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館長趕緊挑亮長明燈火,火苗還是亂閃,他左右看看,靈堂靜悄悄的,空無人影。


    他用手掩住火苗,一點作用也不起,還是閃動得很厲害。他喃喃地說,媽媽,是你嗎?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那火苗似乎有所感,竟然漸漸平復下來,顫了幾顫。王館長熱淚盈眶:“媽媽,你要和我說什麽?”


    一滴熱油從燈尖流下來。緩緩下淌,如同流下一滴眼淚。


    “媽媽,是不是……”王館長想起一件事,小時候參加長輩的葬禮,他問媽媽人死了會不會有魂,媽媽堅定地說有。還告訴他,人死了,會回到陽間傳遞自己的心意。如果看到靈堂上長明燈突然抖動,那就表明死者回來了,有話要說。


    王館長已經上了大學,接受最先進最科學的教育,可他畢竟從小在家族長大,對於神神鬼鬼之事見得太多了,自有自己的考量。


    此時此刻他想起媽媽的話,趕緊來到棺材前,猶豫片刻,把媽媽的屍體扶著坐起來。他快步走到門前,仔細檢查了門窗,院裏空無一人,確定這裏隻有自己,他快步回到棺材前,把母親的屍體從棺材裏抱出來。


    王館長告訴我,他必須要這麽謹慎,這算是褻瀆屍體,如果被族內的人發現算是犯了大忌。


    他們老王家研究屍體太多年了,居然衍生出一套關於看待屍體的價值觀。研究不要緊,必須抱著一定的感恩態度,不準褻瀆屍體,不準侮辱屍體,這是家族鐵律!如果發現,按情節輕重進行內罰,三刀六洞驅逐家族還是輕的,嚴重的直接處以極刑。你怎麽對待屍體,就用什麽辦法來對待你。


    王館長要檢查母親的屍體,就要解開母親的壽衣。裸出裏麵的肌膚,這要被發現了,等著去刑堂吧,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說下大天也沒用。


    王館長那時真是豁出去了,他憑直覺覺得父母死的太過蹊蹺,對於死亡過程,很多人都含糊其辭,能看出他們倒不是有意隱瞞,而是確實不知道內情細節。


    死了兩個家族成員,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調查清楚?


    王館長把母親的壽衣全部脫掉,母親屍體光溜溜躺在地上。


    聽到這裏,我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如鯁在喉,王館長還真是魄力十足,換我在那種情形,我是幹不出這種事,需要極大的勇氣。


    王館長從上到下檢查屍體,不放過任何傷口,屍體上確實有致命抓痕,爛肉已經發硬,這是典型的屍毒症狀。他心中疑惑,又找不出實在的證據。這時看看表。時間不知不覺過得飛快,已經四十多分鍾了,他擦擦汗,幹這種事心始終懸著,隻要這當口有人進來,自己就百口莫辯,等著家族極刑吧。


    他從上半身檢查到下半身,正查著忽然愣住,他發現在自己母親的膝蓋內側,有一處不易察覺的刀痕。


    這個刀痕絕對是新傷,傷口很窄,但是極深。行刀的部位也很講究,如果不是查的那麽仔細,根本看不出來。


    刀痕所在的位置在母親的支撐腿上,王館長比量了一下,這一下刀痕絕對不是正麵對抗所留下來的,更像是暗箭傷人。


    結合到父母的死因,父母是在檢查老祖宗棺槨,做遷棺準備時出的問題。母親身上的屍毒之傷確實符合殭屍暴起傷人的情況,可這個刀傷呢,算怎麽回事?


    聽到這裏,我心跳加速:“莫非……有人趁機暗害你父母?”


    王館長點頭,時隔多年,他仍咬牙切齒:“當時我也得出這樣的結論,父母是家族骨幹,年青的時候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就算那時老祖暴起,情況危急,也不至於沒有絲毫的自保之力吧。”


    王館長把母親的壽衣穿回去,重新把她搬到棺材裏。這一切做完,天快蒙蒙亮了。他呆坐了片刻,把門窗打開,麵向院子,天空的遠處泛起魚肚白。


    如果父母真是死的蹊蹺,作為唯一的兒子。這是殺父之仇啊,不共戴天,不為父母伸張,自己還有什麽臉麵存活於世間。


    王館長因為從小力量就弱,別人也不重視他,他反而培養出一種內斂的氣質。他沒有氣勢洶洶暴起,而是坐在棺材前思考了很長時間,謀定一些策略。


    白天的時候,他去找了家族裏的大伯,除了爺爺奶奶輩兒,目前中生代裏說話算數的就是這位大伯了。


    他詢問大伯,當時到底是誰和父母一起下墓去查看老祖。大伯說出了兩個人的名字。這兩個人也是夫妻,論輩分是王館長的二叔和二嬸。


    提到的二叔,正是堂弟王時瑋的爸爸。


    在王館長印象裏,自打他記事起,就沒看過這個二叔笑過,感覺特別冷。他和堂弟王時瑋交好,卻很少去王時瑋的家裏玩,就因為這個冷冰冰像冰塊一樣的二叔。


    王館長不願意去還有個原因,二叔家讓他很不舒服,說不出什麽原因,可能就是氣場不合。


    一聽是二叔,王館長打心眼裏不願打交道,可事關父母的死亡,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去。


