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到是慡快,和小洪一起把稀粥分食,東西雖然清湯寡水沒什麽滋味,可大晚上的喝一頓熱熱乎乎的稀粥,也算是難得的寧靜和享受。


    吃完之後,那人和小洪並排坐在地上,看著外麵火車站的光亮,他說:“我並不是什麽人都去救的。我這一生飽經坎坷和傳奇,有一特殊技能。會相人之麵,所以隻救該救之人。”


    小洪馬上說破四舊,你這是封建迷信。


    那人別看穿的破爛,可人格魅力很強,說話字正腔圓。他嗬嗬笑了笑,沒和小孩子計較意識形態。他連問兩個問題:“你以後想不想翻身?想不想出人頭地吧?”


    “想啊。”小洪睜大了眼睛。他想起自己在學校遭人歧視的日子,被人罵狗崽子頭都抬不起來,是個人就能給他大嘴巴。


    “那你聽我的,”那人說:“你是亢龍相格,百年難求,你摸摸頭頂。”


    小洪摸摸腦袋,不明所以。


    那人說:“你頭頂扁乎,是上可頂天下可立地,為貴格之相,你日後有能力出將拜相,甚至弄好了可以登基坐殿,有能力擔天下之大任。”


    小洪那時候真是小孩,被這人幾句話弄得心潮澎湃,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


    那人說:“可惜,所謂亢龍,必然亢龍有悔。你需謹記一條,要把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長輩埋於一個地方,才會激起你的亢龍相格。”


    小洪問什麽地方。


    那人摸出一個手指頭粗細的炭筆,拿過張破紙,在上麵畫了糙圖,在一處方位做了標記。他告訴小洪:“別人家裏有人過世,都是喪事。可如果你的家裏有人過世,對於你對於你們整個家卻是天大的喜事。記住,一定要把屍體葬在這個地方。”


    小洪拿著糙圖來回比量看,他大概認出是什麽地方。那地方叫鐵椅山,具體方位在西南方向。


    小洪又問,家裏什麽時候會死人。


    那人詭秘一笑:“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洪磨磨蹭蹭還想和這個人多說話。那人道日後有緣還會相見,即使見不到我,也會見到我的後繼傳人。


    小洪拿著糙圖正要走。那人說:“孩子你切記,人如果一下葬,四十七年內不可再動,過了四十七年必須刨墳取出骨殖重新安葬,否則你將會有滅頂之災。”


    小洪已經走到門口。回頭問:“先生,能否告訴我你叫什麽。”


    那人抹了抹花白的頭髮,淡淡笑:“我叫不知五,身在八家將,堪興覺地氣,輔龍入青天。快去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小洪一路小跑回了家,他不知道不知五讓他回家是什麽意思,也沒想那麽多,隻想著終於借個機會可以又可以看見媽媽了,他要把遇到奇人這件事當趣談講給媽媽聽,他急於和媽媽分享這一切。


    來到家門前,他平緩一下呼吸,輕輕敲門,敲了半天沒人開。稍微用點力,門居然沒鎖,應聲而開。


    他高興地衝進去喊:“媽媽,我又回來了。”


    屋裏冷冷清清,並沒有人答話,他看到地上有一片淡淡的陰影,緩緩抬起頭去看,這一看腦子嗡一下就炸了。


    他看到,自己的媽媽上吊自殺了。


    凳子摔在地上,屍體高高懸在天花板上。還穿著暗黃色的工作裝,眼睛灰濛濛沒有任何神采,舌頭吐了出來。


    “媽,媽媽……”小洪這個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他不知道自己是震驚還是悲慟,好像突然來了一棍子把自己揍暈了。


    他慢慢走過去,看到桌子上有一張攤開的稿紙,上麵工工整整寫著幾行字,旁邊擺著鋼筆和墨水。他顫抖著手把稿紙拿起來看,上麵寫著:前半生做人無愧於心。後半生才知早已無心,死時才明白世道黑暗無邊。


