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取笑你,隻怕說起正經的,你受不了。”蕭長勇道,“那日你說,蕭一山與父皇關係匪淺,是從誰嘴裏聽來的?”


    綠竹道:“王府裏都在傳,具體是誰說的,妾真的記不清了。”


    “你在王府待的時間長,本王且問你,蕭一山與皇叔,關係當真密切嗎?”蕭長勇慢慢眯起眼,波瀾不驚地問,“皇叔對於儲位一事,有沒有對蕭一山說過什麽?”


    綠竹一驚,忙道:“這種事,主子們從不會與妾身說。”


    “不過……不過……”綠竹眼神遊移,悄悄看了蕭長勇一眼,吞吞吐吐不敢細說。


    蕭長勇不依不饒追問道:“不過什麽?”


    “妾,在一次偶然時,曾聽王爺說過,日後會帶一山少爺奔赴戰場,而且……王爺似乎更為欣賞廢太子的處事作風,讓小少爺日後要待人溫文,切不可大意。”綠竹一邊察言觀色,一邊小聲道。


    蕭長勇冷冷地道:“廢太子,嗬,我可真是有個好皇叔啊,枉我一直尊重他!”


    想到父皇夤夜時單獨接見蕭一山和蕭霖,蕭長勇的心裏便開始“咯噔”“咯噔”跳了個痛快。


    再想到皇上下旨重查巫蠱,蕭長勇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推開綠竹,早也沒了那些旖旎心思:“你睡吧,本王今夜去書房。”


    他麵色不善,綠竹隻好七上八下地應聲“是”。


    謝府。


    謝晉之回府的時候,謝岩和謝夫人還在宮裏未歸,他沒有蕭長勇那種手眼通天的本事,所以尚不知謝環與小皇孫身殞,皇上要重查巫蠱的事情。


    他回了自己院裏,衛氏還沒睡,正點著燈候他回來。


    衛氏算不上貌美,隻是當一片暗影打在她雪白的粉麵上時,謝晉之還是有幾分意動。


    他一下想到了宴會上的薑淮姻。


    她比以前變得豐腴許多,看她的肚子,已經過了最危險的前三個月。她要有孩子了,謝環也有孩子。


    為什麽就他一個人還孤苦無依呢?


    謝晉之喚衛氏過來,衛氏微笑道:“爺累嗎,今天的萬壽節想必很熱鬧吧。”


    “熱鬧是有一些,不過,也出了許多岔子,”謝晉之的手慢慢摸上她的腰,“我有個妹妹,你知道吧?”


    衛氏嫁進來前就摸清了謝府的人馬,點頭道:“知道,是九姑娘,嫁進太子府的那位吧。”


    謝晉之說:“她今日生產,連皇上的風頭都被搶去,她才是真的好大的麵子。”


    “她,不是也隨廢太子被圈禁在東宮裏,還能生嗎?”衛氏訝然。


    謝晉之道:“有貴妃相幫,有什麽不能。”


    “剛才宮裏來人請爹娘進宮,你沒跟著打聽幾句。”謝晉之抬眼問。


    衛氏與謝府的人不熟,宮裏來人,她也跟著出去迎接了一回,隻是離得遠,小黃門具體說了什麽,她委實聽不大清。


    衛氏道:“似乎是聽到什麽生了。”


    謝晉之雙眼微眯,他冷道:“是個男嬰,有了這個孩子,那邊又能吐氣揚眉了。”


    “你想要孩子嗎?”謝晉之忽地問。


    衛氏一懵,尚未反應過來,隻是滿麵通紅地道:“我……當然希望能夠為爺孕育子嗣。”


    “那便生一個,”謝晉之攬她入懷,腦海裏映入的卻是薑淮姻那張笑靨生春的臉,他閉上眼睛,親上衛氏的臉頰,“我們也生一個孩子。”


    衛氏不由大為窘迫,神情倒是幸福,她麵上一下“騰騰”熱了起來,害羞地受著。


    三個月後,衛氏居然真的懷上了。


    第65章 齊樂


    時近年底, 薑淮姻的身子滿了六個月,真正地笨重起來, 好在京城最近還算太平,邊疆地區也沒什麽人鬧騰,使得蕭霖還有時間待在京裏。


    薑淮姻這日剛起,翠柳便來幫她收拾了頭飾:“老夫人和薑姑娘帶著小少爺來了。”