    到了二叔家,正趕上午飯當口,二嬸在大鍋裏炒著雞蛋,二叔麵沉似水在看報紙,看王館長來了就像沒看著一樣,根本不打招呼。王時瑋那時還在上初中,在一旁做功課。


    二嬸挺熱情招呼王館長一起吃飯,王館長哪有胃口,他那時雖說上了大學,可說到底還是個孩子,看見長輩天然矮三分,站在那裏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人家一家三口坐在灶台旁邊,唏哩呼嚕吃中午飯,他在旁邊幹站著。


    王時瑋那時候非常黏這個哥哥,拉著他的手要一起吃。王館長囁嚅坐下來,二嬸給他盛了稀飯拿了饅頭,他正要吃。二叔把筷子放下,冷著臉說,你不給爸媽守靈堂,來我們這裏幹什麽,是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王館長鼓起勇氣:“二叔,我想知道爸媽跟著你們一起下地去查老祖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二叔陰著臉看他,你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二叔的大秘密


    王館長也是豁出去了,鼓起勇氣說:“二叔,事關我父母的離世,作為兒子打聽清楚不為過吧?”


    二叔看他,淡淡說,那我告訴你是怎麽回事。


    老王家是家族親戚群聚,後麵臨山的腳下有座祠堂。王館長告訴我,老祖王子美的棺槨就存在這個祠堂的地下深處。


    二叔輕描淡寫把當時的過程說了一遍,下到墓穴做前期檢查的一共四人,二叔兩口子和王館長父母兩口子。四個人下到祠堂裏麵的地窖,開棺檢查老祖時發生了意外,老祖暴起傷人。當時光線很差,地界又狹窄,整個過程燈影閃動,看不清誰是誰,等到他們聯手把老祖重新鎮住之後,才發現王館長父母已經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聽到這裏,王館長畢竟年輕,忍不住說:“二叔,那為什麽你和二嬸沒受傷,偏偏我爸媽就死了呢?”


    這話出口就落了下乘,一聽就是孩子話,且不說你能不能從人家那裏得到你想要的答案,這麽一開口就有唐突之意,打糙驚蛇。二叔似乎就在等他的這句話,馬上“啪”一摔筷子,扔著臉:“你這孩子什麽意思?”


    二嫂也不給好臉,在旁邊冷嘲熱諷:“這孩子學壞了,到大城市讀個破書,真把自己當人物了。”


    二叔叫著王館長的小名:“小涵,不是當叔的說你,你說這樣的話自己品品,幼不幼稚?也就是看你父母剛離世,要不然就沖你這個臭嘴,我能扇你兩個大嘴巴。趕緊走吧,過幾天還要給你爸媽屍體下葬,然後是頭七,有你忙的。這麽大人了,不是小孩,去忙點正事。喪事辦完,你還去念你的書,踏踏實實做個國家棟樑之才,別想那麽多沒用的。”


    王館長大怒,梗著脖子大聲喊:“不對!我爸媽死的不對勁!”他剛要說屍體身上發現了刀傷,大腦突然一激靈,這句話馬上咽下去沒說,王館長這一刻成熟起來,從一個少不更事的青年突然理解了人心不測這四個字。


    二叔也火了:“你什麽意思?小小孩學的這麽壞,學會血口噴人了,你要覺得不對勁就去找爺爺奶奶他們,當堂對質,三堂會審,我走到哪都不怕!”


    二嬸也在旁邊擠兌,王時瑋哭著走過來:“哥,你怎麽這麽說我爸媽,你趕緊走吧。”


    王館長還想掰扯幾句,看堂弟這麽哭,他也心軟了,狠狠摔下碗筷,掉頭就走。


    出了門,後麵二嬸還在那罵,說他是白眼狼。


    轉過天,父母屍體就要下葬,王館長據理力爭要求檢查屍體。可沒人聽他的。他又找到大伯,說父母死的蹊蹺,要求家族長老重新驗屍。大伯明顯不想多事,勸他消停點。後來大伯被王館長逼急了,把門窗關上屋裏沒人,這才說:“你知不知道你二叔二嬸的身份?”


    王館長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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