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孔孟之道,但也明白孤男寡女,最容易在文人嘴裏惹下是非。”蕭霖道,“你安心住下,旁的不用管。”


    他是回來拿換的藥,本意沒想吵她,沒想到薑淮姻竟然醒著。


    說完話,蕭霖越過她拿藥,抬手的時候胸口略微滲了些血出來,他忙捂著,不想給她看見。


    出賬前,蕭霖神色緩和地說:“這兩天你在榻上睡,有何要的便和衛兵說。”


    說完,他幹脆利落地走了。


    給薑淮姻整得一頭霧水,百般看不清這位並肩王的心思。


    本以為他將自己帶回來,是存了什麽旖|旎念頭,都聽說當兵的苦,軍營裏更是百年見不到一個女人。


    薑淮姻還以為他是想開|葷,可他這樣光明正大,好似他是一顆白蘭玉樹,全怪自己把他想歪了。


    薑淮姻低頭,看了眼自己鼓鼓囊囊的胸脯,奇怪道:“不會是吧?”


    她問狼牙,狼牙為難道:“這事兒,書上還真沒寫,應該不會。”


    “不過我可提前提醒過你,蕭霖終生未娶。”狼牙說,“也許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疾。”


    沒影的事情,薑淮姻告誡自己不能輕信,還是得把寶壓在蕭霖身上。


    “明天再看看。”她想了想說。


    這一夜,多的是人一宿無夢。


    翌日天亮,日頭還沒完全爬上山坡,蕭霖便早起披著戰袍練兵。他的戰袍還放在自己賬裏,這回長了記性,特地輕手輕腳地前去拿。


    薑淮姻剛剛才睡熟了,他的衣角拂過她的臉,她都沒能醒。


    隻是察覺臉上有癢癢的東西,她從被子裏伸出一隻蓮藕似的水嫩手臂,皺著臉,輕輕撓了撓。


    美人側睡對男人而言是最了不得的畫麵,蕭霖也不例外。


    見她慵懶翻了個身子,蕭霖內心好似燒著一把邪|火。他努力忍著身體的異樣,收回視線,不敢再看她的玲瓏身段,抬腿出了帳子。


    若是給薑淮姻看到剛才一幕,定是不敢再在心裏和狼牙編排什麽“”的。因為她會明白,並肩王行得不得了,行得頂呱呱。


    第5章 .調戲


    天逐漸亮了,東方泛起魚肚白,昏昏黃黃的晨光映染地天空如同鴨蛋黃一樣,好幾團的紅暈。


    薑淮姻也醒了,她是被外頭蕭霖訓示練武的聲音吵醒的。


    軍營裏的條件比不得府裏,甚至與她在謝府時待的地方都不能比。薑淮姻起來的時候,感覺腰背有些酸痛。


    蕭霖睡的榻上墊被薄,他一個糙漢子自然不會講究這些,可苦了薑淮姻。


    之前從京城到邯鄲流放的這一路,她身子弱,受了些傷還沒好全。客棧裏謝晉之倒是發著善心想給她上藥,被她連人帶藥罐子一起摔了出去。


    她見到他尚且惡心,何況得寸進尺的肌膚之親。


    薑淮姻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腰,見衣架上蕭霖的幾件衣服還在上頭掛著,她下榻穿上鞋子,掀起帳簾問營帳外把守的士兵。


