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鬥把傘麵緩緩收攏,我一看差點哭了,藤善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了,手裏拿著匕首。


    他沖我眨眨眼睛。我看到他的身後,黎禮和伊萬正不緊不慢走過來,對海鬥形成合圍之勢。


    藤善道:“齊震三你可以啊,真的拖住了這個法師,破了他對我們的法陣。”


    崽崽重新爬上我的肩頭,對著我的身後唧唧一陣亂叫。


    我感覺手和腳都輕鬆了不少,耳神通境界中看到那些鬼離開了我。此時已懸浮環繞在海鬥的身前。


    黎禮走過來說:“齊震三,你這隻黃鼠狼可是寶貝,好好養著吧,居然能夠驅走式神。”


    “式神是什麽?”我疑惑。


    黎禮說:“你可以理解為陰陽師所役使的惡鬼。如此邪術,海鬥你的道法不低。”


    海鬥撐著傘道:“術不分正邪,人才分。”


    這時難得一靜和陳玉珍也走了過來,難道一靜喝問:“你為什麽總纏著我們?有什麽不能談的。”


    現在我們的局麵比較尷尬,海鬥口口聲聲要和我們死鬥,但打著打著就跑了,等我們要幹正事的時候。他又出來搗亂。不戰不和,就這麽拖著你,鬧不鬧心。


    海鬥道:“諸位,還請聽我一席言,早些下山打道回府。”


    “這是不可能的。”難得一靜說:“你昨晚不是說不死不休嗎,怎麽現在口氣軟了。”


    海鬥撐著傘不說話,緊緊盯著難得一靜。難得一靜也是很有氣場的人,在回望著海鬥。


    兩人對視了半天,難得一靜緩緩抬手:“殺!”說罷,背著手往山林外麵走。


    我們幾個人得到了他的指示。伊萬拔出雪亮的軍刀,像猛牛一樣衝過來,揮刀就捅向海鬥的心髒。


    從伊萬的出手能看出來,他和我們這些修行人不一樣,他手上可能真的見過血。海鬥猛地撐開傘來擋刀,那邊藤善見勢也出手,從左側麵攻擊他,黎禮飛出一腳,從右側麵去踢他。


    我和崽崽站在旁邊都看傻了。這幾個人配合得極好,都是練家子所謂心領神會。


    海鬥一時間進退兩難。被逼入絕境。


    他再想變招已經來不及了,伊萬一刀居然捅破了傘麵,藤善和黎禮也攻到了。


    兩把刀同時紮進了海鬥的身體,海鬥抖動了一下,我們眼睜睜看著他如光影一般粉碎,化成無數亮晶晶的碎末。


    陳玉珍在後麵喊了一聲:“那是他的式神!大家別上當了。”


    一陣陰風吹來,我急忙用出耳神通。看到陰森大風裏幾個佝僂的式神鬼,以極快的速度向樹林深處飛走,轉眼間進了黑暗再也不見。


    我們幾個人麵麵相覷,伊萬作為外國人根本不理解眼前發生了什麽。一個勁問剛才發生了什麽。


    黎禮跟他解釋,斟字酌句告訴他,剛才那日本人會妖術,是個法師,能驅使靈體和鬼神。我們襲擊他的時候,他用了一招金蟬脫殼,丟卒保車,犧牲了一個式神冒充自己,真身已經跑路了。


    陳玉珍說:“跑了就跑了吧,窮寇莫追。這些陰陽師煉製式神。會是他修為成就的一部分,一旦有所損毀,對於他自己的修行也是致命打擊。”


    他招呼我們出了樹林,來到外麵的山路上,陽光明媚。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藤善對難得一靜說:“老闆,這次多虧了齊震三。”


    難得一靜看我麵無表情:“我心裏有數。耽誤了不少時間,趕緊進山吧。”


    他真是心硬如鐵,出了這麽多麽蛾子,目標不變,不把骨頭挖出來不算完。


    村裏來那些小夥子一個個都害怕了,剛才海鬥的寐惑法陣讓他們嚇破膽子,說什麽也不敢往裏進。


    難得一靜答應他們回去之後每個人的報酬再翻三倍,真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幾個人商量一下,咬牙答應繼續進山。


    後來的山路比較平靜了,可我們都感覺到海鬥那冤鬼纏身,肯定還會跟上來。


    上午九點半,我們走到一座岩山西麵,抬頭上看,這座山石頭兀禿,形狀古怪,竟然沒有什麽綠色,隻有一些石頭fèng裏生出野糙,極是荒涼。


    “這就是當年洪先生埋骨的地方?”黎禮難以置信:“孤山受冷風,無生機無水脈,什麽樣吉穴會是這個鬼樣子。”


