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在網絲裏的陰魂有男有女,他們看到蜘蛛爬過來,便聲聲慘叫。


    蜘蛛俯下身,用嬰兒嘴扒開他們前胸的蛛絲,然後繼續往下破洞,直到胸口血肉模糊。這時,蜘蛛從容不迫伸出長長的口器,伸進他們胸膛,隨著不斷的抽吸,網絲裏裹住的陰魂逐漸變成幹屍。


    我不太理解,已經成陰魂了再差能差到哪去,難道陰間下麵還有個陰間?陰魂變成了幹屍,由此可想,它們連做鬼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個地方太詭異了,可不是久戀之地,趕緊離開。


    瞅著那些大蜘蛛不注意,我在網絲上手腳並用,一路狂奔。洞窟內燈火搖晃,氣氛陰森,絲線上有不少被纏住的陰魂,出現了一個接一個的白蛹,看上去密密麻麻讓人頭皮發炸,像是生在網絲上的瘤子。


    蜘蛛群紛紛用口器破他們的胸,然後吸收陰魂精華,直到把它們搞成幹屍。


    剛進來的時候,鬼王就對我說過,他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打胎的人,拋棄殺害孩子的人。這裏是他的地界,可見這些蜘蛛吸食陰魂必然和這個有關。


    被抽成幹屍的陰魂也不是幹淨的,他們生前都欠下嬰兒血債,今生為鬼,便在地獄中償還。


    我緊爬慢爬,終於從網線遍布的懸崖上爬出去,到了對麵平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汗出如漿。


    像我這樣平安過來的陰魂,比開始少了三分之一,大浪淘沙,網線上裹縛住的陰魂何止成千上萬。


    到處都是慘叫聲,黑色大蜘蛛不時在空中飛動。高高彈起又落下,尋找著被裹住的陰魂,場景慘不忍睹。


    我踉踉蹌蹌往外走,終於走出山洞,外麵是黑沉沉的天空,火山連綿,不斷噴射著火樹鐵花,視網膜一會兒暗一會兒暴亮。空氣裏充斥著火藥的幹燥味,身在其中簡直是莫大折磨。


    我看到大群大群的陰魂從洞裏出來,它們劫後餘生,倉皇而逃,一個個像是過街老鼠。從山上望下去。下麵是一片黑暗平原,陰魂們像是逃難的難民穿過平原向著遠處大山跑去。


    我迷迷糊糊跟在它們後麵,李若和紙人根本無從尋找,現在場景太過混亂,我隻能假定他們已經通過了剛才的蜘蛛巢穴,正跟著大隊一起向前奔赴無間地獄的所在。


    我跟在陰魂群中。下了山來到平原,剛踏上去,便覺得渾身燥熱,衣服竟然冒出火星。我是肉身赴靈,衣服也一起進來,此時此刻大地幹燥。裂fèng中不斷噴出火星子。陰魂們也有衣服,到了這裏,衣服都燃起來,沒走幾步,我就發現身上襤褸不堪,衣服燒成了一條一條。


    周圍那些陰魂的衣服都燒沒了。他們赤著腳踩在滾燙的大地上,一邊跑一邊疼得慘叫,雙腳冒出了血泡。


    我的鞋還不錯,並沒有脫離雙腳,隻是衣服不能再穿,就跟麻袋片差不多。我索性把殘破的衣服都扔掉。和其他所有陰魂一樣,光著屁股向前跑。


    這地方真的就像是二戰時期的大號集中營,關押的犯人們集體倉皇逃竄,把握住唯一生的機會要逃離死地。


    在這裏已經沒有了廉恥和臉麵,誰也不會在意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這地方,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


    我夾雜在烏烏泱泱的陰魂群中,穿過浩大的酷熱平原,奔跑的過程中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鬼地方如此嚴酷,中途又死了那麽多的陰魂。所發生的事情已經到了地獄概念裏我所認知的極限,可就算這樣,還是沒到無間地獄。


    無間地獄到底什麽樣?比現在還要殘酷一萬倍?真是沒法想像了。


    這時候,大群的陰魂跑到了山腳下。這是唯一的一條路,必然通往無間地獄,別想著中途逃跑了。跑也跑不出去,莫不如跟著大部隊走,看著成千上萬的人陪著一起受苦,或許痛苦就能減輕很多。


    我看到崖壁上有一處巨大的洞穴,高了下能有幾十米,完全就是陽世一棟大高樓的概念。洞裏黑森森的,一眼望不到盡頭,黑暗中懸浮飄動著很多幽幽紅色的燈籠。整個洞窟,陰森之餘竟然還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曖昧,像是老電影裏鬼娘娘成親的場麵。


    前麵的陰魂已經排著隊進去了,後麵的也如潮水般湧動,我夾在其中根本無力反抗,隻能隨著大流一起往裏走。


    走到洞窟門前時,我無意中往上抬頭看了一眼,最上麵懸掛著橫匾,上麵筆酣墨飽神采飛揚寫著兩個大字:銅柱。


    這是什麽意思?我納悶。


    我隨著陰魂一起往裏湧,洞窟深處的空間似乎無限大,走著走著。身邊的陰魂越來越少,黑暗中懸浮著很多的紅燈籠。它們並不是靜止的,如點點繁星,在黑暗的陰森中輕輕浮動,猶如一盞盞孔明燈。


    我正走著,忽然感覺後背有些異樣。好像有一雙極為細膩的手按到了肩膀上。我大吃一驚,趕忙回頭:“誰?”


