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看她實在太小,便讓奶娘抱著先回去睡了。


    倒是楓哥兒年長些,已經會背三字經和千字文,說起吉祥話來,一句勝一句的強,不一會兒便把謝夫人給逗得合不攏嘴。


    過一時,謝家二公子也回來了。他在戶部當差,差使原就清閑,當初能得這個官,還是別人看在謝岩的麵子上。


    一聽大哥回來了,二公子便早早告了假,尋了個由子遛回府上。


    說到底,這位二公子雖不成器,可兄弟兩個情深不是假的。他也知道自己是哪塊料子,從沒動過什麽歪念頭,就盼著哥哥有出息,他也好威風呢。


    就在謝二公子回府的這時候,謝夫人的一個貼身嬤嬤突然湊到謝夫人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謝夫人看著堂下坐著的兒子媳婦們,森然一笑:“她既回來了,便喚她過來。兄嫂回京,僅有她從未來拜見過。”


    謝夫人這話一出,林氏與謝寧之都明白,老太太這話裏是在說誰了。


    林氏笑道:“早聽說家裏新添了一房弟妹,還是七弟指名要的人,今個也讓兒媳開開眼。”


    謝夫人冷冷道:“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的,能是什麽好玩意兒。”


    謝夫人是全然不顧及衛氏和謝晉之的麵皮了,林氏是長嫂,雖也不待見這個弟弟弟妹,到底不好讓人說閑話,便意思地勸了幾下。


    幾人說話的功夫,謝二公子和衛氏一齊到了。


    謝二公子是個沒禮貌的,先向母親見了禮,便猴兒一樣地跑到大哥身邊去,嘻嘻哈哈地抱著他,鬧個沒完。


    可憐謝寧之一向莊重,這回也讓弟弟鬧了個沒臉。


    不過,真正沒臉的人,卻不是他們,而是衛氏。


    見到謝夫人,衛氏淡淡福了個身,而後便仗著自己是有身子的人,毫不顧忌地坐了下來,正坐在林氏下手。


    林氏看一眼謝夫人氣得鐵青的臉色,笑道:“我離京地早,竟認不出是哪位弟妹了,終歸是一家人。見完母親,怎麽也不與我這個做大嫂的,打聲招呼。”


    衛氏瞥她一眼,淡道:“妾身衛氏,是七郎的妻子。”


    “原來是七弟妹啊,”林氏笑笑,“弟妹剛嫁入我們家,大概還不知道規矩。待會兒二弟妹和三弟妹也要來拜見母親,等那兩位弟妹來了,莫非還要坐在七弟妹的下手不成?弟妹坐在這裏,是讓嫂子們笑話了。”


    衛氏在閨中時便最不喜歡這種虛情假意的應酬,她起身去尾座坐著,不欲與林氏多糾纏:“不過是一個座位而已,大嫂何必陰陽怪氣。”


    林氏性子倒好,聽到陰陽怪氣一詞,也沒冒火,反而道:“好意提醒弟妹一句,若不招弟妹待見,日後,便不再多說了。”


    衛氏笑道:“那敢情好,弟妹這廂先謝過嫂子。”


    饒是林氏好涵養,也被她這沒臉沒皮的話氣歪了唇。


    她看一眼上座的謝夫人,再看一眼一臉無所謂的衛氏,心裏感慨,怕是這衛氏嫁過來之前就知道自己日子不好過,連麵子那層都不要了。


    難怪老太太會對她提出那樣的要求來,換做自己,想必也要好生懲治她一下。


    衛氏與林氏鬥嘴的功夫,剛才話裏的二弟妹和三弟妹也都到了,一屋子的女眷和蘿卜頭,謝家兄弟兩個也覺得沒趣。


    他們本就好久沒見,真覺得湊在此景裏,倒不如一塊喝酒過癮。正好謝夫人也想支開他們,兩方一拍即合,謝寧之和謝二公子很快便溜了。


    二房太太和三房太太是一直處在京裏的,與衛氏不睦那是早早就種下的種子。


    二房的那位還好,也是正經世家出身,加上謝二公子還是個嫡子,所以她自恃身份,倒不怎麽和衛氏攙和到一起,自然也不具備林氏那樣的戰鬥力。


    三房太太嫁的是庶子,這位謝家三公子的母親仍然健在。


    而這位姨娘活著的根本原因,便是早早認清了出路,從不與嫡派爭,甚至偶爾,還為嫡派敲個邊鼓。


    三房太太有樣學樣,是嫡派的堅固擁實者,林氏不在時,殺衛氏威風的事情基本都是她包圓。


    雖說衛氏的娘家比她好,可是嫁進了謝府,她們又都是嫁的庶子,三房太太一直覺得誰也不比誰金貴。


    每回鬥起嘴來,別提多有底氣了。


    這次也一樣,三房太太一見到衛氏,便笑著道:“弟妹從娘家回來了?”


