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馬金刀地坐在藤編椅上,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把大腿拍得劈裏啪啦響。


    ?


    方麥冬被打斷,無語地小聲提醒:“你收斂些。”


    範彪猛地意識到身處何地,笑容在0.5秒內消失,然後下意識往對麵瞄了一眼。


    江與城慢條斯理地吃東西。


    ?


    周圍被吸引過來的視線慢慢散開,範彪繼續看著手機。也不知到底看到了什麽爆笑的東西,這次不敢再發出聲音,繃緊嘴強忍住,但因為實在控製不住,不得不用手捂住,胳膊肘撐在桌子上,努力低著頭,魁梧的肩膀不停地抖抖抖,一米九的壯漢,一張黑臉都快憋紅了。


    ?


    江與城抬眼,看著他。


    範彪對上他的視線,立刻挺直了脊背,但因為太想笑,憋得整張臉都扭曲了。


    ?


    方麥冬視線略略一偏,從範彪手中的屏幕上劃過,表情也有一瞬間的古怪。但很快收斂,若無其事道:“這次的預算超出了限額,劉廠長堅持機器的更新換代不能落後,希望您考慮一下。”


    是職責內的公事,也是想幫範彪化解眼下的窘境。


    ?


    然而江與城沒那麽好糊弄,放下筷子,伸出右手,隨意的動作,卻不容違抗。


    這東西範彪可不敢給他看,讓他看到不得氣死。


    他攥著手機,“那個,城哥我……”


    江與城麵無表情:“拿來。”


    ?


    範彪是個直腸子,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時候隻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方麥冬。後者回複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範彪是從不敢違逆江與城的,頂不住他的逼視,心一橫牙一咬,把手機遞了過去。


    ?


    江與城接過手機,往屏幕上掃了一眼。


    是一個淡綠色背景的界麵,滿屏文字,大約是什麽小說。不知是那句話太顯眼,還是江與城掃過的一眼太巧合,映入眼簾的一句赫然是:


    【江狗賊,哪裏跑!】


    ?


    “……”


    江與城眼皮一抬,目光中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範彪頓時不打自招:“程姐新連載的小說,我這不是閑著沒事麽,就追著看看,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把你寫進去了……”


    還是這種設定。


    ?


    看來不是他敏感,這個江狗賊,還真是他啊。


    江與城的視線落回手機,往前一翻。


    ?


    【……采花大盜……背信棄義……無惡不作……江雨澄……】


    ?


    江與城掃過幾個關鍵詞,不動聲色地放下手機,重新拿起筷子。


    範彪目光複雜地望著他,一動不敢動。


    方麥冬無聲歎氣,試圖勸解:“恩恩應該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巧合吧。”


    ?


    若是隻有“江狗賊”三個字,也許還有一點可以解釋的空間,但“江雨澄”這個名字都明明白白地出現了,說是巧合,八歲小孩兒都不會相信。


    ?


    江與城的神態看起來毫無異樣,十分平常,手法嫻熟地夾起一塊豆腐,四四方方的形狀,平整嫩滑,色澤光亮。


    範彪以為他沒生氣,正想把吊在嗓子眼兒的一口氣放回肚子裏,卻見他夾到一半忽然把豆腐放了回去。


    然後撂下筷子,一言不發地起身走出餐廳。


    距離簽下那份淨身出戶版離婚協議,已經過去一周了。程恩恩一直沒有想到解決辦法,她沒料到江與城會在協議書裏埋坑,想鬥也鬥不過這個陰險狡詐的人,反正又不急著改嫁,等考試結束再來想這件事吧。


    複習程恩恩從未懈怠過,距離高考時間越近,她就越有幹勁。她知道期待太高不是一個好兆頭,過高的期望往往意味著失敗之後的巨大落差,但對這一場代表著新生的考試,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憧憬。


    常老師一直勸她平常心,這天上午的課結束,程恩恩送她出門時,她再次提醒:“我知道你看重這次考試,但是你現在弦兒繃得太緊,還是要沉澱下來,養精蓄銳,保持好狀態。”


    程恩恩點頭:“我也覺得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下午想休息半天,放鬆一下。”


    “休息一下吧,”常老師說,“做人做事,都講究一個張弛有度,學習也是一樣的。”


