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熟的你也上上來,蕭霖這句話還沒說出口,了空便溫聲道,“薑施主大概是有喜了。席上那盤地菜,有喜的婦人一向愛吃。看來王爺求子之心,是真誠懇。”


    有……有喜?


    蕭霖愣住,他驚愕地看向薑淮姻,發現身旁的薑淮姻正與他一樣手足無措。


    同樣是兩世為人,可也同樣是初為人父為人母,在這件事情上,他們都沒有任何經驗。


    了空看這二人的表情便覺得樂,正好小徒弟告訴他廟裏有新客來,了空便說:“貧僧以為王爺下午的行程可以改改,該回府請禦醫為薑施主確診,是否真有此事。”


    蕭霖一拍腿,曾征戰沙場無數次的將軍,此時話都說不利索了,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對!”


    薑淮姻咬著唇,相比蕭霖的又驚又喜,她的心裏其實更為複雜。


    她與蕭霖不同,上一世,她也可以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雖然她不想為那些畜生養育後代,但是那孩子,卻死在了別人手裏。


    多可惜啊。


    這一世,若她肚子裏真的育著王爺的子嗣,她保證,絕不會讓他出任何意外。


    這是一個為人母的承諾。


    第43章 拜佛


    蕭霖原先的計劃是等日頭下去一點後, 帶著滿滿好好地爬個山賞個花,也體會一下文人嘴裏的遊趣。


    現在因為了空一句“有喜”, 他恨不得馬上疾馳到府裏去。


    還爬什麽山, 賞什麽花,哪天不能爬呀!


    兩人跟著了空到前院,想通過前院的小道下山, 卻見到寶靈寺的小徒弟正領著欣賞山謝晉之夫婦四處轉悠。


    重生以後, 這是薑淮姻第一次見到衛氏,衛氏不算是個美貌的女子, 她重在識趣。


    薑淮姻記得衛氏剛進府時,就知道府中有自己這號人存在。她起先還悶不做聲,先使謝晉之放下了戒心。


    衛氏對薑淮姻真正刁難的時候,從來都是在謝晉之出府的日子裏。衛氏的性子, 那是典型的黃蜂尾後針, 最毒婦人心。


    其實她大可不必這樣,就算謝晉之在,以薑淮姻的個性,吃了苦也不會向謝晉之哭訴,衛氏不配,他更不配。


    所以她的孩子, 才會莫名其妙沒了。


    到底該怪誰呢。


    怪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怪他的娘親不中用, 還是怪他的父親是個人渣?薑淮姻也不知道上一世關於孩子的這筆糊塗賬,究竟記在誰身上更合適。


    或許她和謝家, 和衛氏,和蕭長勇之間的債,早就算不清了。


    至死才能罷休。


    了空不認識謝晉之,但是他曾在宮中見過廢太子良娣。那位良娣是謝晉之嫡親的八妹,兩人在麵相輪廓上總有相像的地方。


    了空先試探了一句:“可是謝施主?”


    謝晉之一眼掃過了空跟前的蕭霖與薑淮姻,禮貌回說:“大師好,晚輩謝晉之,今日這是初來寶靈寺,叨擾大師了。”


    “原來是謝大人。”了空是入了佛門的,生就一雙慧眼,待人看事比紅塵中人通透許多。


    蕭霖本心向善,了空可以接受蕭霖的唐突無禮,卻受不了謝晉之的道貌岸然,何況他不需要結黨,更不需要攀附誰。


    是以了空大師的口吻極淡,和剛才與薑淮姻兩人說話時簡直算天差地別,他道:“謝大人,也有要許的心願嗎?”


