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我問。


    “破解天道。”李大民說:“這也是我一直在努力做到的。何為道?何為道。有人說我移種彼岸香,以毒品禍害人間,那隻是迂腐之人的迂腐之見。我的最終目的是要陰陽兩界互通有無。找到人的真正奧秘。何為肉身,何為魂魄,何為天,何為地,何為生,何為死,最終還要落到何為道上。”


    我俯身鞠躬:“今日聞君一席話,如撥雲見日。”李大民這番見解堪稱狂妄,但我覺得正是赤子之見,這番話也為我日後的修行定了一個理論上的基調。


    “我還不知道你在江湖中是什麽報號。”李大民問。


    “八家將齊震三。”我說。


    李大民看著我笑了笑:“就是你啊。咱們之間還有一拳的緣法。可見天道詭妙,無可琢磨。今日今時你我能站在這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我有件事想請教你。”我說。


    李大民做個手勢,示意隨便問。


    “為什麽在這裏那些惡鬼不襲擊你?”我問。


    李大民笑笑:“因為我不是人了。”


    我陡然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李大民看看深洞外麵:“我和那些惡鬼是同類。它們自然不會襲擊我,這也是我為什麽能從陰間取來彼岸花的原因。”


    “你是鬼?”我顫抖著問。


    李大民抬起右手,上麵鮮血淋漓:“鬼會出血嗎?我也不是鬼。我的狀態以你現在的境界還無從想像,日後若有機會你會知道。今天你問到這裏了,我突然靈機一動想為你寫一條乩語,看看日後是否會應驗。應驗那天,便是你我再次重逢之時。”


    他讓我轉過身,我感覺到他用手指在我的神識背後寫了什麽字。我無法回頭去看。因為寫在神識上,就算回歸肉身,也沒人能看到,想知道這條乩語隻能等日後實現了。


    李大民點著牆上的法陣圖說:“記牢了嗎?”


    我點點頭。


    李大民揮揮手:“一拳之緣,灰界重逢,花落不開,道意無邊。齊震三,你記住,如果眼睛再疼,我在你神識裏放了點東西,能解痛苦。”我感覺自己忽忽悠悠出了深洞,神識充滿力量,根本不像開始那樣艱難,輕飄飄順著原路回來,出了院口。


    等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天光微露,泛著魚肚白。我記得走的時候還是接近中午時分,竟然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天一夜。


    我趕忙回到帳篷,神識重新歸入肉身。


    我慢慢睜開眼,看到眼前有個女孩,正抱著膝蓋打盹,黑髮散散落下。我輕輕挪動身體,她聽見了聲音,抬起頭看我。


    她是黎菲,眼神中全是擔憂,形容憔悴不堪。她看著我先是笑笑:“你醒啦。”而後小嘴一扁,眼圈紅了這就要哭。


    我伸出手摸摸她的頭髮,黎菲用手錘著我:“你這個死傢夥。我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


    這時我側頭看到不遠處的黎德康,他還保持著盤膝打坐的姿勢,我知道他的神識已滅,魂飛魄散,現在空留一副皮囊。


    我剛要說什麽,忽然全身一陣疲乏和虛弱,像是大病初癒,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


    尤其是神識,懶洋洋的沒有勁頭,腦海中一片空蕩蕩的虛無。


    可能是出神識時間太久,肉身一時無法融合。又或者神識吸附了彼岸香,現在藥勁過去了,疲倦感如潮汐一般波波湧來。


    我看著黎菲,一口氣沒提上來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醒來,嘴裏發苦喊著水。黎菲走過來。把我扶起,頭擱在她的懷裏,拿著水一點點給我餵。


    我看到帳篷裏還有其他好幾個人,解南華抱著肩膀坐在一邊。我掙紮著想從黎菲的懷裏出去,可她來了脾氣,非要把水給餵完不可。


    這時有人問:“齊震三,黎德康怎麽了?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我嗓音沙啞:“他的神識已滅,人不在了。”


    帳篷裏這些人是目前營地裏的高層,他們已經猜出黎德康的情況了,可聽我說完,眾人的臉色還是不好看。


    我覺得躺在黎菲的懷裏太別扭,還是掙脫了她,坐起來。


    “怎麽回事?”問話的人是朱雀,他坐在帳篷角落,看氣色已是恢復如常了。


    我告訴他們,我和黎德康一直向著黑暗區域的深處走,在最深處看到一處深洞。


    我本來是想撤出來的,可黎德康認為裏麵藏著大秘密,非要我和他一起進去。


    我們的神識當時已經非常不穩定了,稀薄單寡。隨時都會消散。黎德康心高氣傲,總覺得已經走到這裏,再不往裏進有些可惜。他覺得自己的神識應付這點小事沒問題,完全不聽我的勸阻。


