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門而走——


    大廳中長久的寧靜。


    許容與看向倪薇。


    倪薇飽受打擊一般,跌坐下去。良久,她表情空白,都沒有說話。對她來說,她一直以為不管是事業還是家庭,她都平衡得非常好。她一直很自豪,想忙成她和許誌國這樣的大人物,仍操心著兩個兒子的事,他們是好父母,是人生贏家。


    但是在今天,許奕撕開了這個假象。血淋淋的傷口黑洞一般,吸食著倪薇的精氣神。


    她手蓋住臉,忽然渾身發冷。


    許容與怪他們就算了,他們對容與的要求確實很嚴格,可是為什麽,連許奕也怪他們?是不是許奕不肯好好讀書,也是對她和許誌國的報複呢?這個不成熟的兒子,用自己的不成器報複著她和許誌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倪薇疲憊的:“容與,你和小奕一樣,也在怪我們嗎?”


    許容與:“沒有。我一直很感激爸爸媽媽對我的栽培。”


    倪薇:“容與……”


    許容與:“要我去追哥麽?”


    倪薇沉默良久。


    說:“你去吧。勸勸你哥……你是好孩子,你和那個誰的事……我會再想想的。”


    許容與頷首:“多謝理解。”


    倪薇:“我可什麽都沒答應。”


    許容與:“媽媽肯再想想,我已經很高興了。”


    雖然從他的語氣裏聽不出什麽高興的意思。


    倪薇靠在沙發上,目光幽幽地看著他出門。清泠雋永的少年,膚色白皙,眉眼濃黑,像從墨畫中走出一樣,從容淡定,不急不緩。他安然無比,望來一眼,輕輕點下頭,示意倪薇放心,他會說服許奕回來。


    倪薇便真的放下了心,她失神地看著許容與出門去——


    小兒子那種天然的不帶苛責的沉靜氣質,太容易放心了。


    然許容與走後,倪薇又茫然的,她真的錯了麽?


    許容與出門後,給許奕發了條消息:“在哪?”


    許奕回了個定位地點。


    許容與沒再回消息。


    但許奕不甘寂寞,又發了一條:“哥的演講這麽精彩,你一個表示都沒有?”


    許容與目中微微帶了笑。


    他其實天生喜歡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隨和的人。


    如對葉穗。


    亦如對當年二傻子一樣非要擠到他身邊和他玩的許奕。


    許奕總覺得他很孤獨,很可憐,總在憂愁他會不會因此自閉。雖然許容與並沒有那麽脆弱,但是有人關心他,感覺是真的很好。


    於是許容與給許奕發了一條:“謝謝。你的演講很好,記憶力不錯。就是詞加的有點多,賣慘賣得讓我尷尬。”


    許奕回了個得意的叉腰笑的小人表情——


    他在許家大廳那段慷慨激昂的演講,是早在寒假時期,許容與就給他的。


    當時許奕剛剛撞破弟弟和葉穗的事,弟弟對自己懺悔後,就發了他這麽長的演講稿讓他背。


    說有備無患。


    許奕當時不以為然。但以許容與的嚴格……許奕是硬生生被弟弟押著背,時不時抽查。他真的很同情葉穗,遇上許容與這種要求嚴格的人,葉穗也太倒黴了。


    許奕唏噓之時,又收到許容與的消息:“哥,搶走穗穗,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許奕:“沒事。”


    其實現在想想也對,他和葉穗適合當朋友,不適合當戀人。兩個人都喜歡在外麵玩,沒有一個顧家,誰出去都玩得不著家……這種吸引力很好,但感情也很難維持,誤會也會多,彼此都不放心。


    隻有許容與這樣的,尹合子這樣的,才能牽住他和葉穗這樣的人吧。


    但就是……也挺害怕許容與和尹合子這種人的。


    許奕慢悠悠,心情複雜地給弟弟發了消息:“你們倆個遇到彼此,也不知道是誰的劫。”


    許容與返校後,過了兩天,葉穗就回來了。


    葉穗來跟學弟去設計室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探聽許容與媽媽對自己的態度。許容與漫不經心:“沒事,她出差了。”


    葉穗:“啊?你媽好忙哦。”


    許容與:“嗯。”


    葉穗撫摸下巴,推推他的手臂。在他看過來時,她思索:“容與,你說,你媽媽會不會來找我,給我一大筆錢,讓我離開你?那你說我要不要收錢,收的話又要收多少呢?”


    她眼睛亮亮的。


    顯然為這種電視劇裏才能看到的劇情而心動。


    她男朋友這次居然沒有打她。


    隻是目光涼涼地看她一眼:“鑽錢眼裏去了?”


