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看這個情況也不勉強,讓家屬簽了字,把義叔從監護室推出來,送到普通病房。


    義嬸等醫院工作人員都走了,她翻翻義叔的眼皮,又摸了摸脈。我在旁邊湊趣道:“嬸啊,你會看病?”


    義嬸笑:“很多年前我還是姑娘的時候,淮南發大水,我跟著爹到那裏義務看病,經我手治好的病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叔這不是什麽病,是技不如人,被法力所傷。他的血脈裏有陰寒之氣,治起來說麻煩也麻煩,說簡單也簡單。行了,剩下事不用你們管了,你們幫著把他抬到車裏,拉家去,我自有辦法。”


    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幫著義叔換上便裝,土哥背著義叔,我和老黃在旁邊扶著,我們一行人出了醫院。


    到了外麵,義嬸隻讓土哥老黃和王嬸陪著上了車,其他人就地解散。


    義嬸對我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今天算你們曠工,從工資裏扣。”


    看著車走遠了,王庸吐了口痰:“這事鬧的。”他和對象嘀嘀咕咕走遠了。


    現在隻剩下我和李素寧,還有她的孩子。


    我對她說:“折騰一宿,趕緊帶孩子回家睡覺吧。”李素寧對我笑笑:“小齊,謝謝你,昨天作法的時候幸虧有你保護了我的孩子。”


    我趕緊說,舉手之勞而已。我招手停下一輛計程車,把她們娘倆送上車,走遠了我才舒口氣。


    整件事總算告一段落,不知怎麽,心裏不踏實。想到鏡子裏突然出現的平頭男人,胸口像是堵了塊石頭。


    回想整件事,真是教育我了,以後做業務,有的便宜千萬別沾。看著是塊肉,吃下去就是毒藥。撈偏門也得講究原則,不該拿的不拿,不該撈的不撈。


    我現在最怕工作保不住,真要追根溯源,義叔落到現在這般境地,我是有很大責任的。衝著義嬸這個厲害勁,真要算舊帳,我指定跑不了。


    一方麵想著工作,一方麵又擔心義叔的情況,心亂如麻,回到租房。


    到了晚上,我給義叔打了電話。響了幾聲,我以為沒人接聽,正要掛,忽然響起義叔的聲音:“小齊啊。”


    聲音疲憊不堪,很是沙啞,我心頭一熱,差點落了淚。趕緊問:“義叔,你沒事了?”


    義叔苦笑:“幸虧你嬸子,我沒有大礙。鏡子裏的人不知什麽來頭,非常厲害,我身子骨確實一年不如一年了,這次受傷差點要了半條老命。”


    我喃喃地說,我去看看你吧。


    義叔道:“我要休息一段時間,公司就拜託你了。小齊你不是一直想獨立接業務嗎,現在機會來了。我不在的日子,有事多問問你嬸子,她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人還是不錯的。”


    掛了電話,我心頭惴惴不安,既惶惶又有些期待,心亂得不行。


    第二天我一大早起來,趕到單位。義叔非常信任我,已經給我配了一把公司鑰匙。我進到公司,來的太早,還沒有人。我打了水,用拖布把所有房間拖了一遍,然後又換了清水,用抹布把櫃檯牆角都抹了一遍。


    正幹的熱火朝天,義嬸來了,看我沒說話,她到櫃檯後麵開著電腦翻看帳本,我們個忙個的。我對這個娘們現在敬而遠之,總覺得她不簡單。


    等我把幹完活,義嬸忽然問:“小齊,你來單位多長時間了?”


    我說不到一個月。


    “你叔昨天跟我說,你這小夥子本性不壞,又很機靈,讓你嚐試獨立做業務。你能行嗎?”義嬸問。


    被人這麽質疑,心裏多少有點不痛快,我說:“行不行的試試看吧。”


    義嬸舔著手指頭翻開記錄本,一邊看一邊說:“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麵,做業務如果出了差錯,公司不會給你擦屁股。咱們這是民營企業,一個蘿蔔一個坑兒,你如果不是這塊料,我們也不會強留你。”


    我點點頭,她說的太直白,我心裏不痛快。


    她看我:“當然,你要是業務做得好,一分錢也不會少你。你義叔這段時間需要靜養,你就先頂上吧。”


    說來也巧,一連幾天,單位都沒什麽業務。就連拉屍的活兒也沒有,王庸給我打電話,詢問公司情況。我說現在義叔休病假,單位也沒活兒。


    王庸說:“老ju,你這麽混不是辦法,不能幹等著活兒找你,你得主動找活兒。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以後義叔幹不了,我們還指著公司吃飯呢,到時候沒人接他的班,大家都得喝西北風。”


