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側頭看他:“鐵公雞,你這算盤打的哐哐響,讓我和土哥抬屍體的頭。”


    “我這不是帶著菜鳥嗎,”王庸笑:“別計較,下次我抬頭。”


    我們正說著,法醫檢查完了,招呼我們抬屍。我們四個來到床邊,把準備好的屍袋拉開,土哥和老黃直接穿著鞋上了床,抬起屍體的肩膀,我和王庸抬屍體的雙腳。


    王庸千叮嚀萬囑咐說不要和屍體對眼,可人就是怪,越不讓幹越想幹,我極力控製著自己,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這一眼把我嚇得汗毛倒豎。


    女屍本來眼睛朝上,看著天花板,我去看她的時候,她的眼神不知怎麽,竟然直直地瞅著我。不知是心理作用,我覺得屍體的眼睛動了。


    我不敢看第二眼,雙腿發軟,強忍著不適,配合他們三個,把屍體放進屍袋,土哥把拉鏈拉上。


    法醫正在和刑警隊的警察說話,我聽到一些隻言片語,他說:“……懷疑死者生前服用過禁藥……”他們談完工作,法醫沖我們揮手:“抬到局裏解剖室,進一步屍檢。”


    我們四個搬著屍體,吭哧吭哧往外抬。都說這人死沉死沉,死了之後,沉似千斤,這話一點不假。這麽個小嫩模,細細嫩嫩的,活著時候可能不到一百斤,可死了以後,我們四個大老爺們抬,都覺得有點費勁。


    等出了走廊,我說:“難怪死的這麽離奇,原來這女孩吸過毒的。”


    土哥趕緊咳嗽一聲,口氣極嚴厲:“別亂說話!”


    我心裏一凜,現在可不是聊閑的時候,抬著屍體說著死者的不敬之語,在我們這一行是大忌。


    目前為止,我可犯兩個錯誤了,不能和屍體對眼,不能說不尊敬死者的話。我心想,幹這一行真是不容易,比走鋼絲還要小心。


    等來到電梯口,正要摁的時候,電梯門開了,從裏麵出來兩個人。


    我看到來人,腦子嗡了一聲,極為尷尬。來的居然是王思燕,她旁邊是個高高帥帥,留著黃頭髮,特別像韓國歐巴的大男生。這人我見過,是王思燕新找的男朋友。


    兩人手挽手,極為親昵。


    我看到王思燕,馬上避過頭,不想讓她看見我。


    現在的情形比較難看,我抬著屍,穿著藍色工作服,頭髮好幾天沒洗了,眼角還有眼屎,整個一下三濫。


    王思燕第一眼沒看到我,還在疑惑這四個人幹什麽的,抬著長長的黑袋子。她的黃毛男友反應倒快,用不太熟練的普通話說:“啊,是屍體,他們是抬死屍的。”


    土哥招呼我們,把屍體先挪到一邊,別擋著人家走路。我藏在王庸身後,貓著腰,躲著王思燕的目光。


    王思燕有些害怕,拉著男友要走,忽然咦了一聲,問土哥:“麻煩問一聲,你們抬的是不是麥瑞?”


    老黃呲著黃板牙笑:“我們抬的是湯姆。”


    土哥不滿:“老黃!別亂說話,上電梯走人。”


    王思燕說:“你們誤會了,麥瑞是爾夫的女朋友,這是她英文名。是她嗎?”


    土哥道:“妹妹,我們就是幹活的,啥也不知道,你想打聽什麽,往裏走,那邊都是警察,大明星爾夫也在那。”


    我們四個抬著屍體往電梯走,老黃對我說:“老ju,你摁著按鈕,別讓電梯關門。”


    他這麽一說,王思燕看到了我,驚奇地說:“齊翔,你怎麽在這?!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做殯葬的,你也抬屍嗎?”


    她這麽一嚷嚷,我們四個麵無人色,王庸沖我苦笑:“哥們,你慘了。”


    我冷汗浸出來,抬屍的大忌啊,最忌諱在死者麵前喊破自己的真實姓名。


    今天連番出錯,加上王思燕一叫破名字,我頓時感覺兩腳發軟,眼冒金星,覺得萬念俱灰,大限已到。


    土哥扶住我,對王思燕說:“妹妹,我們還有工作,你該忙忙你的。”


    我們進了電梯,把門關上。門外是王思燕吃驚的表情,她看著我,滿眼的憂傷。


    電梯快速下降,我們四人鴉雀無聲,地上放著長長的黑色屍袋。“叮”,電梯到了一樓,土哥讓我們抬著屍體先回車上,他去領身份證辦手續。


    我們把屍體放在後車廂,在車前抽菸等著,時間不長,土哥出來,說道:“鐵公雞,你和老黃去看屍,我和老ju在前麵。”