    兩人在走廊迎麵遇上江與城。


    他剛從電梯走出來,今天穿的淺灰色西裝,外套脫了搭在左手臂上,白襯衣,沒係領帶,鬆著一顆扣子,不同於平時嚴謹禁欲的帥氣,走出來都像是帶起一陣風。


    然而他麵無表情,眼神掃過程恩恩時夾著一絲仿佛要找她算賬的危險氣息,來勢洶洶。


    程恩恩也不甘示弱,嚴肅地瞪回去一眼。


    常老師沒發現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笑嗬嗬跟江與城聊了幾句,在兩人的目送下走進電梯。


    走廊上安靜下來,一直被晾在一邊的程恩恩正要說話,江與城越過她,徑自邁進家門。


    程恩恩跟著走進去,見江與城將外套隨手一放,倚在沙發背上,雙手環胸看著她,目光涼颼颼的。


    她還沒和他算賬呢,他竟然先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程恩恩嘀咕一句,關上門。


    轉過身時她把腰杆兒挺得筆直:“你……”


    剛說一個字,被江與城冷冷的話音打斷。


    “背信棄義?”


    程恩恩茫然:?


    “無惡不作?”


    程恩恩繼續茫然:??


    江與城冷笑一聲:“采花大盜,江雨澄?”


    ?


    程恩恩臉上的第三個問號剛冒出一個彎,忽然間靈光一閃,成功回憶起了這幾個詞語的出處。順便就明白他為什麽要找她算賬了。


    頓時心虛,剛剛虛張起來的底氣瞬間消失無蹤,她跟著犯錯的小學生似的站在他麵前,從氣勢上就弱了。


    “你怎麽會看到……”


    江與城冷冷地問:“你就是這樣在你的小說裏編排我的?”


    ?


    “那個是之前失憶的時候寫的。”


    程恩恩試圖狡辯。


    那天回來太生氣了,就報複性地,給小說裏一個反派角色命名為“江雨澄”,撒了一口惡氣。誰讓他給她挖坑來著。


    ?


    這個解釋並沒能得到江與城的認可,他涼涼的口吻道:“17歲的程恩恩,可不會這樣編排我。”


    程恩恩也不知怎麽突然腦子一抽,“江叔叔,你……”


    說完一半自己先愣住。


    江與城也是一頓,意味不明地睨著她。


    “你是以哪個身份在叫我?”


    程恩恩沒反應過來:“有區別嗎?”


    ?“有。”


    “以我現在的身份?”她順著試探地問。


    江與城毫不猶豫地冷漠道:“江叔叔不是你叫的。”


    程恩恩:“……”


    她發覺自己又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坑往裏跳了,被這樣區別對待,心裏不禁有一丟丟不爽。什麽意思嘛,她不能叫,隻有17歲的程恩恩能叫?


    她不服氣似的輕哼了一聲:“那17歲的程恩恩呢?”


    江與城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間的微妙,程恩恩還沒來得及看清,他已然從沙發上離開,猝不及防地靠近,並將她一把扣進懷裏。


    程恩恩驚愕瞪大眼睛的同時,江與城按著她的後腦幹脆而強硬地吻了下來。


    “唔!”


    程恩恩立刻開始掙紮,江與城早有防備,將她鉗製地死死的。但程恩恩也學精了,上次被他按在電梯裏強吻,吃一塹長一智,她趁著江與城禁錮她雙手的時候,抬起膝蓋攻擊。


    不得不承認她有長進,江與城因為分出精力用手掌按住她的膝蓋,略微退開了些許。程恩恩便趁機用得到自由的雙手推他。江與城似乎被激怒,把想要從他身側跑走的人抓回來把往牆上一懟,用身體抵住。


    差一點就逃脫的程恩恩氣急敗壞:“你真的很沒有禮貌!”


    “跟自己女朋友還要講禮貌?”江與城輕巧反問。


    程恩恩被噎了一下,悶聲道:“我不是你女朋友了。”


    “你不是,”江與城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17歲的程恩恩是。”


    “我……”


    程恩恩一張口,便被他趁虛而入,舌頭闖進來卷住她的舌尖,纏繞、吸咬、攻城略地,霸蠻地攻城略地。


    與上一次一模一樣的情境與姿勢,不同的是他心裏憋著氣,吻便隨之帶著占有和懲罰的意味,很凶,也很深。相同的是,程恩恩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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