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鬼漸漸靠近,帶著巨大的負能量,樹葉隨著它走動的痕跡掠起落下,我倒退一步,想關上門可怎麽也推不動。


    我回頭看屋子,心揪了起來。後麵哪有房間的樣子,變成一處深邃的黑洞,濃重黑色猶如霧氣湧動。


    我現在是退無可退,前方又是畫皮鬼,麵臨絕境。


    畫皮鬼越來越近。可形象非常模糊,離得再近也是影子,看不清五官,十分陰森。


    它來到近前,黑色的手輕輕揮揚,我感覺到一陣眩暈,隨即是跌趔。


    它慢慢過來,把我抱在懷中,即使我們現在近距離接觸,也看不清它的麵目,似有似無,淡淡弱弱。


    它把我放在地上,看不清它的手,就感覺一陣惡寒在撫摸我的臉龐,下一秒鍾我忽然感覺到臉頰內側一陣刺痛。


    好像有什麽很尖銳的東西劃破了我的臉,深到肉裏,開始輕輕劃動,巨大的疼痛讓我幾乎窒息。


    我知道畫皮鬼正在剝我的皮,我如果死了,它就會偽裝成我的樣子繼續深入我們同伴之中。所有人都得死。


    唯一能救我的,最後一個護身的法寶,就是傻活佛留下來的三個錦囊。


    已經用了兩個,還有最後一個。這錦囊很奇怪,即使在幻境中也會跟著我一起進來。


    剛才看到畫皮鬼我之所以沒慌。就因為有底氣在。錦囊幫我解了兩次圍,第三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我把手伸進錦囊,使勁撐開錦囊的袋口,手探了進去,摸到了一把黏黏糊糊的東西,也不知什麽玩意,感覺特噁心。


    這東西也沒個說明書,不知怎麽用的,我看著畫皮鬼幾乎透明的白臉,忽然心念所動。握著那一大團黏糊的玩意,猛然對著它的臉糊了過去。


    畫皮鬼正在專心割著我的肉,沒想到我還會反抗,略一遲疑,一手的東西全都抹在它的臉上。


    剎那間就感覺手心灼燒。畫皮鬼嚎叫一聲,像是殺了一頭豬,它全身冒煙,全速後退,捲動了大風。


    我所處的場景在抖動。眼前一陣陣模糊。先是來自鼻黏膜的痛感,好像流了鼻血,接著一陣陣麻木順著臉頰往腦子裏爬,身體的感覺漸漸消失。


    我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手心灼燒的痛感。那一坨坨黏黏糊糊的東西還在。


    正迷糊著被人推醒,我猛地睜開眼,看到自己坐在大殿裏。身後背靠廊柱,老黃和大強看著我。


    我一咕嚕爬起來,左右看看,驚奇道:“那個臭道士呢?”


    大強說:“剛才那道士突然發了瘋,捂著自己的臉跑了,我們都沒攔住。你沒事吧?你的眼睛好可怕,剛才和龍吉一樣,都是血紅血紅的。”


    我這才想起來:“龍吉呢?”


    老黃把我攙扶起來。用手電照照不遠處。灰色的道觀牆壁旁躺著兩個人,身下是黑黝黝的血,血流成河。一個是龍吉,一個是雨佳。


    血是從頭部流出來的,臉上已經血肉模糊,不堪目睹。


    老黃像是大病初癒,嘴唇發白,嘆口氣:“剛才龍吉突然發了瘋,把肩膀上的箭拔了出來,捅進雨佳的喉嚨裏。然後他抱著雨佳的屍體撞牆死了。”


    大強顫抖著說:“道長也跑了……現在這裏隻有我們三個人。我們怎麽辦?他們……都死了。”


    我嘆口氣說:“你們不知道,臭道士就是畫皮鬼。”


    大強和老黃麵麵相覷,我接著說:“道士引誘我們說出心底的秘密,就為了竊取記憶,然後製造幻象來讓我們的意識崩潰。除了冤死的老森,咱們三個是唯一沒有說出自己秘密的人,所以……”


    老黃說:“所以我們能活到現在?”


    我和他們細細說了龍吉和相片裏道士老鮑紅眼狀態代表了什麽。


    大強聽了疑惑:“那不對啊,咱們三個都沒讓畫皮鬼竊取走心底的秘密,為什麽你剛才會進入那個幻境裏。”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現在終於想通了。”我說。


    他們兩個看我。


    “畫皮鬼其實是知道我的秘密的。”我說。


    “沒輪到你說啊。它怎麽會知道?”大強疑惑。


    我第一次進入幻境時,第一層幻境發生在賓館裏,我見到了王思燕和賈佩佩,兩個女孩纏著我,一左一右躺在身邊。


    這個幻境雖然過去了。現在回想起來卻大有深意。


    幻境並不是黃皮子弄出來的,而是畫皮鬼造出來的。畫皮鬼占據了道士的身體,給我塑造幻象,我快要不行的時候它沒有繼續下去,以道士的身份故意殺了一隻黃皮子,博取我們的信任,我們把道士帶回駐地,接下來就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


    問題在於,畫皮鬼怎麽知道王思燕和賈佩佩,它是從什麽時候起了解到我過往的經歷和記憶的?