    黑暗中目不視物,什麽也看不見,我正驚疑時,有個柔柔的聲音冒出來:“齊翔。”


    這是個女孩的聲音,柔膩宛轉,簡直太好聽了,所謂吳儂軟語也不過如此,聽起來就像是南方女孩。


    我在黎家待過很長時間,也結識了一些南方的姑娘,她們的溫婉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我遲疑著,知道情況不妙。這裏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我轉身正要走,手被人拉住,這是軟綿綿柔若無骨的小手,握在手心裏粉撲撲的感覺。


    我全身燥熱,暗暗提醒自己,這裏可是地獄。可別扯犢子。


    女孩說:“來嘛,你跟我來啊。”


    “幹什麽?”我喉嚨幹得像是要冒火一樣。


    “來嘛,來嘛,你跟我來啊。”這女孩來來回回就這一句話,太具誘惑性。我懵懵懂懂被她拉著走,反正周圍都是黑暗,也沒個方向,走哪算哪吧。


    正走著,聞到膩膩的奇香,這股味道讓我骨軟筋麻,怎麽努力都沒法提起精神。


    “你到了我的臥室啦。這裏很好看的。”女孩聲音說。


    “可是我看不到啊。”我說。


    女孩咯咯樂:“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是可以住得的,你試試這張床,軟綿綿的,名為軟榻香衾。”


    我摸索著坐了上去,果然很軟,順手摸到一床被子,應該是絲綢被麵,摸上去這個滑啊。手感妙不可言。


    我坐了會兒,床上充滿香氣,女孩的聲音似乎在床頭喊我:“你過來啊,你過來啊。”


    我坐在原處,努力控製著自己,腦子裏像是一片漿糊,迷迷糊糊的。軟軟聲音,香香的味道,絲綢被子絕佳的手感,一直在刺激著我,讓我不可自拔。


    明知道是地獄裏的強烈誘惑,可偏偏還想試試。


    “來啊。你來啊。”女孩的聲音一聲柔膩似一聲。


    我實在忍不住,急索蹬床,順著聲音往裏爬。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不遠處冒出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震三,你快走,這裏是銅柱地獄!”


    一聽這個聲音,我猛然一震,是李若的。


    她話音剛落,忽然眼前幽幽亮了,我終於看清是怎麽回事。我正爬在一個巨大銅爐的邊緣,隻差一步就能掉進去,銅爐裏翻滾著熱氣騰騰的滾油。


    第六百七十一章 背叛


    銅爐中間豎起一根銅柱子,大概一人環抱的直徑,插在燒得滾燙的爐子裏。銅柱子傳導熱量,通紅通紅的,我這才恍然明白,什麽叫銅柱地獄。


    關於這種地獄有很多資料的描述,跟陽間的酷刑炮烙差不多,人光著身子綁在銅柱子上,燒熱之後,溫度能直逼千度,就算是鐵打的人瞬間也能燒爛了。


    剛才我被女人聲音所迷,已經爬到銅爐邊緣,隻要再往前一步便會摔進爐子裏,那就是一個魂飛煙滅。


    幸虧李若關鍵時刻喊了一聲,提醒我。


    此時我感受到爐子裏噴出的滾燙空氣,幹燥到嗓子都在冒火,我趕緊從爐子邊跳下去,落在地上。


    我順著李若喊的方向去看。前方幽幽燈光中,紙人“我”拽著李若的頭髮狠命撕扯,兩人迅速遁入黑暗不見蹤影。


    我急忙追過去,這裏是絕對的黑暗,前後左右都是一片虛無,唯一的照明就是上方偶爾漂浮過來的紅色燈籠。


    完全喪失了方向。感覺相當糟糕,無論走在什麽地方,感覺還在原地踏步一樣。


    看不到東西,沒有存在感,除了黑還是黑。


    我像是遊在深海海底的魚,憑直覺往前摸索。注意著上方偶爾出現的紅燈。我向一盞紅燈過去,剛到照明範圍,頓時看到一幕極其慘烈的景象。


    這裏豎著一根高高的銅柱,已經燒得通紅,柱子上抱著一個鬍子都白了的老頭。老頭全身赤裸,前身就這麽緊緊貼著柱子,燒得全身熱煙滾滾。我不忍再看,覺得起雞皮疙瘩,耳邊是老頭不斷的慘叫聲。


    他前身的皮膚已經燒爛,緊緊粘在柱子上,想跑也跑不了,可也燒不死,就這麽活活受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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