    “你不懂。”陳玉珍看看手裏的羅盤說:“此山名為嫦娥奔月。”他的眼睛忽然直了,說話居然磕巴起來:“這……這是龍穴。”


    第四百一十六章 黑蛇


    “龍穴?那是什麽意思?”難得一靜問。  陳玉珍遲疑了一下,說了四個字:“真龍天子。”  眾人麵麵相覷,屏住呼吸。難得一靜麵帶笑容,說道:“陳大師,那你是失眼了,洪先生還稱不上什麽天子,現在僅僅隻是富家翁罷了。”  陳玉珍看他,難得一靜的口氣表麵是嘲諷,其實有點抬槓長學問的意思,故意說這樣的話實則是逗引陳玉珍說下文。  陳玉珍沒在乎他的小手段,苦笑說:“我的大老闆啊,你以為真龍天子那麽好當?先人屍骨埋進土裏就能一飛沖天?哪有那麽簡單的事。古語有雲,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真龍天子不光看風水,還要看時運。觀天意。天子為何稱呼自己為孤家寡人,要做到那一步,所有的兄弟姊妹親戚朋友都會遠離而去,周圍遍布明槍暗箭,看似一朝顯貴實則兇險無比,不如做個富家翁來的實際。”  難得一靜搖頭:“陳大師,你風水術精通,可胸襟太小,男人就該爭天下。”  陳玉珍嚴肅地看著他,忽而自嘲笑笑:“對。我老陳也就這麽大出息。”  “陳大師,你看看咱們怎麽動手挖,下麵就聽你的,你是專家。”難得一靜道。  陳玉珍看看羅盤,又看看山勢。搖搖頭:“奇怪奇怪,玄妙玄妙。”  “又怎麽了?”難得一靜問。  “這座山的山勢我實在是看不太懂,看似龍穴其中還有鬼氣,之所以是禿山,因為夜夜晚間守月亮精華。得風水恩澤。不過屍骨在受恩澤的同時,鬼氣也會得到滋養,現在無法猜測挖開之後會是什麽情景。”陳玉珍嘆息。  “我的陳大師,該不該挖都要挖了,一鏟子下去就什麽都知道。別磨嘰了,你就吩咐怎麽辦吧。”難得一靜比誰都著急。  陳玉珍拿著羅盤,帶著所有人上山,山勢開始還比較和緩,越到上麵越是陡峭。眾人爬到後來都是手腳俱用,往下一看,山勢險峻無比,令人窒息。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陳玉珍拿出記事本,封皮的塑料夾fèng裏有一張糙圖,他拿出來抖開。山上風有點大,我站在旁邊替他擋風,風吹的糙圖嘩啦啦作響。  糙圖是翻印的,上麵畫著一些很簡陋的線條,大概能看出是一座山的俯視圖。看陳玉珍認真的樣子,可以猜出來這張圖應該是洪先生當年埋母的指示圖。  陳玉珍看了看。把糙圖收起來,蹲在地上觀察羅盤。羅盤上的指針抖動很厲害,他凝神靜氣,一動不動,等著指針自己平復。  我們沒說話。不敢打擾他,現在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這座山禿歸禿,不過有一點好處,四周風景一覽無餘,海鬥那陰陽師如果真的來搗亂,他隻要一現身我們遠遠的就能看見,容不得他再出陰招。  陳玉珍這一蹲就沒個完,等了大概十多分鍾,才站起來,一句話不說往東南方向走。  眾人麵麵相覷,趕緊跟過去。向東南方向走了大約一裏路,有一片陡坡,上麵布滿雜石。陳玉珍讓我們不要動,他爬到半高處仔細看著羅盤,又抬頭看看一望無際的藍天。  他坐在一塊石頭上居然開始沉思。凝眉在那裏想著,也不知想什麽。  難得一靜讓我們都不要說話,不要打斷陳大師的思路。  好半天,陳玉珍站起,從高處走下來說:“四十七年了,今日挖骨必動地氣,此處月光龍穴,神鬼莫測,會導致什麽後果誰也不知道。我們在場每個人或許都是歷史見證人。”  難得一靜不耐煩:“你就說怎麽幹吧,給歷史下定義的工作用不著你做,以後我會專門找史官為你立傳的。”  陳玉珍看看他,抬起手對著陡坡說:“高上三尺三,下鏟必見潮,土中藏陰氣,誰解天中意。”  他爬上那個地方。朝地麵跺跺腳,招呼一個小夥子把鐵杴給他。  陳玉珍拿著鐵杴在地上畫了一條線:“就是這裏,挖!切記,向下四尺也就是一米多的位置,略停一停。我看看再說。”  藤善說:“陳大師,是不是得在挖掘的墓穴上麵搭東西,以免屍體出來後被陽光直曬。”  “你說的有道理。”陳玉珍說:“屍骨被陽光直曬那叫暴屍,對屍體不敬對後代有影響。