    我苦笑:“難道讓我駐紮進醫院,和王嬸一樣去蹲坑吧。”


    王庸給我指點迷津,讓我印一盒名片,然後主動出擊,到火葬場或是醫院重症監護室、腫瘤病房什麽的,看到目標客戶,就主動發放名片,發一百個就不信成不了一個。


    我一想也是,幹坐著不是辦法,如果義叔回到單位問我這段時間幹的怎麽樣,我都沒臉見他。


    我和義嬸請假,準備去印名片,義嬸說:“你先把這個活兒接一下。”她給我一串電話號碼。


    義嬸介紹說:“前幾天花都賓館報案,客房裏發現一具男屍,經查是咱們市晚報周刊的大編。發現時光著屁股,法醫調查死於馬上風。”


    第十八章 行業內幕


    “馬什麽風?”我問。


    義嬸瞪我:“不懂自己去查。”她給我一串電話號,讓我和這個號碼聯繫。


    打通電話,裏麵是很淒婉的女孩聲,我介紹自己是祥雲殯葬公司的,她給我地址,讓我到那裏。


    我興匆匆開著金杯車,按照地址過去。這是我的第一單業務,一定要好好做,我在腦海裏翻來覆去想著義嬸告訴我的信息。死者叫王橋,是本市晚報的大編,生前聲名顯赫,是有個身份的上流精英,可惜啊,晚節不保,死的不怎麽光彩。


    我用手機百度了馬上風,知道是怎麽回事,挺讓人麵紅耳赤的。馬上風就是男女幹那事,有一方突然猝死。這件事就值得玩味了,王橋死時被發現房間裏隻有他自己,說明還應該有個女人,這女人一定是看他猝死,自己先溜了。王橋挺大歲數,應該成家立業,半夜三更的開房,又死在床上,這會的是哪路的狐狸精。


    地址挺好找的,在高檔的花園小區,進門有門崗登記,車輛要停放在統一的地下停車場。我停好車,拿著地址,按圖索驥找到一戶公寓前。


    樓道口的電子對講機裏和上麵住戶驗證身份,打開電子門走了進去。我暗暗吸口氣,這單業務隻能靠自己,一定不要掉鏈子。我回憶著義叔帶我辦的那些喪事,從頭到尾的流程。


    公寓太高檔了,一層樓就住一戶,走廊門口還封著鐵門。我敲了敲,時間不長有個女孩過來開門。等開了門,我頓時愣住,沒想到是她。


    這女孩是初中時的同桌,我記得叫王思燕,學習成績特別好,全年級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畢業後考入重點高中。從那時起,我就沒見過她,我們走了兩條截然不同的人生路。後來參加初中同學聚會時聽說,她又到了北京念書,大學沒畢業直接去歐美留學,成為同學們口口相傳的一個傳說。


    這麽多年沒見,這丫頭洋氣了不少,還挺有女人味,真是女大十八變。


    我嚐試著跟她打招呼:“王思燕?”


    她看了我半天,想起來:“齊翔!你就是殯葬公司的工作人員?”


    殯葬這個活兒好說不好聽,在她這個留學生麵前我有點自慚形穢,支支吾吾點點頭。


    王思燕看看我,好像不怎麽信任我,說:“進來吧。”


    我跟她來到裏麵的房子,一進門就鎮住了,三室兩廳的大房子,一水歐式風格,鋪著地板,頭頂是吊燈,還有小躍層,橡木樓梯螺旋盤旋向上,直通二樓,曲徑通幽。家裏來了不少客人,一個個都是西服革履,言談舉止一看就是社會賢達。


    我心跳加速,有些不自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好。


    王思燕把我引薦到她母親這裏,她媽媽哭得眼睛都腫了,正在擦拭死者王橋的遺照。我這才反應過來,王橋是王思燕的父親,兩人是父女關係。


    我握住她媽媽的手:“阿姨,節哀,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她媽媽點點頭:“謝謝你,小夥子。”


    王思燕還不錯,在旁邊介紹:“媽,他是我以前的老同學,現在在殯葬公司做,爸爸的後事就是他負責。”


    “小夥子你多費心了,有什麽事就跟燕兒商量,你們兩個一起拿主意。我先去休息了。”她媽媽說。


    王思燕把她媽送到裏麵的臥室,出來後歉意地說:“老同學,不好意思,我媽心髒不太好,爸爸突然過世,她受了點刺激。”


    “阿姨身體重要。”我打開公文包,掏出報價單和流程表想和她細說,王思燕讓我稍等,她先去打點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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