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不日便將抵達京城,大軍的步伐在日程裏不自覺地逐步加快。


    一日夜裏,大軍整帳休息,薑淮姻也趁此機會找了條小溪流,洗滌換下來的衣服。


    她的手在冰涼的溪水裏蕩來蕩去,心情如溪底自由自在的小魚一般,倒是極好的。她看出來了,謝晉之已經開始疑她。


    狼牙道:【宿主是故意的嗎?】


    【當然。】薑淮姻拿起盆子將衣紗裝起來,笑容溫和,【之前是拿不準王爺的心思,現在既然拿準了,還怕謝晉之作甚。】【王爺若是知道謝晉之覬覦我,隻有更恨他的。沒有多少男人願意當龜公,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會如此。】她語氣不變,臉上的表情卻冷凝著一層怨恨,平日裏嫵媚生波的杏眼散發出了幾絲倔強的刁毒。


    薑淮姻之所以會突發奇想生出此計,還得全賴她那晚做的夢。


    漆黑的夜色了無生趣,更顯得那天夜裏她的夢境猙獰。


    她夢到了上輩子,有次齊王過謝府來,與謝晉之一同折辱她的情景。


    她知道齊王曾表露出對她有意,但是再也沒有想到謝晉之竟然會卑鄙到這個地步,為了權勢,連自己的女人都能拱手相送。


    她真是恨極了他。


    在那日的床笫之間,薑淮姻已經忘記了自己臉上是何等表情。


    她隻記得,齊王走後,謝晉之惱怒地摔了一屋子東西,臉上的表情又憐又恨,他狠狠又折騰了她兩回。


    “你可真不嫌髒。”薑淮姻當時散著發絲倚在床頭,臉上是剛被人憐惜過的嬌豔楚楚,她冷笑。


    謝晉之抓著她的胳膊,一手在她柔軟的腰間使勁,他其實生了一雙會說話的眉眼,多少女子曾敗在這雙溫柔的瞳仁下。


    “淮姻,你當我想這樣嗎?”謝晉之死死地握緊她的腰,他用力抬起了她的下巴,表情陰鷙,“你當我願意和人共享一個女人?”


    薑淮姻連看他都不想,用了僅有的一絲力氣要一掌扇在他臉上,嬌嫩的胳膊卻還是被他截在半空中。


    “謝晉之,你真讓人看不起。”薑淮姻不客氣地抬起頭,她媚眼如絲,輕聲細語地慢慢吐出一個個字。


    這樣小的一張櫻桃嘴,說的卻是最惡毒傷人的話。


    謝晉之漲紅臉,隨後幾乎像是崩潰一樣,胡亂扯下床上的絲綢簾帳,他赤著身體,將她兩臂舉過頭頂,又死命要了她一次。


    “是我在要你,薑淮姻,你看清楚,是我在要你!”夢裏的最後一刻,他紅著眼,不知發了什麽瘋。


    若不是無意夢到,這真是薑淮姻終其一生都不想再回憶起的東西。


    齊王固然被她厭惡,卻不及謝晉之道貌岸然地讓人惡心,一邊立著貞節牌坊,還一邊甘願當綠毛的龜公。


    他不是喜歡這樣嗎?


    她也要讓他嚐嚐,什麽叫兩麵三刀。


    ——


    出了直隸,謝晉之果然依蕭霖所言,主動尋了個由頭先行一步。沒了這個拖油瓶,大軍的速度更快,兩天便抵達京城。


    沒有旨意,一萬軍士先要在九門外待令,蕭霖示意沈策幫他將薑淮姻帶回府上,自己進了宮裏複命。


    天子腳下,任意一個地段都是金窩窩。原先的薑府算是低調的,離了皇宮有好幾大條街,到了幾乎快要出城的位置上。


    蕭霖貴為並肩王,位高權重,王|府的選址自然更好,隻是並肩王府遠沒有薑淮姻想象中的那麽氣派。


    甚至還不如謝晉之後來的侯府來的莊重。


    【蕭霖身份特殊,作為皇上胞弟,已經手掌大權,他越低調才越安全。】狼牙清楚薑淮姻心中所想,出言提醒道。


    【哦,還有一事忘記告訴你了。】狼牙忽然說,【蕭霖膝下有一義子,名喚蕭一山。今年剛滿十二歲,除此之外,他府上還養了條狗,一條挺大的大狼狗。】薑淮姻看向候在王|府門口的年輕小公子,和他牽著的那條足有她一半高的狗,沒好氣道:【多謝你,我已經看到了,是挺大。】狼牙:【沒騙你吧。】


    蕭一山個子衝得快,歲數雖隻有十二,但身量比薑淮姻看著還要高些。他一身藏青色的男衫,腳踩一雙鹿皮靴,端的是颯爽英姿。


    他生的不像蕭霖,眉眼較常人要更為深邃一些。他的瞳孔漆黑,眼窩很深,隻有那張不苟言笑的臉讓兩人仿佛是一張模子裏刻出來的。


    見沈策身邊多了個女人,蕭一山皺起眉問:“沈將軍,我義父呢?”