不過呢,咱們這個穴非比尋常,挖下去能挖到什麽還不好說,看見屍骨再搭涼棚也來得及。”  那些農村的小夥子早已按捺不住,早幹完早拿錢,他們蜂擁而上,對準陳玉珍標記的地方開始下鏟子,埋頭苦幹起來。  時間不長,一個長寬大概一米多的土坑略見雛形。  眾人圍攏在土坑前焦急地看著。越往下挖越是費勁,石子太多,而且泥土太硬。這幾個小夥子累的汗流浹背,大日頭頂著相當不容易。  眼見到了中午。一米的深度也沒挖到,難得一靜頻頻看表,不時擦汗,急的不得了。  挖著挖著,突然“噹啷”一聲。有個小夥子叫了一聲:“什麽東西這麽硬。”  他看著自己的虎口,竟然震出血。  旁邊有人喊:“先別挖,好像挖出什麽東西了。”眾人停下手,難得一靜焦急:“快下去看看。”  這些小夥子有為難之色,他們原本以為就是挖挖坑,沒想到一路過來這麽艱辛。  難得一靜怒了:“誰第一個下去,我另給五千塊錢獎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個身壯如牛的大小夥子吼一聲:“我來,誰也不能跟我搶。”  他縱身跳進坑裏,用腳在地麵來回撥弄泥土。難得一靜看著他的笨樣,氣不打一處來:“用鐵杴把土鏟開。”  小夥子為難說:“老闆,鐵杴在這裏派不上用場。”  “那就用手!我給你加到一萬。”難得一靜臉紅脖子粗,平時如此冷靜一人,怎麽眼見得要挖開墓穴了,變得如此激動。  小夥子聽到這麽多錢也紅了眼,跪在地上用手捧著土往外端,難得一靜看著其他幾個人大吼:“都下去!誰用手清理出來,誰就能得到一萬塊錢的獎金。”  那幾個人全都跳了進去,跪在地上用手抓土。  我們修行人沒有說話。默默看著。  挖著挖著,我站在陳玉珍的身後,忽然肩頭的崽崽唧唧叫了兩聲,我打了個激靈,看到陳玉珍手裏的羅盤正在瘋狂的亂轉。  我碰碰他:“陳大師。你的羅盤……”  他低頭看了看,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對著坑裏的人說:“快出來!”  有幾個人挺機靈,停下手疑惑不解。最先進去那小夥子還在悶頭苦幹,幹著幹著大叫:“我摸到東西了……”話音未落突然慘叫一聲,手裏的土全灑了,躺在地上打滾。  “把他弄出來。”難得一靜喊。  其他人拽著他,抬胳膊抬腿弄出土坑。那人抱著手在地上滾來滾去,一個勁地喊疼。  陳玉珍對伊萬說:“別讓他掙紮。”  伊萬看難得一靜,難得一靜輕輕點點頭。伊萬過去把那人從地上拽起來。從後麵伸出手穿過其腋下,緊緊束住雙手,讓那人不能動彈一分。  那人雖然動不了,可疼的臉色煞白,不停掙紮。眼神都渙散了。  陳玉珍走到近前,拿起他的右手看。在那人右手小指的外側,有黑漆漆的三個小窟窿,正在往外滲著血,情景非常嚇人。  陳玉珍摸向自己的頭頂。從髮髻上挽下一條皮筋。用這條皮筋穿過小夥子的手,緊緊紮住手腕,不讓手上的毒血倒流。  然後陳玉珍又從髮髻上緩緩抽出一根銀簪,簪子頭稍稍一碰小夥子手背的傷處,頓時變成黑色。可見毒性之強。  小夥子臉色慘白,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一個勁往下滑,伊萬緊緊抱著他。  陳玉珍捏住小夥子的小手指,看難得一靜。難得一靜明白他的意思:“陳大師你想怎麽做就做。出事了我來善後。”  陳玉珍把銀簪別在小夥子的小指和無名指之間,突然用力,“嘎巴”一聲,也不知怎麽回事,一道血箭飛出來,那小夥子的小手指生生切斷。  他慘叫一聲,徹底暈了過去。  陳玉珍從懷裏掏出瓷瓶,咬開瓶口,把裏麵的白色粉末都倒在傷處。  他示意伊萬把那小夥子平躺放在陽光曬到的平坦之處,用銀簪撬開牙關,把剛才那藥灌進去。  都處理完了,陳玉珍回到坑前,抄起鐵杴蹲在坑邊,小心翼翼把鐵杴頭伸進剛才那個地方,輕輕撥弄。  這時眾人清清楚楚看到,從土裏爬出一條黑色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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