    衛氏一向不屑於她,連眼神都沒掃過去:“三嫂有事?”


    三房太太笑道:“弟妹怎麽這般大的火氣,這孕婦,貴在心氣平和,否則出個好歹,可如何是好。”


    衛氏最聽不得別人拿她肚子裏的孩子開玩笑,聽到三房太太這樣說,她立即拍著桌子道:“你敢咒我!”


    三房太太笑道:“哪有的事,我是在提醒弟妹,我們都是做過母親的人,難道弟妹覺得,有誰不望著弟妹好嗎?”


    “就弟妹這三天兩頭回一次娘家的樣子,怕是誰也不敢呐,令尊可是禦史頭頭,誰又敢得罪弟妹。”


    提到自己娘家,衛氏的身板又硬直了。


    這謝家的所有媳婦裏,屬她家最有出息。


    林氏雖說是出身侯府,但她的爹和兄弟並不身兼要職,所謂縣官不如現管,若真讓衛氏與林氏做個比較,衛氏仍然會覺得,還是自己家好。


    三房太太轉麵便與二房的笑道:“就顯得她有娘家似的,當年我們幾個懷孕時,除了娘家母親來看過一次,誰不按著規矩來呢。大嫂還是正經侯府出身呢,二嫂背後也有將軍府,莫非屬她最金貴?”


    二房冷笑一聲,並不言語。


    衛氏倒先怒了:“你什麽意思?”


    三房的滿麵堆笑,還來不及說話,倒是林氏終於看不過眼,先說一句:“雖說弟妹剛才說,不需要嫂子提醒,但是做嫂子的多事,仍然得告誡弟妹一聲。”


    “你我作為出嫁之女,這樣頻繁地與娘家往來,容易讓人誤會,是受了夫家薄待。”


    衛氏一聲冷哼,看她那樣子,擺明是想說“對,我就是覺得你們薄待我了。”


    林氏道:“我知道弟妹不顧及謝府麵子,但是七郎本事再大,終究也是謝府出去的人,便是你肚裏的孩子,生出來,那也是姓謝的。”


    “弟妹的腦子,還是放清楚些好。”


    這能算是林氏說的頭句重話了,衛氏也沒惱怒,連氣焰都明顯消下去了一些。她這幾日是昏了頭,待在謝府裏,老怕謝夫人對她孩兒下手。


    自謝環的事情出了以後,衛氏與謝夫人之間是真的完全撕破了麵皮。謝夫人看衛氏的眼神,每每都要像生剝活吞了她似的。


    有孕以後,衛氏便常做噩夢,夢裏,她的孩子,也與謝環的那個孩子一樣,生下來即夭折。


    可這是她第一個孩子啊,怎麽能夭折呢?


    思來想去,任何地方都不如娘家保險,衛氏這才常常回娘家,謝夫人懶得管她,巴不得她把自己名聲全敗壞了。


    其實衛氏的親娘,何嚐沒有提醒過她,到底不如局外人的當頭棒喝來得讓人清明。


    衛氏心下百轉,卻不知這位新來的大嫂為何要提醒自己,謝夫人已經開口道:“見麵便吵,如何才能安生下來,都下去,寧哥兒家的留下,其餘的別在跟前礙眼。”


    衛氏巴不得與謝夫人再也不見,聽了這話第一個便溜了,剩下的二房和三房太太悠悠行完禮,這才退下。


    “如何?”待人都走了以後,謝夫人問道。


    林氏說:“瞧這弟妹的性子,雖然剛烈,但並不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娘是因為環兒妹妹的事傷心昏了頭,才覺得有些艱難罷。”


    “你環兒妹子的事確實讓我傷了心,衛氏最近是得了身孕,行事越發蠢鈍起來,倒好拿捏了。”謝夫人說,“讓你尋的人,如何了?”


    謝寧之雖在外為官,但謝岩也舍不得他去什麽苦寒之地,所以深山老林和那些邊境地方,第一個便排除了。


    不巧,謝寧之去的啊,還是一個大大的溫柔鄉,出了名的吳儂暖語,當年薑淮姻的母親薑夫人也是來自那裏。


    所以薑家兩姐妹,這才顯得格外傾城可人。


    林氏笑道:“媳婦做事,太太還不放心嗎?完全是按著太太給的模子找的,媳婦特地調查了她的身世,竟是巧,也是一位犯官之女。雖不說飽讀詩書,可也算小有才情,尤其那雙眼睛,最會勾人了。”


    謝夫人笑道:“那便好,讓你吩咐她說的話,你也說過了?”


