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取得皇後的喜愛,蕭長勇先是遣散了府上所有姬妾,博個專一的美名兒。而後,他更是致力於樸素,將府裏一切奢靡的東西都換了。


    甚至隻要出門,衣衫隻來回穿那幾件,日子久了,還真傳出了“齊王清廉”的名聲來。


    即使沒有太子巫蠱一事,久而久之,皇上會不會因齊王而動另立儲君的念頭都說不準。


    何況現如今太子被廢已經板上釘釘,齊王風頭正一時無兩。


    多少投機取巧的政客想趁機巴上齊王這條線,不料人家齊王正直高潔地很,除了上朝,他輕易不出門,輕易也不見客。


    這回聽說並肩王回來了,齊王給撒了帖子,許多人已聞風而動,瞅著時機聞著味呢——這兩人都是在陛下麵前舉足輕重的人物,一個手掌天下兵權,一個八成是未來的新帝。


    有時候,甚至不需要他們說話,一個態度和眼神便能驅動一切。


    齊王府裏。


    這場眾所期待的宴會並沒有多麽盛大,蕭長勇是打著家宴的名頭請蕭霖過的府,他現在一舉一動都被萬千人看著,可不敢胡亂生事。


    “聽聞皇叔此番回來,身上帶了傷,侄兒特地沒讓人上酒。這是蘇杭今年新進貢的禦茶,前陣子有幸得了父皇的賞,皇叔嚐嚐。”蕭長勇生的風流倜儻,他長得更像生母獨孤氏。


    蕭霖粗略品了一口,臉上不喜不怒地:“我是武人,舌頭粗,不比殿下。”


    “皇叔這話便是折煞侄兒了。”蕭長勇笑道,“當年跟著皇叔一同遠征北魏的場景,侄兒還曆曆在目。”


    “這事兒,想必子平不知道吧。”蕭長勇看一眼落於下座的謝晉之,言語交談中並沒忘記他。


    謝晉之是此坐席上除這叔侄倆外唯一出現的外官,這便能看出他有多得齊王的信任。


    齊王有意抬舉他,謝晉之頓時便接過了話,他聲音溫潤:“此事,臣亦有耳聞。王爺驍勇,聽說皇上也曾說過,殿下少時,多有王爺之風采。”


    “那是父皇謬讚,”兩人一唱一和,自娛自樂地很,蕭長勇道,“不過,我幼時,確實一直有追隨皇叔戰場殺敵的念頭。”


    “殿下身份尊貴,不是拿刀的手。”蕭霖又牛飲一口茶,嘴裏說著淡而無味的官話。


    蕭長勇長歎一口氣,親自夾了一筷子菜到蕭霖碗裏:“皇叔,今日是家宴,何必這樣生分呢。”


    蕭霖畢竟要長一個輩分,心安理得地受了他的服侍。


    待蕭長勇做完,蕭霖抿了抿唇,視線在蕭長勇與謝晉之之間來回打量了一遍,他深深看了二人一眼:“既然殿下這樣說,本王便不客氣了。”


    蕭長勇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長亭和薑家的事情已經發生,與殿下有無關係,本王不欲置會,”蕭霖的語氣輕描淡寫地,卻活生生讓蕭長勇和謝晉之的眼皮都微微抽動了一下。


    蕭長勇嗬出一聲長氣,勉強笑道:“皇叔這是說哪裏話。”


    “殿下聽本王說完。”蕭霖在軍中一向獨斷專行,雖然在外人麵前話少,但可不是泥捏的脾氣,他淡淡笑一下,低聲道,“皇上已下旨的事情,無可更改,殿下大可不必這樣快的拉攏我。任何一個君主都不會喜歡結黨營私,皇兄亦如是。”


    被人當麵揭穿,蕭長勇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連帶謝晉之也跟著吃掛落。


    “同時,希望殿下能管好自己的人,”蕭霖這話明麵是對著蕭長勇說,一雙如鷹雕的眼卻直直看著謝晉之的方向,“那位從豫州帶回來的女子,本王會納她為妾。有殿下的麵子在,過去的事情本王可以不追究,今後望謝侍郎謹言、慎行。”


    謝晉之不怒反笑,也顧不得尊卑了,他淡淡開口:“王爺可知道那是犯官之女,本該發配嶺南的薑氏嗎?”


    “謝侍郎怎知她是薑氏?”蕭霖微眯了眼,脫口而問。


    蕭長勇及時地出來解圍:“那薑氏是子平向父皇求過恩典,已經賞去了謝府的人,莫非皇叔看上了?”