    “除了大師,哪有人是真的無欲無求,想必王爺來此,也必有所求。”謝晉之終於將話題引到了蕭霖身上,他笑說,“出了是非之地,下官鬥膽不向王爺行禮了,王爺見諒。”


    多了上輩子的記憶後,蕭霖對謝晉之便連麵子功夫都懶得給了。為了枉死的滿滿,也為了自己。


    他淡道:“本王所求已經應了,謝大人求的,怕是難得。”


    謝晉之的眸光在無意間掃向薑淮姻,隻見薑淮姻正一手摸著肚子,笑得又甜又溫柔。


    了空道:“若是薑施主確診有喜,王爺別忘了來此還願。”


    “自然。”蕭霖笑說。


    他攬著薑淮姻圓潤的肩頭,隻要一想到滿滿肚子裏可能有了他的孩子,蕭霖的心跳便開始不自覺加速。


    早該當爹的人了,居然到現在才感受到為人父的緊張,蕭霖的手心上出了細微的汗漬。


    聽到“有喜”二字後,謝晉之與衛氏的眉頭同時一跳。


    衛氏的心思深,她本就不待見薑淮姻。


    若薑淮姻真的壞上孩子,到時母憑子貴。即便薑淮姻是罪臣之女,可依著肚子裏的種,依著王爺的寵愛,她何愁不能再進一步。


    沒準那時候,她的身份會比自己還要尊貴!


    謝晉之沒想那麽多,他臉上的笑容如冰封般的僵住,他想不到她居然有喜了!她與蕭霖才成親多久,到現在總共不到三月的時間,蕭霖是有多眼熱她。


    借著長袖的掩飾,謝晉之將手牢牢握成拳,他表情隱忍:“如此,下官先恭喜王爺。”


    “口頭恭喜不要也罷,謝侍郎真有心,過幾日,可送份薄禮到王府來。”蕭霖懶得和他糾纏,他將薑淮姻攬進懷中,直接避去了謝晉之的偷偷打量。


    蕭霖說:“下次還願時,本王願再與大師討論佛法,今日,先告辭了。”


    了空不知道蕭霖是怎麽麵不改色說出“討論佛法”這幾個字的,鑒於謝晉之在場,了空到底沒有拂王爺的麵子,笑說:“王爺與薑施主好走,貧僧先祝您二位心想事成。”


    “多謝大師。”


    最後一句話是蕭霖懷裏的薑淮姻說的。薑淮姻對這位俏大師的好感不差,何況大師又是給他們做菜,又是幫忙道喜,臨走前怎麽也該謝人家一聲。


    薑淮姻的音調嬌嬌軟軟,她沒有刻意放甜,可這聲音就像是平空的一道雷,先是在謝晉之耳朵裏,意猶未盡地炸開了一遍,又在衛氏的耳裏,如晴天霹靂一樣,轟隆隆響了三響。


    衛氏不是一個自卑的人,至少和林氏比起來,她從沒覺得自己比林氏差。薑淮姻是戴罪之身,至少在如今的身份上就矮了她一截,可薑淮姻過得仍然比自己好。


    有謝郎這樣的人牽掛著,還有王爺寵愛著,她都是憑什麽呢?


    衛氏舌尖發苦,呼吸聲一下比一下粗重。


    人間千百態,寶靈寺裏謝晉之和衛氏心思各異,王府裏的蕭霖與薑淮姻倒是同樣的心情微妙。


    為了顧及薑淮姻的身子,蕭霖即使著急,也不敢真的快馬加鞭趕回府,若淮姻真是雙身子,那她出了意外,蕭霖悔恨終生都來不及。


    一到王府裏,蕭霖就遣魏管家拿帖子去請禦醫過來。魏管家一知道是薑夫人可能有喜了,樂得和什麽似的,不需要蕭霖提點,直接騎著馬一陣風地跑去了。


    像是個老當益壯的小陀螺。


    不隻魏管家樂,闔府上下都樂,這股氣氛反而把薑淮姻弄得怪緊張,她偷偷拉著蕭霖的手說:“王爺,要是弄錯了怎麽辦。”


    了空大師在佛法上雖有進益,終歸不是禦醫,誰也不敢保證他說的話就是準的。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薑淮姻上輩子也懷過,這回的反應與她當時有喜的反應不大一樣。


    雖說身子乏了些,可薑淮姻一點惡心反胃的感覺都沒有。上一世她初有孕時,害喜的反應分外嚴重,不僅身子跟著浮腫,還時常頭暈眼花。


    大家現在都這麽激動,薑淮姻是真怕弄錯了,害得人人都空歡喜一場。


    蕭霖親自給淮姻剝了一顆蓮子吃,他語氣輕鬆:“弄錯又如何,你我成婚才多長時間,大可日後再努力。”


