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念中最後一個信息是,隻要離開陰間,這裏的記憶將不復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醒過來。揉揉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堵牆前,牆上有幅壁畫。


    畫著一個山洞,洞口很是寬大,估計能有幾十米的直徑。洞口周圍鋪著森森的怪石。山洞深處十分陰暗,但是在最深處,有一種昏黃色的光芒幽幽射出,好像另有通途。


    我站在壁畫前,凝視著畫,彷佛置身在這個山洞之中,實在是奇妙難言的感覺。畫的深處,幽幽之光中,似乎隱隱還有一大團無法形容的黑影,是怪獸?是巨石?沒法說清楚。


    我正看著,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這是地獄圖。”


    我回頭去看,黑暗中緩緩走出一人,他光頭,眉清目秀,不過細看看,眼角已生出深深的魚尾紋,顯得憔悴滄桑。


    我高興極了,沒想到在這裏能遇到他:“解鈴。”


    解鈴看著我:“沒想到你能找到這個地方。”


    “不就是河南嗎,”我哈哈大笑,見到老友心情舒暢:“不過十個小時的火車而已。”


    “十個小時的火車……而已……”解鈴苦笑,輕輕念叨著。


    “走吧。我們回去吧。”他說。


    我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是在一間佛堂的深處,這裏陰森幽暗,滿牆都是鬼氣森森的壁畫。


    “你剛才看的那幅壁畫,是傳說中陰間大神燭九陰的藏身之所。”解鈴說:“據說這位大神能夠控製時間流。他睜開眼睛,陰間會變得明亮,而等它閉上眼睛,一切又回歸黑暗中。”


    “剛才看壁畫裏的洞,我產生了很奇怪的感覺。”我說:“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之前到過那裏,像是一場很久遠的夢。”


    “是啊,很久遠的夢了。”解鈴笑笑。


    我們來到佛堂前麵,看到大殿上擺放著十八層地獄的受難雕像,小鬼折磨著人,各種酷刑都有,栩栩如生。一些好像大學生模樣的男男女女,十分誇張地驚嘆,用手機拍著照片和視頻。


    我們走出大殿,外麵陽光氤氳,天氣很好。我竟然像是很久沒有見過藍天一樣,貪婪地看著萬裏無雲的天空。


    “解鈴,你為什麽要到河南來?你知不知道,我們特別擔心你,讓我們一通好找。”我說。


    解鈴說:“我在找一個人。”


    “什麽人?”我好奇地問。


    “一個創造我們的人。我已經有他的線索了,”解鈴說:“所以才不遠萬裏來到此處。尋找他的過程,也是追求自我內心的過程。”


    “我還是不明白。”我說。


    “你認為這是哪裏?”解鈴忽然問我這麽個問題。


    我看看遠處佛殿林立,香菸渺渺,有很多香客來敬香。我說道:“這裏當然是河南的大屯子鄉。”


    解鈴點點頭,沒有多做解釋,說道:“見山不得山,見水不得水,才可謂大千世界。”


    “你怎麽說話莫名其妙的,”我疑惑著看他:“你是解鈴嗎?”


    解鈴哈哈一笑,擺擺手不願多做解釋:“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到了這裏,就好好體悟人生吧。齊翔,你先回吧,我還有點事要做。”


    “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我問。


    解鈴擺擺手:“接下來幾天我會在寺中閉關,嚐試著和創造我們的這個‘上帝’溝通一下,問問他為什麽要創造我們,又為什麽會如此安排我們的命運。”


    “你現在都開始考慮這麽高深的哲學問題了。”我哈哈笑:“行啊,你們都是高人,隻要找到你就好。”


    解鈴拍拍我的肩膀,忽然語氣深沉起來:“齊翔,謝謝你。你是好樣的。”


    “哪裏哪裏。”我一邊笑一邊說,不知為什麽心裏空落落的,無法說出來的難受。像是一步掉進了深淵。具體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卻說不出個所以然,莫名的焦慮。


    “哦,對了,走以前你跟我去見個老朋友。咱們一起吃頓飯。我也很久沒拜訪過他了。”我說。


    我們說著話,從寺裏出來,解鈴把我送到賓館,說第二天早上他會來接我。


    我問他,那個老朋友是什麽人。


    解鈴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意:“我的髮小。也是死黨,我們幾乎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多餘的話他沒說。