    我看著他們兩個,說:“畫皮鬼之所以知道我的經歷,能塑造出貼乎我記憶的幻境,是因為畫皮鬼一直冒充著我的朋友。”


    “誰?”大強迷惑地問。


    我看向老黃。


    大強順著我的眼神,也看向身旁的老黃。老黃愣了:“你說我是畫皮鬼?怎麽可能。”


    我看著老黃:“本來我可以阻止畫皮鬼,我有一些法術的能力。可是每當我用出法術的時候,都會受到強烈的幹擾。這些幹擾一直跟著我,我仔細想了想,老黃,每次我遇到幹擾的時候,你都在我身邊。最早時咱們在一輛運屍車上運送屍體,到現在……”


    我微微眯fèng眼,猛地使出耳神通,嘈雜的雜音像電流一樣劃過。我咬緊牙關,耳神通和這種雜音對抗,鼻子一癢,流出很多鼻血,可還是忍住了。


    耳神通裏看到的大強還是大強,而老黃則變成了一堆由雜音組成的影子,形容不出樣子,像是由一堆亂七八糟的模塊堆積成的怪物。


    我猛地收回耳神通,兩個鼻孔熱血長流,臉色發白,虛得不行。


    老黃看著我,嘆口氣搖搖頭:“你何必說出來呢,我隻要再殺一個大強,就湊夠人數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山。你還是你,齊翔,我還是我,老黃。不對,或許我還會再換一個身份。”


    大強嚇得兩股戰戰,躲到我的身後。


    “你覺得在這裏你有勝算嗎?”老黃抱著肩膀看我。


    我搖搖頭:“幾乎沒有。”


    “就算你對我有勝算,現在法術封陣,大山不知什麽時候才會通到外麵,你會活活困死在這裏。老ju,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平安走出這座山。”老黃平靜說。


    “什麽機會?”我看他。


    老黃從地上撿起龍吉掉落的那把刀,倒轉刀把遞給我:“把大強殺了,湊夠第六個人。我來作法廢除法陣,到時我們就可以走出大山。”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追殺


    老黃突然承認自己是畫皮鬼,把大強嚇得夠嗆,他趕緊躲在我的身後。看我要接刀,著急地說:“老ju,你別上當,這是鬼,怎麽能和鬼談條件呢。你殺了我,你也逃不出去,它在騙你!”


    我看著刀,沒有接。老黃又把刀往前遞了遞。對我點點頭,那意思是趕緊的吧,我說到做到。


    大強是真急了,帶著哭音:“我求求你們別殺我,求求你們了。”


    我還是把刀接了過去,在手裏掂掂說:“我有件事不明白,畫皮鬼不是隻能占據一個人的身體嗎,怎麽會同時又做道士又做老黃呢?”


    老黃笑:“誰告訴你畫皮鬼隻能奪舍一個人?這個問題最開始是我當著你們問的,用意是在誤導你們。我現在的功力可以同時控製兩個人,還有餘力再使出鬼的幻象。”


    “在旅館裏雨佳看到鬼,是你搞出來的?”我驚愕地問。


    “對。”老黃說:“你總算明白了。”


    “其實我當時就已經在懷疑了,可模模糊糊又得不出結論。”我說:“我們剛進山的時候,雨佳也曾在樹林中見到鬼,那也是你用出的幻象吧。我們在道觀閣樓看到鬼,也是你搞出來的?”


    “對。不過現在明白恐怕晚了。”老黃平靜地看著我。


    “你是什麽時候殺掉老黃的?”我問。


    “就在醫院慘案發生後不久,其實我一直沒有離開醫院。”老黃說。


    我們介入這件事最開始,是醫院發生了一起慘案,一個叫張濤的女人在送往急救手術室的途中,突然暴起,把男醫生給殺了。據說當時張濤的表現非常怪異,臉部肌肉全部僵死,瘋狂至極,把醫生的喉嚨咬破。


    老黃對我:“我還是第一次無法控製剝下來了皮。”


    “什麽意思?”我問。


    老黃說:“我剝了張濤的皮,披在身上。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失控了,這個女人不知有什麽古怪,竟然讓我無法自控,直至迷失,當時我的情況非常危險。如果不自救,很可能會魂飛魄散在這張皮裏,我藏在醫院正看到他……”他摸摸自己的臉頰:“老黃上廁所,廁所沒人,我就把他殺了,剝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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