    這位老夫人不是別人, 正是薑淮姻的親娘。


    自蕭乾親口允諾,免了薑淮姻的母親和弟弟流放之苦後,蕭霖就著手派人接她們回來。


    一路還算萬幸, 趕在天氣轉涼之前入了京,否則嶺南那苦寒之地,薑淮姻真擔心自己母親熬不過今年年冬。


    薑老夫人回京之後, 直接帶著薑正茂與薑淮娡住到了一處兒,當時母女二人久別之後初次見麵, 其中的心酸困苦, 便不多說了。


    倒是不少眼紅的人開始叨叨,薑家女兒嫁了個好郎君,被流放的人還能回來, 再有本事點兒,豈不是與宮中娘娘相平齊了。


    薑淮姻如今麵皮也生得厚了, 反正隻要自己活地舒心,誰愛說閑話讓她說去, 自己也不會少塊肉。


    即便嫉她的人與日俱增,薑淮姻的小日子卻過得越來越滋潤了, 連陳禦醫都說,她這胎問題不大。


    薑老夫人受了流放的罪,哪怕有蕭霖讓人暗中照護,容顏卻仍舊比原先看著衰老。


    一向搗蛋的茂哥兒,也在嶺南時,風吹日曬,從一個大胖小子長成了小包黑炭。


    娘仨一塊過府來,翠柳懂事,上了茶之後,便與拂花退下,不打擾他們幾個說貼心話。


    自從付家出事以後,薑淮娡的生意是做地越來越好,吃喝用具雖比不上王府,與原來的薑府也差不離。


    如今要入冬了,幾人身上都穿上大襖子,薑淮姻的肚子原就大,她怕冷,裹得格外多些,換上衣服後,身前突出一塊,惹得茂哥兒圍著她轉來轉去。


    茂哥兒今年七歲,皮猴一樣的年紀,雖經曆了家宅落魄之痛,但心底到底還是個小子。


    上次他剛從嶺南回來時,薑淮姻的身孕還不像現在這麽明顯,他不由驚奇道:“姐姐長胖了好多呢。”


    孩子的語氣,惹得淮姻與薑淮娡一同發笑。


    薑老夫人招手讓他過來,說:“你二姐現下是雙身子,可別撞到她了。”


    茂哥兒頭回見孕婦,又是自家姐姐,有些奇怪地將一手覆在薑淮姻肚皮上,他嗬嗬地笑說:“娘生我的時候,也是這樣嗎?真有趣。”


    薑淮娡道:“是啊,娘生你的時候也是這樣,你從小便胖,娘懷你的那時候,肚子比你二姐瞧著還要大呢。”


    茂哥兒確實有些胖,小孩子胖點是福氣,倒也沒人說過什麽。隻是從前走親訪友的時候,些許個大人瞧著喜氣,喜歡捏他臉蛋罷了。


    薑家被抄以後,茂哥兒一下瘦掉五六斤,沒成想回京還不到一個月,這五六斤,硬是又被養了回來。


    聽姐姐取笑自己,茂哥兒不由抱起胳膊,嘟著嘴說:“我不胖。”


    他眼神瞥向薑淮姻的肚子,給自己拉了個墊背:“二姐生下來的小子肯定比我胖。”


    薑淮姻輕笑:“那可得借你吉言,茂哥兒從小便不生什麽病,若比你還胖,定是個又健康又漂亮的孩子。”


    茂哥兒咯咯咯,仿佛母雞下蛋似的歡快笑了。


    薑淮娡一手拉著淮姻,悄聲道:“衛氏也有身孕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哪個衛氏?”許久沒出門,薑淮姻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思量片刻,她才道,“哦,謝晉之的夫人嗎?”


    薑淮娡頷首:“前幾日,謝家二房來莊子裏買東西,與我聊了幾句。”


    謝家一共七個兒子,謝夫人生了兩個嫡子,分別是謝大郎和謝二郎。大郎如今外放當知府,二郎正在京裏,借著謝岩的勢力,謀了個員外郎的活。


    那日謝環故去以後,薑淮姻勸慰謝夫人,謝夫人回府,便與自己親兒子親媳婦說了。


    二郎不爭氣,這位二房夫人卻是位懂事的,考慮薑淮姻入了王府,又有身孕,她想著結樁善緣,所以常常便來薑淮娡那裏光顧。


    薑淮娡道:“幾日前,才確診,據說是謝子平親自去請的大夫。”


    “沒想到會這麽快。”上一世,衛氏是與謝晉之成親許多年後才懷上了孩子,這一次倒是快得出人意表。


    看來狼牙常說的蝴蝶效應,委實有許多道理。


    隻不過,衛氏這孩子真能生下來嗎?