    “王爺進宮複命,稍後便回來。”沈策率先下馬。


    蕭一山的眼神很快盤旋在薑淮姻身上——這是義父第一次帶女人回來。


    沈策是知道蕭霖對薑淮姻抱著別樣心思的,想做個好人,他一手搭在蕭一山肩膀上,小聲地笑說:“山兒好好與滿滿姑娘處,日後她便是你姨娘了。”


    卻沒想蕭一山年紀不大,脾氣倒是酷似蕭霖,他沉著臉說:“我不喜歡這個姨娘。”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大狼狗跟著便“汪汪汪”地吠了兩聲。


    可惜啊,蕭一山的話還是讓薑淮姻給聽見了。


    到底是個女兒家,薑淮姻捏著自己的紅色衣角,水汪汪杏眼笑得溫柔又無奈。


    沈策恨自己多嘴,這時候隻好出來做老好人道:“山兒年紀小,薑姑娘別與他計較。”


    “怎麽會呢,”薑淮姻笑地可親,她看著蕭一山問,“這是府上的小少爺嗎?”


    蕭一山皺著小眉頭,紆尊降貴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裏滿是不待見。


    沈策怕她誤會,迅速道:“是王爺的義子,王爺在這府上沒有別的女人。”


    “小少爺好,”蕭一山才十二歲,即使比自己高,在薑淮姻心裏他仍然是個小孩子。她當然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薑淮姻眨著眼睛,和善地與他打招呼:“在我們家鄉,初次見麵是要給見麵禮的。這回來得匆忙,小少爺可別見怪。”


    蕭一山的一雙眼睛像一頭小狼,又亮又精神。他鼓著嘴巴,到底沒給薑淮姻太多難堪,微微地哼了聲。


    薑淮姻大方一笑。


    進了府裏,便有王|府的管家來安置薑淮姻。


    老管家不是蠢貨,自然聽到了沈策的話,約莫猜到女孩未來會是什麽身份,特地安排了一間離王爺不遠的二進小院給她。


    蕭霖潔身自好,及冠之後到如今都未娶妻,府裏不說姨娘,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


    不過,他常年不在京城裏,這府裏回來地本也少。


    老管家跟了蕭霖多年,府裏的大小事宜都是他在操持,前幾年他還做主遣散了一批已到年紀的丫頭們。現下府裏忽然來了一個女主人,老管家千挑萬選才選出該由哪兩個丫鬟去伺候。


    太漂亮的不行,不懂事的也不行……


    老管家想起薑淮姻那嬌軟的樣子,內心真誠地希望自家王爺這回能本事點,畢竟轉眼就要而立了,再無嗣他也臉麵無光啊。


    謝府。


    謝晉之要晚蕭霖幾天,前幾日隨著大軍策馬疾行,他腿上多有傷痕。為了養傷,脫離大軍後,謝晉之便自發地放慢了腳程。


    謝家是權貴世家,從前朝開始就盤踞於京城,家大業大,奴仆眾多。謝晉之回來後,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拜見父親和嫡母,下了馬,他徑直回到自己的院子裏。


    然而人多口雜,早便有人將他回府的消息,告訴了謝家的大家長,謝岩。


    謝岩年事已高,在大理寺任職,不算身居高位,可是因為謝府的門第大,族中子弟多有在朝為官者,所以人人都給謝家幾分麵子。


    謝晉之出身謝氏嫡係,但是出身實在太卑微了,他不過是謝岩喝醉後春風一度的一個誤會。


    若不是謝晉之的母親尚有幾分機伶在,謝晉之在娘胎裏就會被人害死。


    可惜生下來又如何,終究是丫鬟之子。當年謝岩要不是看在謝晉之讀書著實有幾分拚勁,他連學堂都去不了。


    十歲的時候,謝晉之的母親便去世了,他在謝府越發無依靠。雖被嫡母養在身邊,但是嫡母本身就育有三子。謝晉之越出眾,嫡母隻會越不喜歡他。這意味著,他以後對自己兒子的威脅會更大。


    所以謝晉之的嫡母沒少給謝岩上眼藥,導致謝岩早看不慣小兒子的德行,聽說這家夥回來之後連拜見自己的意思都沒有,謝岩狠狠一拍桌子:“把那孽障叫來!”