    不等蕭霖開口,蕭長勇先一步堵了兩人的嘴:“皇叔若是看上,子平當可割愛。”


    暗地裏,蕭長勇已經捅了謝晉之一拐子,示意他要分地清楚何重何輕。


    且不說那女子是不是薑氏,若是,自然是好的,現成的人情擺在眼前,哪有不予的道理。


    “無論是不是,我都會納進府。”蕭霖豈會伸手討要人情,他很快反守為攻,“若是薑氏,本王會親自進宮稟明皇上。”


    意思是這個麵子他會讓皇上給,和你們沒啥關係。


    “聽說,薑家尚在時,謝侍郎與薑知行交好,薑知行曾流露出許配愛女之意。”蕭霖不留情麵地冷笑一聲,“如今人走茶涼,謝侍郎也該分得清,誰是你能動的人,誰是不能動的。”


    他聲音如鐵馬冰河,落在空中擲地有聲。


    謝晉之本就生得白,如今一張臉上更是白中泛著青,他隱在袖子裏的一隻手緩緩使力,捏了自己大腿一把,他克製著自己不去發怒。


    沉默半晌,謝晉之繃著臉道:“臣明白。”


    “明白便好。”蕭霖冷淡道。


    合該開心的一餐飯,用到後來,三人已是各懷鬼胎。待蕭霖離府後,蕭長勇特意留下了謝晉之,怕他想不開,朗聲安慰道:“女人如衣服,該放的便放下。”


    謝晉之臉色不鬱,他縱使城府再深,憋了這許久,此刻也暴露了少許,他一字字道:“殿下,臣對薑氏,您應該知道。”


    “我知道。”蕭長勇歎聲氣,“可是人已落到皇叔手裏,皇叔府上多年沒有過女人。以他的麵子,父皇不會拂了這個請求,子平你再有不舍,也是徒勞。”


    “臣隻是想不通,薑氏何德何能,”提起這個,謝晉之開始憤憤,他咬牙恨道,“殿下您見過她,此女要說絕色也算不上,隻是一雙眼生得勾人了些,怎麽就蠱惑到並肩王。”


    “皇叔常年處在軍營裏,身子久曠,”蕭長勇很誠懇地在猜蕭霖的心思,他以己度人道,“不止眼睛,薑氏那身段也是頂好的。”


    蕭長勇笑一聲,目露淫邪:“倒不怕子平你知道,如果你真帶回了薑氏,就是本王,也想嚐個鮮呢。”


    齊王這樣不隱藏自己的心思,更是在火上澆了一把油,謝晉之不甘地垂下眸,蕭長勇又開口了:“改明兒本王讓人給你送三個姬妾去,雖沒有薑氏之才,但也貼心解語。”


    話已說到這份上,謝晉之隻得低頭道:“多謝殿下。”


    回到府裏,謝晉之閉著眼,讓丫鬟們伺候著更衣。


    當年攀上薑府的時候,謝晉之曾將院子裏的丫鬟都遣出去了,如今薑府倒台,他也不必再裝什麽,重新招了幾個貌美的丫頭進府。


    一雙手在替他解下衣袍的時候,不經意地碰了他胸膛一下。


    粗使丫頭的手,比不得薑淮姻的柔軟嬌貴。


    可謝晉之心裏正憋著氣,憋著蕭霖給他受得氣,也憋著下腹的一團火氣。


    他抓過那丫頭,熄了燭火,覆身上去。


    因為未存一點憐惜,謝晉之身下的動作一次比一次狠,女孩兒嬌弱的啼哭聲斷斷續續傳到了他耳朵裏來。


    活該,謝晉之想,活該你浪。


    等你再落到我手裏那天,並肩王也好,齊王也好,沒人會是你的救星。


    他腰身一挺,俊朗的眼裏半是發泄半是嫉妒。


    明明已經拿到了齊王的信任,他想擁有的一切卻還是沒有手到擒來。


    是權勢還不夠大嗎?