    當我們進到洞窟最裏麵的時候,見到了灰界。


    “你們看到灰界了?”朱雀問。


    我把灰界的殘陣描述一遍,又說一麵牆上看到了灰界法陣,整個圖都背了下來。當時就在我背誦法陣圖的時候,黎德康受不住灰界的誘惑,一步步走向裏麵。


    我想攔住他,可他根本不聽我的,慢慢走到灰界的殘陣裏,就沒了蹤影。我等了他一天一夜,他也沒有出來,灰界殘陣本來就不穩定,很可能這個人已經在裏麵魂飛魄散了。


    朱雀點點頭:“一個人出神識不可能時間太長。超過一天未歸,基本上神識就會遭到不可逆的毀壞。你們這次進去有點太任性了,黎德康也算咎由自取,這小子本來就是誰的意見都聽不進去。”


    朱雀真是直性子,人都死了他還直言不諱評頭論足,不過他說的這番話算是給我的描述定了調子。


    我長舒口氣,這關終於過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朱雀


    修行人對生老病死看得比較開,這次探索白雲寺,他們本來就做好了犧牲的心理準備,我和黎德康又一天一夜沒有回來,給了他們充足的心理預期,所以現在聽到他的死訊,開始是驚訝和灰暗,也就不再意外了。


    “齊震三,你認為這裏麵我們就進不去了?”有人問。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人進去肯定不行,必須用神識。可神識要從入口走到那個洞窟,然後再進洞窟的深處找到灰界殘陣,這個過程需要很長時間。稍微有點意外神識就會灰飛煙滅,非常危險。”


    “你的意思是黑暗區域就是為了封存灰界的?”朱雀問。


    “不錯,”我說:“整個寺廟修建目的我看都是為了封存灰界而存在。”


    “那裏麵的惡鬼是怎麽回事?”朱雀問。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告訴他們黑暗區域裏的黑霧都是從洞窟裏散發出來的。黎凡驚訝地說:“難道裏麵的惡鬼都是從灰界跑出來的?”


    “灰界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帳篷裏的人麵麵相覷。


    我把李大民關於灰界連通物理陰間的事說了一遍,當然不能說是李大民說的,我編了套瞎話,說是牆上刻著一些古代文字黎德康解讀之後。揣摩其意告訴我的。


    我講完,誰也沒有說話,都被這個結論震驚了。


    解南華問:“牆上的古字真是這麽說的?原文是什麽?”


    我愕然,沒想到解南華打破砂鍋問到底,就我這初中語文水平怎麽編文言文,隻好推說當時是黎德康翻譯的,原來的文字我根本不認識。


    “古人怎麽會有物理概念?”朱雀也疑惑。


    我後背都濕透了,這兩個人真是眼裏不揉沙子。我趕忙說那隻是黎德康的揣測。具體什麽樣誰知道。現在有什麽鍋全甩黎德康身上,讓他背。


    目前為止有據可查進入灰界的一共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自爆的李揚,一個是魂飛魄散的黎德康,他們誰也沒機會把灰界內部的信息描繪出來,隻能靠揣測。


    “那幅法陣圖你倒記得。”朱雀說。


    我點點頭:“那幅圖關係重大,在黎德康進入灰界後,我利用等他的時間牢牢記住每個細節。”


    “畫出來看看。”朱雀說。


    黎菲皺眉:“畫什麽畫,回去再說,在這裏怎麽畫。”


    還是黎菲謹慎,能用上位者的角度思考。現在整個白雲寺的核心秘密就在我腦子裏,灰界關係重大,關係到整個修行界的格局,不誇張說真要研究出陰陽兩界連通的方法,那妥了,整個人類文明都要改寫。


    朱雀看看黎菲。不在追究這個問題,他問我:“齊震三,你覺得黑暗區域有沒有必要再進去?”


    我說:“沒有必要。裏麵的灰界已殘缺不全,而且極不穩定。古人有大智慧。既然造了寺廟來封印它,自然有人家的道理。如今這個殘陣,冒然幹擾,很可能會出現不可預測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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