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左右沒人。沿著牆根跑到瓦房後麵,這裏開著後窗。我蹲在牆角,順著窗戶fèng隙往裏看,裏麵很安靜,雖然是白天。可光線晦暗,屋裏散發著一股怪味。


    屋裏放著一些破家具,四周寂靜無聲,並沒有三兒的蹤影。


    剛才追得有點急,我蹲在地上平緩片刻,再伸直腰偷偷往裏看,還是沒看到人。


    我納悶,下一步該怎麽辦?要不然直接殺進去得了,三兒現在就是個繡花枕頭,銀樣蠟槍頭。外強中幹。真要一對一,我有很大的把握把他拿下。


    想到這,我忽然理解了解鈴的舉動,他這哪是讓我逃跑,其實是藏了一手棋。


    我鼓足勇氣,來到窗前往裏看看,確實沒什麽異樣,扶住窗台,我一縱身跳了進去。


    屋裏特別黑,我匐在地上,小心翼翼沿著牆根活動。來到屋門前,正要開門出去看看,忽然傳來腳步聲,隨即有人開門。


    情急之下,我拉開旁邊的壁櫥。一貓腰藏進去。剛關好櫥門,外麵的門開了。


    我看到一個人捧著什麽東西走了進來,看那人的背影正是三兒。


    三兒把那東西放到一邊的桌子上,因為角度所限,看不到那張桌子,不知放的是什麽。三兒在屋裏走來走去,還挺興奮,他搓著手突然轉向我藏身的櫥櫃。


    我大吃一驚,櫃子裏沒有衣服,是個空櫃。隻要櫃門一開,我們就要麵對麵了。


    我做好搏鬥的準備,虎視眈眈看著櫃門。誰知道三兒沒有打開櫃子,而是踮著腳在櫃子上麵取下來一樣東西。


    我小心趴在櫃門fèng隙往外瞅。他拿下來的是一尊小香爐,上麵插著三支香,還有一卷沒有開封的手紙。


    他把香爐放在地上,用打火機點燃了香,三支香冒出細細的白煙。他又把手紙撕開,扔到床上。


    我看的眼皮子直跳,這小子想幹什麽。


    三兒到桌旁,取過剛才放的那東西,捧著到了床頭。我這才看清是什麽,差點沒叫出來,緊緊捂住自己的嘴。


    他捧得是骨灰盒,方方正正黑漆漆的,上麵刻著許多花紋。


    三兒把衣服全脫了,赤條條躺在床上,正對著我藏身的櫃子。他半依在床頭,左邊是骨灰盒,右邊是手紙,屋裏冒著燃燒的香氣,氣氛詭異而古怪。


    他搓著手,輕輕說:“美麗啊美麗,快出來,我照你的意思都辦妥了。”


    我大吃一驚,陳美麗可是鬼啊,難道現在要現身了?


    本來我覺得對付三兒綽綽有餘,可現在多了女鬼,力量相差太懸殊。我頭上冒了汗,不敢輕舉妄動,藏在櫃子裏屏息凝神看著。


    三兒喊了幾聲,隻聽屋門“吱呀”一聲開了,聲音很輕。


    我心跳加速,難道有人推門進來了?


    可等了半天,也沒看到什麽人,屋裏還是三兒一個人躺在床上。


    他的舉動特別怪,張開雙手麵向床邊的空氣,好像要擁抱什麽人。


    緊接著,他的雙臂緊緊環住了自己的雙肩,表情瞬間變了,非常亢奮,眼神裏有種形容不上來的幸福。


    第一百章 深夜開棺


    三兒緊緊抱著自己,半閉著眼,表情非常享受。


    接著他開始撫摸自己,摸自己的臉,自己的脖子……他如果是漂亮小姑娘,這樣的行為我也就忍了,偏偏是個猥瑣男,而且長得和我又極像,看著這麽一個人,自己摸自己,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蹲在櫥櫃裏,如坐針氈。這小子到底在幹嘛呢?


    屋裏靜悄悄的,床上隻有他一個人,可看三兒這個架勢,他完全陷入了一種幻想和意yin之中。他叫著陳美麗的名字,難道他現在以為自己正在和陳美麗纏綿?


    我心頭忽然冒出一個極為可怕的想法。其實,從始至終就沒有什麽陳美麗,都是三兒的人格分裂。他是偷墳盜墓賊,和負能量打交道,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出現了人格扭曲,人性的分裂。


    可是細想想也不對,如果僅僅三兒一個人的人格分裂倒也罷了,問題是老王也和陳美麗有過交往。失蹤的吳美宣也經常念叨“奶奶”什麽的,說的就是陳美麗。難道他們也人格分裂了?


    人格分裂又不是感冒,能隨便傳染的。假如說真的有陳美麗這個鬼,可以斷定,三兒現在在床上就是和她在一起,可為什麽我看不到呢?