    “可是,”薑淮姻眼波如水,她小聲說,“那大家都會失望的。”


    蕭霖失笑:“這是你我的子嗣,管什麽別人。魏管家或許激動了點,不是逼你非得立即生下一個。”


    他將剝好的蓮子喂進她嘴裏,順帶伸手捏了把滿滿的臉:“不過,我也是真的想看看你我的孩子,長得是像你,還是像我。”


    她肌膚柔膩,捏著捏著,蕭霖的眸色不由變深,他探身要親她。


    薑淮姻輕輕推搡了蕭霖一把:“王爺……等會兒禦醫就來了。”


    “本王知道。”蕭霖捏著她柔軟的下巴尖尖,伸手摩挲著她朱紅的唇瓣。


    薑淮姻的臉頰上有些肉,捏起來圓嘟嘟的,她的嘴唇也像一個花瓣一樣,嘴唇上的唇珠分外明顯,總惹得人想親一親。


    蕭霖低頭,輕咬上一口她的嘴。


    薑淮姻臉紅:“王爺。”


    “禦醫要來了,”蕭霖聲音低沉,他緩聲說,“等會兒可別再勾本王。”


    這鍋甩的!


    薑淮姻悶哼:“王爺是老樹開花,其中辛苦,滿滿都明白。”


    “貧嘴。”蕭霖道,他眼神掃向桌上新鮮的蓮子,“編排夫君,罰你剝一百個蓮子。”


    薑淮姻嘟著嘴巴,素手慢慢地剝開蓮子殼,她委屈:“欺負人。”


    “疼你的時候還少嗎?”蕭霖見薑淮姻真的眼睛紅上了,不禁道一句。


    薑淮姻眨了眨眼,那點紅血絲立即沒了,她說:“滿滿不是在剝嘛。”


    薑淮姻的蓮子心還沒剝到十個,魏管家便帶著陳禦醫來了。


    陳禦醫常給後宮的娘娘貴人看病,診喜脈是把好手,從沒錯診過。魏管家特地多騎了幾裏路,就為了把陳禦醫請來。


    陳禦醫在薑淮姻伸出的手上號了會兒脈,而後便雙膝跪地說:“恭喜王爺,夫人確有喜了。”


    “可有錯?”蕭霖心跳的拍子在砰砰加快,他強忍著性子,鎮定地問。


    陳禦醫道:“夫人的脈象如滾珠,是為滑脈,滑脈便是喜脈,臣肯定。夫人的身孕剛滿月餘,需得小心看護。”


    蕭霖的嘴角彎起,一旁的魏管家已經準備好了賞錢,直接將一錠銀子給了陳禦醫手裏:“多謝陳大人,咱們夫人的這一胎,可能得常請陳大人來府中看護了。”


    並肩王的第一個孩子,過幾日皇上知道了也必要過問。


    何況王府裏不像宮中那麽複雜,根本沒幾個鶯鶯燕燕,薑淮姻的這一胎,基本不會出問題。


    能為她看護,這屬於美差,陳禦醫樂意接下,他道:“管家客氣,這是臣的榮幸。”


    陳禦醫還額外開了好些固胎養身的藥。


    其實王府本就不差藥,可這保胎的真沒有,魏管家一邊送陳禦醫出府,一邊去了附近的藥房抓。


    翠柳幾個也知趣地退下了,僅留下蕭霖和薑淮姻兩個人在房裏,分享喜悅。


    “剛滿月餘,”薑淮姻記得日子,有些羞怯地說,“想必是在王爺出征回來的那天晚上。”


    蕭霖出征後回來四十來天,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前段日子他在北大營忙活,便沒什麽功夫注重那事,幸好不注重。


    否則以並肩王的勇猛……


    薑淮姻紅了臉。


    蕭霖也想起了那一夜的放縱,他頓了頓:“那還得好一段日子才能見到孩子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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