪罪的。”


    “喜鵲,去派幾個人進來,把水準備好了給你們公子沐浴。”


    喜鵲領命而去,很快就帶了幾個人進來,熱水是一直準備著的,隻是帶到天將將明也沒見屋裏傳水。


    是以這會要熱水,也不用現燒,很快就提了上來,隻是進來伺候的人並非是寶玉所熟悉的晴雯和麝月。


    而是相貌不揚,極為眼生的丫頭們,這幾個丫頭都是史湘雲陪嫁的丫頭,嫁進門前特意在外頭才買的。


    王熙鳳昨夜是一夜都沒睡,老太太目前情況不明,太醫診斷說隻一口氣了,不死不活的,就這般躺在床上。


    這就叫王熙鳳萬分的焦急了。最近府上出現了太多的事了,老太太說不需要主持大局,但也算得上是立在府裏的精神支柱。


    往前王熙鳳雖說是管著這一大家子的事兒,但是背後的人就是老太太。


    一些大事,每每王熙鳳都要去向老太太稟報,讓老太太拿主意,所以更多的時候,王熙鳳覺得自己這管家的權力,不過真的就像是管家一般。


    賈赦也終於難得的清醒了些,這一晚上都和賈政都守在老太太的跟前。


    看著這個強勢了半輩子的母親,賈赦也說不出,隻覺得感慨萬千。


    老太太在賈赦小的時候這顆心就從來沒有偏向過自己,賈赦自個也想爭氣些好,叫母親瞧得上自己。


    奈何天資有限,不論怎麽比他都比不上自己。這個二弟二弟比他聰慧,比他正派,相比於自己大地是在母親眼裏,這個大兒子更像是一塊扶不起牆的爛泥。


    父親還在世,大抵也是這般看待自己的,但是父親卻不至於像母親這般偏心。


    不過時間好像證明了父親和母親的眼光是對的,他確實就是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承襲了爵位,卻住在了偏堂,榮禧堂讓給了母親寵愛的二弟。


    賈赦這個大老爺在府裏頭好似也成為了擺設,他的孩子不如二弟的孩子,受老太太喜愛。


    他的孩兒聰慧,那時候府裏頭人都說傣族出了好水,可惜卻是早夭了。


    自此以後,大房更是一蹶不振。


    隨著年紀上來了以後,假設也安慰自己,他不在乎了,可是還是習慣了,聽母親的話。


    賈赦聽話了一輩子了,仰望了母親的威嚴一輩子了,他很難再掙脫母親的掌控。


    可是這會兒老太太卻就這般躺在床上,賈赦這才發覺,其實老太太的身形也不那般高大。


    賈赦現在可是出息了,因著女兒出息,老太太甚至這輩子都很難壓在賈赦頭上了,連往常賈政這個二弟,向來都對他看不上眼,如今也要對他理讓三分了。


    他一直埋怨母親偏心,隻能看到賈政,看不見自己。


    他怨了一輩子,賈赦如何能這般輕易的釋然,是一見到老太太這副模樣,賈赦甚至沒控製住自己,低低的笑出了聲。


    賈赦這般模樣實在是有些嚇人,以至於屋內的邢夫人賈政和王熙鳳都齊齊看向他。


    尤其是賈政,他想不通,為什麽母親都這般模樣了,賈赦竟然還能笑得出聲。


    “母親病成這樣,你竟還笑得出聲,你對得起母親嗎?”


    賈政上前揪住了自己這個向來都混不吝的兄長的衣領。


    怒氣衝衝的質問於他為何要如此不孝,如此喪盡天良,生母重病竟還笑得出聲。


    賈赦聽到賈政這個弟弟自問自己為何不孝順,瞬間冷笑出聲,原本隻是心情複雜,這下怒火徹底擊垮了理智。


    “對不起?我如何對不起她?”


    “我這一輩子都在聽他的話,我一直在聽老太太的話,她說什麽我都不敢忤逆。”


    “就連榮禧堂這個府裏頭的正堂,象征著爵位繼承人的正堂,我都讓給了你。”


    “隻是因為母親開口了。”


    “你知道外頭的人怎麽說我嗎?”


    “想來也是知道的吧,不過那又和你有什麽關係,反正你也向來瞧不起我這個兄長。”


    這回既得利益者賈政又如何不知曉呢。


    一時之間他也不好再說些什麽,隻能低聲駁斥一句:“無論如何,你也不該在母親的病床前,見到母親這般模樣,還大笑出聲吧。”


    “那你要我如何?”


    “用我這條命去換母親醒來?”


    長輩間的吵鬧,王熙鳳一個小輩倒是不好,說些什麽?


    就這般守到半夜也商量不出個什麽章程來,王熙鳳便叮囑底下的丫頭多多照看老夫人,自個就先回院子裏去了。


    賈璉自然也是知曉這消息的,一時間又有些憂心瞧著王熙鳳問道:“那咱們想要分家的事情,可能怕是沒什麽進展,要耽擱下來了。”


    他也不是什麽愚笨的人,對於府裏頭的那些暗流湧動也是清楚的。


    在王熙鳳提出分家單獨出去過的時候,賈璉一時就有些憂心,又有些心動。


    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啊佳佳可不僅僅是能供給他們乘涼這麽簡單了。


    隻是王熙鳳言明了府裏頭的危機,若是他們分出去沾沾賈府的光,把自己的日子過好,許是還能更快活些。


    “早知道當初還不如早些日子提呢。”


    賈璉歎息一聲,和王熙鳳二人麵麵相覷,畢竟老太太此刻昏迷不醒,隻剩下一口氣吊著這事,實在不是什麽小事。


    “多說無用。”


    可不是嘛,多說無用,在賈璉睡著以後,王熙鳳依舊輾轉反側,壓根就沒有困意,腦袋裏一直在想著老太太病重這樁事兒。


    明日新婦敬茶定是會叫家裏人察覺端倪。


    第二個一早晨就開始忙活起來,王熙鳳眼簾底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平敷了幾層粉都沒能遮著。


    “奶奶也該注意自己的身子骨才是,莫要為了這府上的糟心事累壞了自己的身子,那可不是什麽值當的買賣。”


    今日沒了康熙前來,上頭坐著的,便是賈政和王夫人。


    史湘雲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想好了待會怎麽麵對王夫人。


    賈寶玉此刻也已經愧疚壓滿了心頭,自然不敢向王夫人告狀,自己昨夜睡在床下的事。


    夫妻二人湊在一處史湘雲臉上掛起甜美的笑容,主動挽著賈寶玉的胳膊,向著正常的方向去。


    喜鵲跟在他們後頭,暗自腹誹著,隻覺得這新來的太太倒是麵子上做的極好。


    府裏頭哪個瞧見了不得稱讚一聲,這新婚的小夫妻二人感情倒是極好的。


    敬茶平安無事的過去了,因著心裏有事,王夫人也沒有心思去為難史湘雲。


    隻是所有人都在心中疑惑,為何老太太不曾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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