    謝晉之靜靜地盯著床邊的蜀繡幔帳,臉色鐵青。


    相比蕭長勇和謝晉之的煩惱,蕭霖也有自己煩的東西。他話都說出去了,可想要納妾的事情,另一個正主卻還不知道。


    其實納妾本就不需要走什麽繁文縟節,若是其他有權勢的人家,根本都不用知會,看上誰直接寵愛了便是。


    隻有蕭霖這個沒經驗的家夥在庸人自擾。


    這時候,倒是突如其來的另一則消息幫了蕭霖的大忙。他剛回府的第二天,老管家道,榮豐伯府的太夫人去了。


    第10章 .長姐


    榮豐伯府本身並不是顯赫門第,開國時那些真正卓越的世家,或者是曾在打江山上出過大力的功臣,地位至少也會在侯爵以上。


    榮豐伯府隻是個伯爵府,哪怕他家伯爺去了,悼念的事情也不需要老管家親自通知蕭霖。


    可是這位太夫人不一樣,太夫人和先皇後獨孤氏是手帕之交,她們各自成婚後情誼依舊深厚。


    先皇後對蕭霖有養育之恩,為了給獨孤氏麵子,他也得去瞧上一瞧。


    再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據他所知,薑淮姻的薑淮娡就是嫁進了榮豐伯府。


    如今薑淮姻至親的家屬斬首的斬首,發配的發配,唯一有希望能在近期內見一麵的,就隻有了。


    聽說薑淮娡在出嫁前,姐倆的感情很好,他不信薑淮姻會不想見她。


    做好了心裏建設,蕭霖再次來到薑淮姻所住的碧竹院,這次懂禮貌了,進姑娘家閨房前,還知道敲門。


    四月的天忽冷忽熱,薑淮姻眼瞅著外頭下了一早上大雨,也沒什麽心情動彈,渾渾噩噩地睡了將近一上午。


    聽到有訪客來,她忙從軟塌上爬起,好在睡前沒有摘下頭飾,就著換上翠柳拿來的鵝黃色衣裙。因為睡得饜足,薑淮姻未施粉黛的臉蛋還是粉撲撲的。


    “王爺。”打開門後,翠柳和拂花忙福身行禮。


    薑淮姻也要跟著福,蕭霖看她一眼,先揮手讓翠柳二人退下了。


    要是給她們知道,自己連已經放在後院的女人都還沒搞定,蕭霖哪還有臉麵當一字並肩王。


    “坐。”見薑淮姻仍站著,他一指圓桌前的板凳,隨口吩咐。


    薑淮姻自覺地給蕭霖沏了杯茶,她聲音嬌滴滴地:“王爺今天怎麽有空來。”


    “前幾天進宮,皇上又賞了我好些藥材,想到你手上的傷,過來瞧瞧全好了沒。”蕭霖還是沒好意思直接說出來,先扯點別的暖下話題。


    薑淮姻低頭看自己手背,不由輕笑:“王爺給的藥盡是好的,原本傷口還有些紅腫,如今連疤都要消了。”


    “之前我見王爺胸口有傷,若是得了藥,您自己也要接連敷著才是。”薑淮姻將茶杯遞給他,笑地嬌嬌軟軟的,真誠極了。


    “本王不常受傷。”第一次見麵沒開好頭,生怕她以為自己很弱,蕭霖穩住了聲音,放緩音調道,“上次是急怒攻心,出了意外。”


    “王爺要多注意身子,”薑淮姻捧著臉說,“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這天下。”


    蕭霖一笑:“好。”


    說完身體,兩人又扯了些別的有的沒的,薑淮姻不厭其煩地與他聊,隻是心裏難免奇怪——王爺到底是要來幹嘛?


    狼牙適時地鑽出來解釋:【他想納你為妾,不好意思說。】【原來是這樣。做妾固然委屈,但是並肩王開口,難道世上有女人會拒絕嗎?】薑淮姻實誠道。


    狼牙:【和大齡處男談戀愛就是這樣,令你摸不著頭腦。】薑淮姻:【……】


    與此同時,蕭霖終於開始緩緩步入正題。他喝了口滾燙的茶,濃茶的溫度幾乎要將他喉嚨口燙得冒煙了,蕭霖毫無所覺,低聲說:“自回京後,你一直住在我府裏,沒名沒分的,傳出去對你名聲也有礙。”


    已經知道他的目的,薑淮姻便存了幾分心思逗他,她像隻受傷的小鹿,微微嘟起紅唇:“王爺是想讓我搬出王府嗎?”


    “這京城雖然這樣大,可是我在這裏沒有親人,無依無靠。”薑淮姻絞著手帕,小臉蛋顯得格外惹人疼,她輕聲問,“不搬出去好不好?”


    “不是讓你搬出去。”被人會錯意,蕭霖難免頭痛。


    他一向不善言辭,現下便有幾分著急了,瞪直眼,終於一鼓作氣地把話問了出來:“我是想說,給你個名分,你可願意?”


    薑淮姻的臉刷地紅了,像一顆惹人垂涎的粉桃子。


    她眨了眨眼,兩隻白嫩的手指將手帕纏來纏去,她低聲說:“我……我聽王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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