    葉穗嘴撅了起來,白他一眼。他平平靜靜地走路,她越走越慢,顯然對他的冷漠無情很不滿意。一會兒功夫,葉穗和許容與之間就差出了二十米的距離。葉穗虎著臉,但已經走出一大截的許容與停了腳步,緩緩的,他回過頭來,看向她。


    許容與歎氣:“對不起,我說話難聽,沒有情趣。你別跟我計較。”


    葉穗當即笑起來。


    她的快樂來得太容易了。


    他一道歉,她立刻跳起來,追上了他。現在已經被許家父母知道了,在學校裏,葉穗就不藏著掖著了。她走上前,挽住許容與的胳膊,批評他:“容與,我說真的,你真的得改改你說話這個天然嘲諷的調調啊。我是你心愛的女朋友,特別包容,當然不跟你計較。但如果你出了校門進了社會,一個毛頭小子說話這麽不冷不熱,你看誰不揍你啊?”


    許容與淡聲:“說什麽話自然匹配什麽樣的實力,我並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


    葉穗:“可是你好可憐啊。你看你連朋友都沒有。除了你們宿舍那幾個和你做室友的,你們班級什麽活動人家都不找你。”


    許容與涼聲:“自然比不上你人緣廣,走哪裏都有人找。”


    話才這麽說,他們前麵就遇上一個許容與不記得臉的男生。男生非常高興地打招呼:“葉穗,許容與!”


    許容與茫然:“……”


    這誰?


    他女朋友非常自來熟地露出笑:“哎,薛晨同學,你去哪裏啊?”


    那個男生笑眯眯;“部長請吃飯,你們去麽?”


    許容與:“不去。”


    薛晨不以為然:“那穗穗……”


    許容與淡漠無比:“她要跟我去設計室做模型,沒空吃飯。”


    男生看向葉穗,葉穗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但在許容與的強大壓力下,葉穗還是點了點頭。男生咂舌,覺得葉穗也太不容易了。他隻好說:“那行吧……對了,你們什麽時候放假?會長和其他高校聯名舉辦高校自行車大賽,問你去不去?”


    許容與平靜的:“不……”


    葉穗狠狠掐一把他的腰。


    葉穗高聲:“去啊去啊!等我弄清楚我們的考試時間,我和容與都去!”


    男生答應了,才走了。


    人走後,葉穗瞪許容與:“你看你這個人,一點集體榮譽感都沒有,什麽活動都不參加。太不熱愛生活了!”


    許容與:“你去就行了,給我報名幹什麽?你報了我也不去。”


    葉穗:“嗬。”


    她不以為然,心想你就嘴硬吧,學姐我大度,懶得理你。


    葉穗放開他的手臂,蹦蹦跳跳去踩地上的水窪。昨天下過雨,她一腳一腳地踩在水上,白色帆布鞋很快弄髒。許容與皺眉,露出不讚同的表情,覺得她閑得慌,這踩在水上弄一腳泥,多髒啊……


    但是他看著她修長的腿,笑盈盈的側臉,活潑的四肢……


    許容與便把自己的不讚同忍了下去。


    他望著她無憂無慮的樣子半天。


    良久,許容與輕聲:“葉穗。”


    葉穗隨意的:“幹嘛?”


    許容與輕聲:“你幹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的。別和我分手啊。”


    葉穗奇怪:“我為什麽要和你分手?”


    許容與笑了一下,眼裏卻沒笑意:“就是以防萬一。”


    葉穗笑眯眯:“我不會和你分手的!你這麽有錢,我就要臉皮厚厚地嫁到你們豪門去!而且你陪我玩,給我帶飯帶水,給我背包提鞋,我遲到讓你等你也不生氣……我男朋友對我這麽好,就圖你對我這麽好,我也不會和你分手噠。”


    她跳過來擁抱他:“你是擔心你媽媽欺負我麽?沒關係的,我臉皮很厚的!你媽媽就算指著我鼻子罵,我喜歡你,我也不會和你分手的。”


    許容與憂鬱地笑了一下。


    他洞察力敏銳,他太了解自己女朋友的本質。


    隨意,灑脫,自由。她是風,清風徐徐,不留痕跡,自由自在。


    誰能約束的了她,關的住她呢?


    他又想。


    她不和他分手,僅僅是因為他對她好麽?


    他把她照顧得太好,太舒服,所以她舍不得和他分手麽?


    明明當初他就是想用這種方式讓葉穗離不開他,可是當覺得葉穗就是因為這種理由離不開他的時候,許容與又有了別的不甘心——


    為什麽不能是因為愛他,才離不開他呢?


    葉穗是把他當朋友,當玩具,當家教,還是當戀人?


    她有像他對她這樣,愛他麽?


    倪薇真的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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