    “是,說過了。”林氏頷首。


    “希望一舉得中,也不枉環兒,在天之靈。”謝夫人正色道。


    第68章 替身


    衛氏回去沒多久, 謝晉之也到了家。


    他自然聽說,謝寧之帶著媳婦從任地回來了, 他與嫡係人馬都沒交情,何況前陣子齊王才疑過他會不會改投太子,謝晉之既不想讓謝夫人好過,更不想這時候和嫡係人馬沾上幹係。


    倒是林氏慣會做人, 她從任地帶了許多禮物給哥幾個,像謝家二公子這樣與謝寧之親近的,自然由林氏親自送過去, 向謝晉之這樣關係尷尬的,林氏直接派了身邊的丫頭來。


    便是幾個出嫁的姑娘,林氏也沒忘記。


    隻是, 來給謝晉之送禮物的這個婢女,尤其特殊些罷了。


    丫頭名叫燕尾, 長得格外漂亮, 並不是那種死板的漂亮,而是在人群裏一看就很出挑,泯與眾人。


    衛氏第一眼就盯上她了, 她盯上這丫頭的原因倒與其他人不大一樣,實在是, 這人與……有些像。


    趁著謝晉之在書房裏,衛氏巴不得馬上趕這丫頭走, 連禮物都是隨便清點的:“行,我領了你們大夫人好意, 你趕快回去。”


    燕尾好脾氣地笑道:“大夫人特地囑咐奴婢,說七太太有孕在身,和別人不一樣,萬不可大意了。奴婢還是幫著太太把禮物點完,再走罷。”


    衛氏道:“不過是一禮物,有什麽好清點的,當誰沒見過嗎?”


    燕尾委屈道:“太太這話,可真是冤枉我們夫人一番好意了。早先聽太太有了身孕,我們夫人連夜便把所有禮物全都清換了一遍,生怕哪裏衝撞了太太的喜氣。太太怎麽還這般說我們夫人,便是做奴婢的,聽了也寒心。”


    衛氏大感頭痛,沒想到這個狐媚蹄子,還挺難纏,她按耐住脾氣:“好,我與你慢慢清。”


    這時候,謝晉之拿著一本書卷從房裏出來了,他換下了朝服,一身紫衣顯得他儀表堂堂。


    謝晉之的目光有些沉地打量在衛氏身上:“出了何事,怎麽吵吵鬧鬧,沒個消停。”


    衛氏生怕他看到了燕尾,忙上前去攙著他的胳膊,以身子阻擋住他的視線:“大嫂初初返京,送了些許禮物來,妾身正與奴婢們說笑呢。”


    林氏做事從來都挑不出什麽差錯,謝晉之比衛氏更了解她的性子,也不欲多說,正準備回房時,忽然一抹焦黃色映入他的眼簾。


    謝晉之堪堪轉過身,正好看到低著頭盤算賬本的燕尾,他腳步猛地停住,輕輕將衛氏推開,疾步走到了燕尾跟前去。


    燕尾眼前猛地出現一個男子,被嚇了一大跳,微微抬起頭,小聲地囁嚅道:“是七爺嗎?”


    她聲音有些甜,乍一聽起來,和混了蜜似的,謝晉之的眼神忽然變得深遠飄渺,仿佛在透過她,看什麽別的人。


    他下意識地側過臉,放溫柔了說話:“你是新買的奴婢,怎麽從沒見過你。”


    燕尾對他一福身,輕聲道:“奴婢是大夫人在蘇州買的,剛陪著夫人回府,所以七爺沒見過。”


    “大嫂身邊的人,”謝晉之笑一聲,尾音拖得些許長,“難怪教養地比一般丫鬟出挑。”


    燕尾不意外地紅了臉,她輕輕地擰著手帕,嘴唇半張微張,尤其一雙眼睛欲說還休,仿佛蘊含了無限情意在裏頭。


    真好,謝晉之目光微變,他記得,淮姻那時候被自己誇讚,大概也是這樣子吧?


    太久沒見她了,真是看什麽人都像她。


    自打那次宮宴過後,蕭霖便將薑淮姻保護地滴水不漏,即便是她想娘家了,也是由王府的魏管家出麵,將薑夫人和薑淮娡接過去。


    如今仔細盤算一下,快有四個月了,不知道她的肚子,長得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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