    後麵是一行小字:最對不起的是兒子,媽媽對不起你。希望這封遺書能到你的手裏,母絕筆。


    “媽媽!”小洪一聲悲嚎喊出去,連跪帶爬來到媽媽屍體的旁邊,緊緊抱住母親的雙腿,嚎啕大哭。


    小洪這才明白不知五讓他趕緊回家是什麽意思,如果自己真耽誤這一晚上,明天有鄰居發現,屍體就要被推到火葬場。


    這年頭自殺輕生的人太多。三天兩頭有人從工人文化宮頂樓往下跳,處理方法全是推到火葬場直接燒掉,骨灰撒到山裏。


    小洪這一夜經歷了太多的事,忽然成熟起來,他開始認真思索不知五說過的話。看了看手裏的糙圖。


    他做出一個決定。


    他費了很大力氣剪斷了繩子,把媽媽的屍體放下來。


    一個孩子艱難拖著媽媽的屍體到門口,然後把鄰居倉房的門鎖撬開,從裏麵推出一輛運煤的平板車,把媽媽的屍體拖上去,蓋上糙蓆子。


    此時夜色即將過去,依稀的朦朧在天邊亮起。


    他知道時間緊迫,必須盡快把媽媽的屍體運到鐵椅山。此地距離大山足有幾十裏的路程,他一個孩子拖著平板車,拉著媽媽的屍體,在大街上艱難前行。


    走到清晨,晨練的、上班的、上學的、下夜班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大家都詫異地看著這麽一個孩子,他用瘦弱的肩膀拉著繩子,拖著車把手,後麵平板車上躺著具屍體,雖然糙蓆子蓋著身體,可下麵露出了蒼白髮青的雙腳。


    小洪勒的肩膀都是淤青,渴了就在路邊喝一口撅尾巴管兒,餓了就問路攤討要一口饅頭一塊餅子。那時候人都善,看到這種情況便問怎麽回事。小洪告訴他們,媽媽死了,家裏人都不在了,他要把媽媽拉回老家安葬。


    一個孩子,拖著平板車,千裏送母。這是什麽精神。比一萬句口號都感染人。


    這時,一輛軍車停在他的麵前,下來兩個軍人,為首的看樣是個大官,他看著小洪瘦弱的樣子,肩膀的衣服磨破嘴唇幹裂,眼睛潮濕了,對小洪說上車,我們來幫你。


    第四百零五章 我本無心求富貴


    兩個軍人下來,把洪先生媽媽的屍體抬到後車廂,軍官親自安排兩個人守屍,讓洪先生坐到前邊,兩人嘮嗑。


    小洪到底是個孩子,讓人家一盤問,他把家事都說了。可他也不傻,隱瞞了不知五點穴的事,他倒不怕軍官說他搞封建迷信,而是他直覺不知五是個高人,此陰穴恐怕天下少有,奇貨可居,說出去保不齊會惹什麽禍事。


    軍車飛快,嗖嗖的,幾十裏路跟玩一樣。鐵椅山腳下是一片挺大的村落。村口牆上刷著標語。軍人一下來,一群光屁股小孩圍過來嘰嘰喳喳看著,村裏的革委會頭頭們屁顛屁顛都出來。


    那年頭最吃香最有身份的兩大職業就是軍人和工人,號稱老大哥和子弟兵。農民們一看為首的軍官氣宇軒揚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人家一個照麵就讓村裏這些人俯首貼耳。


    軍官拍著小洪的肩膀對這些人說。這位是我的戰友孩子,你們一定要照顧好,滿足他落葬母親的心願。日後我會派人過來查看的。


    農民們趕緊稱是。


    軍官對小洪說,我隻能幫你到這了,你這孩子我喜歡。有股韌勁,日後有緣咱爺倆再見。小洪趕緊問他是誰,叫什麽。軍官微微一笑說出一個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我和藤善都傻了。這個名字不可說,是現今一個實權大佬,名字拿出來威震九州。


    這洪先生的命太好了,咋地沒咋地就能撞見貴人,他媽的屍體還沒入土,就已經開始有了騰飛之兆。


    小洪就在村民的幫助下,把媽媽的屍體秘密埋在山中的寶穴裏。也怪了。自打這之後,小洪不說心想事成吧,反正一大堆煩心事沒有了,學校沒人找茬,專門針對他的那幾個壞小子,在一次學校保衛戰的武鬥中讓手榴彈的飛片炸死了。


    小洪暗暗吃驚,這處陰穴還真是牛掰,霸道的厲害,擋我者死。


    小洪慢慢長大,成了洪先生,這十年過去之後,他順利考上大學,進了西南一家重點的理科大學就讀。這所大學歷史悠久,出了很多牛人,而且學校裏有類似同盟會兄弟會一樣的組織,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同氣連枝。等到洪先生畢業的時候,他父親平反,被老人家欽點進京,成了能決定一國命運的實權人物。


    洪先生上有保護傘,中有師兄弟。自己手裏還握著實打實的大學文憑,履歷耀眼,人脈廣博,他先是到小地方做了幾年地方官,接著往上爬。到了改革浪潮開始的時候,他突然選擇了棄仕從商,幾十年變魔術般反覆倒手,把數不清的資產神鬼難辨劃到自己名下,逐漸成了一個龐大金錢帝國的太上皇。


    洪先生幾十年真是順風順水,心想事成,他最人生巔峰的時候是五十五大壽,難得一靜這小子也去拜壽了。那場麵,咱這樣的diǎo絲百姓想都沒法想,簡單提發生的一件小事就知道了。


    壽宴上眾人起鬧讓洪先生題一幅字,洪先生曾經拜全國書法協會的高人練過數年書法,號稱得王羲之真傳。洪先生那天也是高興,看著這麽大家族,濟濟一堂,賓客盈門。熱火朝天的,頓時來了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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