    王庸經過一係列事,老實多了,聽土哥的,他和老黃進了後車廂。


    我和土哥上了車。土哥道:“我開車,你在旁邊坐著。”


    他發動車子,離開公寓。我全身發熱,像是得了高燒,哪兒都不自在,一閉眼腦子裏就是女屍瞅我的眼神,怎麽也擺脫不了。


    土哥一邊開車一邊看我:“老ju,別多想。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都是心理作用。”


    我嘆口氣:“我今天犯了很多錯誤。”


    “正常。”土哥說:“幹長了就好了。誰剛入行都要犯錯誤,隻要你以後對死者心存敬畏就可以了。”


    土哥安慰了我兩句,全神貫注地開車,時間不長到了警局。因為屍體死因比較複雜,還要做二次屍檢,所以不能抬到殯儀館,而是抬到了局裏的解剖室。剛一到門口,警察打開鐵門,我聞到裏麵濃濃的福馬林味,實在控製不住,跑出門外哇哇吐。


    他們三個把屍體送進去。出來後,老黃甩給我一根煙:“你小子,還是短練啊。”


    我狠狠抽著煙,靠煙氣往下壓噁心。


    “天兒晚了,土哥不請我們吃點飯?”王庸開玩笑。


    土哥看我:“行啊,今天豁出去了,擼串去。”


    我噁心的不行,擺擺手:“我扛不住了,回家休息休息。一閉眼腦子裏全是穿著紅衣服的女屍,膩歪。”


    “不過話說回來,”老黃道:“這丫頭死得夠慘的,年紀輕輕,可惜可惜。尤其還穿著紅衣服。”


    “紅衣服有什麽講?”我問。


    老黃磕著菸灰說:“有這麽一種說法,穿紅衣死的人,尤其是自殺的,無法去輪迴,靈魂無法得到超脫,會變成孤魂野鬼。”


    第四十六章 吊死鬼


    “你別嚇我,老黃。”我聽得哆嗦。


    老黃吐著煙圈:“嚇你幹什麽。不過也是道聽途說,老輩人怎麽說咱就怎麽聽,反正吧,穿紅衣橫死,肯定是不吉利的,尤其死的時候還是笑模樣。嗨,不說了不說了,老ju你不去吃飯?”


    我渾身發熱,哪有胃口吃飯,擺擺手。


    “那咱們去。”老黃招呼土哥和王庸。我們四個上了車,老黃開車先把我送回家,他們三個吃飯去了。


    我進了小區,心下不寧,總覺得不舒服,好像有誰在後麵盯著。猛一回頭,後麵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我怕被髒東西跟著,故意在小區裏繞了幾個圈子,覺得差不多了再回家。


    家裏冷鍋冷灶,我也懶得開火,靠在床頭拿著手機玩。


    看了一會兒,我覺得渾身疲乏,困得要命,怎麽睜眼也睜不開。就這樣,手機還亮著,而我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朦朧間,我聽到有人在外麵喊我,聲音挺響,震得玻璃嗡嗡顫動。


    我從床上下來,推開窗戶往外看,外麵很冷,天色黝黑,隱約能看到幾個人在下麵招手。


    我想起執屍隊的幾個哥們,可看著又不像,似是而非。我沒想那麽多,匆匆披了件衣服出去,到了樓下,那幾個人站在黑森森的地方,笑著說:“老ju,睡了?怎麽叫你也不醒。”


    我心裏納悶,憑直覺他們應該不是執屍隊的那哥仨,可看口吻看舉止,親密熟悉,又像是他們。我暗暗思忖,難道我睡迷糊了?熟人什麽樣都忘了。


    我打著招呼:“你們怎麽來了。”


    那人道:“你忘了?剛才給你打過電話,又來活兒了,讓咱們去收屍。”


    我“哦,哦”了幾聲,說那趕緊走吧。


    我們幾個人從小區裏出來,外麵紛紛揚揚飄起了細細的雪花,門口停著一輛車,灰白灰白的,好像是我經常開的金杯車,可顏色似乎又有些不對,似是而非,奇形怪狀。


    他們上了車,我跟在後麵也上了車。


    車裏很冷,我裹緊棉襖,這三個人沒有看我,全都直愣愣瞅著前麵。有人發動了車子,轟鳴聲中,車子奔駛出去。


    我順著車窗往外看,什麽也看不到,近處是雪花,遠處是黑漆漆的夜空,我索性不看了,閉目養神,覺得疲乏不堪。


    “這趟活兒是怎麽回事?”我隨口問。


    開車的那人說:“十七孔橋有人自殺,去了你就知道了。”


    車裏沒人再說話,開車的專心開車,其他兩人似乎睡著了。車裏盤旋著冷冷的空氣,我裹著衣服還覺得陰風往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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