    薑淮姻想到枉死的謝環,再想起謝夫人那日悲痛交加,又憐又恨的表情。薑淮姻道:“懷了不算本事,生下來才重要。”


    “謝家的事情,我們還是少沾惹。”預感到會有場腥風血雨,薑淮姻輕聲說。


    第66章 溫存


    薑老夫人自從經過抄家流放, 再聽到“謝”這個字時,便枉如驚弓之鳥, 聽她們姐妹二人討論謝家一事,薑老夫人立刻抱起了茂哥兒,疾言厲色道:“謝家的事情,你們誰都不要去打聽!”


    “我如今一想到謝子平的為人, 仍是一身身的出冷汗。”薑老夫人一手握著薑淮娡,一手抓著薑淮姻,“好不容易掙回了今日的局麵, 平安已是萬幸。”


    聽了這話,薑淮姻卻皺眉道:“娘難道不為爹的清名做考慮嗎?爹桃李滿天下,如今被蓋上一個逆反的帽子, 教茂哥兒長大以後如何做人。”


    薑老夫人道:“你爹他,會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薑淮姻正欲再辯, 茂哥兒卻忽然從薑老夫人身上撲騰下來, 吵鬧著說:“二姐,我想吃點心。”


    淮姻此刻哪裏顧得上他,一手牽著他道:“稍後我讓翠柳給你拿點心進來。”


    茂哥兒撅著嘴, 老大不高興的樣子。


    薑淮姻一邊摸著他的腦袋,一邊開口:“若是我橫冤枉死, 我會希望有人為我平反。娘,我們是最後為爹盡心的幾個人。如果我們都放棄, 爹隻怕真的要永世蒙冤了。”


    眼瞅著兩人即將爭相起來,薑淮娡忙打算勸和, 茂哥兒這時又張嘴了:“我不想吃王府裏的點心,我想吃長姐做的,長姐帶了點心來呢,我都瞧見了。”


    他這樣說了,薑淮姻隻好道:“那讓姐姐拆開給你吃。”


    “茂哥兒聽話,滿滿你也少說兩句,”薑淮娡見娘親滿麵哀容,明顯是想起了過世的父親,她道,“難道我們會盼著爹不好嗎,娘是擔心你,到底,性命比清名重要。”


    薑淮姻再世為人,所求的不過有幾大願。一是家人平安喜樂,二是讓那些曾害過她的人,永世不得翻身。


    三便是,洗清薑知行的冤獄。


    若她孤身一人,能換得平安來確實已是萬幸。可她有狼牙的幫助,又有王爺的嗬護,再不為爹平反,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薑淮姻粉麵微露,再一瞥母親的神色,輕聲道:“娘的意思,我都明白。我如今也懷著身孕,有道是有兒方知父母恩,娘為我考慮,我也不會不顧自己的性命。”


    這時候,薑淮娡做起了和事佬,她一邊分一塊糕點給茂哥兒,一邊勸道:“經過這許多事,想必滿滿也知道輕重,娘別與她計較。”


    茂哥兒貪吃的時候還不忘點頭,重新拿了塊嶄新的糕點喂給薑老夫人,他郎朗道:“茂哥兒喂娘吃口糕點,娘吃了保準開心。”


    他人小鬼大,終於惹得薑老夫人笑了,她摸著茂哥兒的頭,感慨說:“你們一個個年紀大了,娘也管不住。姐姐不願嫁人,妹妹嫁人後有了自個主意。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由你們去。”


    薑淮娡沒想到會突然引火燒身,薑老夫人回來以後,見她與付明和離,著實常常為她的終生大事操心。


    尤其宋衍,青年才俊,又是個知根知底的,除了他年歲小些以外,一切幾乎都符合薑老夫人的擇婿標準。


    得了空,薑老夫人便常喚宋衍來家裏吃飯,她是宋衍的正經師娘,有她作陪,外人也說不得什麽。


    薑淮娡道:“怎麽又說起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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