    簡直迷霧重重。


    我越想越不可琢磨,看著眼前詭異的情景,莫名中心跳加速,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


    床上的三兒越來越不堪,他在和空氣擁抱,和空氣纏綿,因為太過投入,竟然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真就有活生生的這麽一個女人和他在一起。隻是這個女人是透明的,隻有他自己能看到,我完全看不見。


    脫了衣服的三兒骨瘦如柴,皮膚下麵就是肋骨,整個人就像得了癆病的災民。在床上這麽折騰,看的我五味雜陳,心口像是堵了塊大石頭。不知為什麽,我看他像是看到了多年以後的自己,或是另一個平行空間裏的自己。


    我想起濟慈曾經跟我講過,說法相無邊,佛祖有億萬變化,這不是形容佛祖像孫悟空那樣,可以隨意切換形態,而是說他能觀照他人如觀自己。


    當你有機會到另一個平行世界,看見另一個自己,或是發達或是落魄,經歷人生紅塵,過著另一種生活,那種滋味說不出也道不明。


    此時此刻,看著在床上折騰的三兒,我忽然有些啟悟,悟到了什麽說不清,好像明白了一些道理。


    時間不長,三兒停了下來。他用手紙擦了擦身子,疲憊不堪,懶洋洋地拿起床頭的煙,抽了起來。


    一邊抽,一邊側著頭,對空蕩蕩的床鋪說話,說的都是一些嚇人的鬼話。


    我緊緊貼著門的fèng隙看著,汗如雨下,情景過於駭人。


    他側著頭,摟著空氣,像是聽什麽人說話。然後點點頭說:“今晚我就帶著骨灰,去幫你回魂,讓你突破大限。美麗,你放心吧。你說過,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的。”


    說著,他撅嘴對著床頭親了一口。一根煙抽完。他鬆開手,仰著身子躺在床上,也不蓋著東西,呼呼大睡起來。


    這時無聲無息中,大門“吱呀”一聲開啟,隨即又關上。好像什麽人從屋裏走了出去。把門帶上。


    我擦擦汗,會不會是看不見的陳美麗已經走了?


    我小心翼翼推開櫥門,三兒睡的非常死,呼嚕聲很大,現在就算我弄死他,他未必也能醒過來。


    屋裏洋溢著一股噁心人的羊騷味,正是剛才三兒折騰半天散發出來的味道,又腥又臭。我捂著鼻子,來到床頭,看到了那一盒子骨灰。


    骨灰盒上印著陳美麗的遺照,看樣子正是她的骨灰。


    我捧起來,剛拿在手裏。胸前的“悲”字項墜開始猛烈跳動,灼得我一陣陣發痛。就感覺脖子的後麵冒著涼風,吹的汗毛都起來了,像是有什麽人正在身後。


    我猛地一驚,趕緊回頭看,屋門不知什麽時候開了。


    門外黑森森的沒有光。一眼看不透情形。可我有強烈的感覺,好像有人正站在黑暗中,緊緊盯著我看。


    我趕忙放下骨灰盒,瞬間那種陰森的氣息消失了,胸前的項墜也停止了跳動。


    我咽下口水,驚疑地四下看著。額頭上浸出冷汗。我大概有點理出其中的邏輯,這一盒骨灰邪門得厲害,陳美麗的鬼魂很可能附著在上麵,也就是我的項墜能夠辟邪,要不然我恐怕也會像三兒和老王一樣,著了鬼道。


    這時,三兒在睡夢中自語,緊皺眉頭,像是中了夢魘。我不敢多留,從窗戶翻出去。


    這個骨灰盒現在沒法處理,我不敢確定解鈴的項墜能不能克製住陳美麗這樣的厲鬼,還是小心為好。今天晚上。三兒恐怕要做一件大事,這件事如果做成了,陳美麗也就是吳王氏,將變成更加無法控製的東西。


    我哪也不敢去,藏在村頭守著,看三兒要幹什麽,必須要阻止他。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力量恐怕還是不夠,便打電話給王庸。


    王庸欠我好幾個人情,他必須得還,在電話裏我也沒細說,隻讓他來找我。王庸還算不錯,問清了地址,一口答應下來。


    很快入了夜,我疲乏不堪,還得強撐盯著三兒的房間。


    大概八點多鍾,他的燈亮了,人影閃動。隨即熄滅。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門裏出來,手裏捧著東西。


    我緊緊盯著這個人影,正是三兒。三兒貓著頭,像做賊一般,捧著那東西,朝後山一路飛竄。


    我跟在他後麵。不遠不近地盯梢,其實我已經知道他去的方向,正是吳王氏的那座孤墳。


    王庸怎麽還沒來,我索性不跟著三兒了,找到僻靜地方給王庸打電話。王庸支支吾吾地說,他現在正在和劉鵬鴿吃飯。馬上過去,讓我別著急,自己先頂頂。


    這小子鬼精,把電話給劉鵬鴿,讓她跟我說。我還能說什麽,憋著氣讓他們吃好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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