    謝岩已過知天命的年歲,即將在官場上退位,但畢竟是大士族的組長,仍舊威嚴不改。


    奴仆很快去將謝晉之請了來。


    謝晉之剛洗去一身的灰塵撲撲,換了件嶄新的衣服。聽說父親有傳喚,他不甚在意地理理衣領,理直氣壯地去了。


    謝岩是一家之主,自然落於主座上,打扮好了的謝晉之一身芝蘭玉樹,人模狗樣地見禮:“見過爹。”


    他一進來,便有下人關緊了門。


    謝岩看著他那張臉,便想起了他的丫鬟娘,謝晉之的母親雖然低賤,但是委實貌美,不然也無法讓謝岩失控。


    謝岩恨聲道:“你給我跪下。”


    謝晉之微微抬頭,見他那年邁父親的額發上已生出幾團如雪的銀絲,他不易察覺地頓了頓,還是跪了。


    “拿家法來。”謝岩顫抖著嘴唇說。


    “爹,”聽到要執家法,謝晉之便沒那麽乖覺了,他抬起頭,朗聲道,“兒子做錯何事,請爹明示。”


    “孽畜!你還好意思問!”謝岩激動地站起來,老氣橫秋的眼裏露出一絲渾濁,“我隻問你,太子和薑家的事情,你究竟有沒有參與!”


    聽到他問這個,謝晉之挺直了背,默不作聲。


    謝岩拿著棍棒,已經狠狠打了一下在謝晉之身上:“孽障,你這個為虎作倀的孽障!你視你妹妹於何地,你讓她怎麽活!”


    謝晉之的二妹,也是他嫡出的二妹,去年剛被廢太子娶為良娣。年初才被禦醫診斷出有身孕來。


    如今太子被廢,良娣何用,身孕又有何用。


    謝晉之改投齊王,毀的不僅是薑家,也毀了謝家人的錦繡前程。


    “爹,事已發生,兒子奉勸您最好獨善其身。”謝晉之緩緩抬起頭,他一雙眼睛如冰譚下的水,鎮靜又冷冽,“大哥熬了十年的資曆,如今也僅是一四品知府。二哥的員外郎更是虛職,三哥最慘,花天酒地,一事無成。”


    謝岩執著家法的第二棒僵在空中,他哆嗦著嘴,麵色已形如枯槁。他有很多兒子,可是考上進士的寥寥無幾,這進士中,身居從三品高官的,隻有謝晉之。


    謝晉之已經自發站了起來,他截去老父手上的棍子,緩慢地將謝岩枯瘦的手指一點點合成拳:“消消氣,爹。明天早朝,兒子還要與您同朝為官,若是身上帶著傷,被皇上與齊王看到不好。”


    謝岩虎目圓瞪:“你……”


    他這才清晰地感受到,什麽叫養虎為患。他還沒死,兒子便開始惦記著家產和權利了!


    “你是庶出,再爭也爭不過你哥。”謝岩一針見血道。


    謝晉之眸光發冷,他輕笑:“庶出又如何?齊王可沒怪兒子是庶出,皇上用兒子,也沒計較我是庶出。反倒是我那位嫡長子的好大哥,依舊被放在蜀地默默無聞。”


    謝岩的心頓時一空,手也緊緊捏成了拳。


    “您是謝家的大家長,如今,這謝府上下自然還是以您馬首是瞻。可您百年之後,謝氏一族需要誰來重整門楣,您現在難道還看不清嗎?”謝晉之的聲音逐漸從小變大,清晰到可怕,他微微一笑道,“兒子這便扶您好生休息。”


    謝岩僵硬地被自己兒子攙著。他眼眸深沉,眉心攏在一起,擠出一道枯老的褶皺來。


    回到房裏,謝晉之沒想到自己在邯鄲埋下的幾個探子居然也在今晚回來了。


    “人呢?”剛剛吐氣揚眉,他的心情尚算好,扯著嘴問。


    “大人走後,屬下又去了曾說過薑姑娘下落的村婦家裏一趟。她告訴屬下,薑姑娘走之前,向她借過一身她女兒的衣服穿,在相貌上也做了偽裝。既然薑姑娘已有準備,屬下覺得再找下去也是徒勞,鬥膽先稟告大人。”


    換了衣服,相貌也做了偽裝……


    聽到這些,謝晉之率先想到的竟然是跟在蕭霖身邊的那位滿滿,他一直覺得滿滿的眼睛與薑淮姻有說不出的相似之處。


    同樣是秀麗美豔,媚態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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