    我在賓館住下,夜裏完全睡不著,失眠了,翻來覆去,腦海中好像隱隱能撲到什麽念頭,可又無法說清,實在鬧心。


    第二天早上,解鈴來接我的時候,我的雙眼頂了兩個黑眼圈。根據解鈴的地址,我們打車到了一處老城區,到處都是即將拆遷的居民樓,滿地汙水,頭上橫七豎八拉著電線。


    “你的朋友也住在大屯子鄉?”我問。


    解鈴笑:“他這人居無定所,光棍一個。就是天南海北的玩。其實他的資質和悟性都在我之上,但就是不著調,過了今天沒明天的。”


    我們找到一戶老樓,進去是條胡同,穿過胡同。裏麵是個由三麵大樓圍成的天井。一棟樓的樓口放著十來張麻將桌,一群老頭老太太還有諸多閑漢在打麻將。


    解鈴指指其中一張麻將桌:“我的朋友就在那。”


    我看到四個人圍著一張桌子正打的起勁,一個是四十來歲的老娘們,一個是老太太,還有一個猥瑣老頭,坐在老頭對麵的是個大白胖子。這白胖子往那一坐跟彌勒佛差不多,肚子都快趕上孕婦了,天涼可身上卻穿的單薄,卻不喊冷,反而流著熱汗,看上去很是另類。


    我輕輕說:“我們過去嗎?”


    解鈴笑:“你且看。”


    我看到這個白胖子打麻將打的極臭,頻頻點炮,不是老娘們胡牌就是猥瑣老頭胡牌,老頭樂得呲著黃板牙:“老皮,你這是給我們過年發紅包呢。”


    白胖子擦著汗:“我說你們就別得便宜賣乖了,我這個月的夥食費都輸給你們了。喲,上聽了,不好意思,我摸個寶。”說著,他伸手過去在一堆麻將牌後麵摸了一張。


    他本來焦急萬分的臉上忽然顯出一絲陰謀得逞的壞笑,這個笑轉瞬即逝,他把牌亮出來:“不好意思啊,自摸摸寶外加暗槓夾檔,還有……我算算啊,一共是三十二番。”


    桌子上那仨人臉色都變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九九八十一(全文終)


    白胖子一把就把對麵仨人桌膛的錢都贏光了。仨人麵如白紙,罵罵咧咧一推桌子全都不玩了。


    白胖子別看胡牌大,可他們玩的小,老頭老太太無非一毛兩毛的,桌子上毛票一堆,細數數不見得就有多少。


    而這胖子臉上都是愉悅的滿足感,打麻將胡牌要的不是多少錢,而是開心。


    解鈴帶著我走過去,老遠就喊:“蛇皮怪。”


    白胖子正吐著吐沫點錢,聽到這個名稱,陡然一震,頭抬起來看到我們。他狡詐的眼神接觸到解鈴時,忽然變得有幾分溫情,我看到他的眼圈都紅了。


    白胖子站起來,一把摟住解鈴,解鈴也緊緊抱著他。兩個人看樣子很久沒有見麵了,久別重逢的老友。


    兩人鬆開,互相打量,白胖子鬆口氣:“解鈴,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給你發來新的地址,盼望著有朝一日能重逢,你小子現在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了,見一麵比古代去宰相府都難。”


    解鈴道:“當年你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我現在的情況你大概也有所了解,身不由己。其實你的天分和手段都比我高。”


    白胖子哈哈大笑:“理念不合,勿要再提。介紹介紹,這位小朋友是誰。”


    解鈴道:“這位是齊翔,算是修行界的後起之秀。齊翔啊,這位是我的髮小,死黨,名字叫皮南山,外號蛇皮怪。”


    皮南山上下打量我:“好,有點意思。我剛才贏了把大的,中午咱哥仨好好吃頓飯,哥哥做東。”


    我看著解鈴和他,總感覺不太對勁,可具體哪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不光光是他們兩個,我無意中掃視了整棟樓的天井,看到這些打麻將的男男女女,忽然一陣恍惚,覺得一切都像是朦朦朧朧的虛景,一切都是假的。


    我趕緊拍拍臉,讓自己保持清醒,此時夕陽西斜,天空孕育著深紅色。皮南山把外套披上,慢慢點上一根煙:“都說夕陽是天空的血……”我正等著他感慨,忽然他不說了,遞給我一根煙:“齊翔,抽不?”


    我謝謝兩聲,接過來叼在嘴上。


    我們三個從樓裏出來,皮南山做東,請我們去吃涮羊肉。


    席間這胖子談笑風生,和解鈴說得都是過去的恩怨情仇,聊了很多秘辛。我在旁邊聽著這個感慨,胖子別看現在不起眼,過去那也是不讓解鈴的英雄人物,尤其他和解鈴當年還是少年時的第一次相逢,堪稱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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