    “小哥,請問這兒附近有水池或者河邊嗎?我想出去洗漱,順便洗幾件衣服。”薑淮姻甜甜一笑,問得十分客氣。


    她講客氣,士兵更客氣了,親自領她去了白沙河邊。士兵沒想到的是,他以為她要洗自己的衣服,卻抬眼瞧見她抱著王爺的衣服跟著走。


    士兵眼瞼猛地一跳,內心有幾分豔羨:有婆娘就是好。


    薑淮姻先捧著清水洗了把臉,這才側過身子,輕輕捶打著衣服。


    蕭霖的衣裳一水都是黑的,髒了汙了也看不出。隻是放進河裏便能發現,他的衣服泡出來全是血色,腥味重的連河裏四處遊敞的魚都不敢過來。


    薑淮姻原先是不會洗衣做飯這種粗活的,連女紅針線也隻手藝平常。如今簡樸地像個婢女一樣,全靠謝晉之所賜。在謝府那麽些年,她的心性,她的一切都被磨練了出來。


    想到謝晉之,她捶打衣服的手不自覺加大了幾分力。


    謝晉之此刻剛被伺候著起來梳洗。


    說來巧,軍營這塊地本就不大,帳子裏的士兵們嫌白沙河遠,除非是碰上休憩日,才會紮堆下河洗衣洗澡,否則很少會有人專門過去。


    可謝晉之不一樣。


    謝府是世家,他爹又是在大理寺當差的人。謝晉之雖不是嫡子,到底自小也是在貴族的熏陶下長大。


    何況讀書人,最在乎一個麵子。


    謝晉之一向以“白麵玉郎”自稱。


    他被今上點為禮部右侍郎之後,也是京城諸女春閨中的夢裏人了,哪能草草了事。


    所以謝晉之穿好衣服,在幾個侍從的伴隨下,也來到了白沙河邊。


    薑淮姻正在洗蕭霖的最後一件衣服,她身上穿著簡單的衣裙,裙邊被河邊水草翻起來的露珠微微沾濕了。


    女人持家的樣子是真好看,一頭青絲含羞帶怯地披著。


    瘦削的肩膀,扭曲的腰肢,細小的手腕,還有雪白的天鵝頸,幾個男人都看得臉紅心跳。


    謝晉之也不例外,他本就存著火,低聲問身邊的侍從:“這是昨天並肩王帶回來的女人?”


    侍從恭敬道:“想必是的,軍營裏不會有其他女人。”


    蕭霖的女人,謝晉之再眼熱也不敢動。


    齊王和他都需要蕭霖這樣一個獨一無二且最堅定無比的助力。


    他隻是埋下眼,沉聲吩咐:“再多加派幾個人手,若是在王爺大軍返京之前,還抓不到那丫頭,你們也不必回去!”


    侍從忙道“是”。


    恰好這時候薑淮姻洗好了衣服,她將自己收拾幹淨,抱著盆起身。


    一轉身的位置,剛好便與謝晉之碰個正著,其實兩人尚有些距離,隻是這雙眉眼、這具身子,薑淮姻前後兩輩子都不會忘記。


    幸好臉上的偽裝沒有卸去,她借著盆子掩住自己手上的鞭痕,目不斜視要從謝晉之跟前走過。


    謝晉之本想打聲招呼,畢竟與王爺身畔的枕邊人熟絡一下也是好事。卻見美人竟像沒看到他一樣,眼裏全是顯而易見的輕視。


    對,輕視。


    謝晉之最受不了別人的輕視。那像是在反複提醒他,他親娘是婢女出身,他活該是不受待見的庶子。


    “滿滿姑娘怎麽急著走。”在這樣的情緒驅使下,謝晉之忽然開口阻攔,因為昨兒聽過蕭霖這樣稱呼,他遂也跟著叫。


    薑淮姻腳步都沒停,身法快得像一陣小旋風。


    謝晉之跟了上去:“姑娘孤身回賬裏,可需要幫忙?”


    薑淮姻終於停下,她漫不經心掃了眼謝晉之,嬌嬌的臉龐半紅不紅地:“煩請大人自重。”


    鬼使神差地,謝晉之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聲線緊繃:“何為自重?”


    被他碰到,薑淮姻不禁柳眉倒豎,她以眼角餘光看見蕭霖身邊的親兵過來,順勢摔了手裏剛洗淨的盆子。


    清涼的水撒到了她的繡花鞋和謝晉之的衣襟上,謝晉之見她兩頰嫩如桃花,微微一怔,手都忘了要鬆開。


    “大人!”薑淮姻特地提高了音調喊。


    見此,親兵跑地飛快,他一個身板阻攔在兩人中間,手中的刀已經快要出鞘,親兵黑著臉道:“大人有事?”


    謝晉之很快恢複常態,他微笑道:“你在便好了。我見姑娘一人,怕她拿不動衣服,正想指使幾個下人幫忙。”


    他是巧言善辯的高手,一條舌能開出蓮花來,親兵哪會是他的對手。


    薑淮姻慵懶哼了一聲。


    此時無聲勝有聲,親兵不再理會謝晉之的糾纏,守著薑淮姻道:“屬下送薑姑娘回去。”


    薑姑娘,真是巧,居然也姓薑?


    謝晉之聞言,不由輕抬眼,想再多瞧瞧。


    親兵卻已經護著薑淮姻走遠了。


    想到美人剛才對他的態度,謝晉之臉上那點僅存的善意笑容消失下去,目光也不由變得陰狠。


    他生得白,陰著臉時,像是一條藏於草叢中,害人於無形的毒蛇。


    其實這位滿滿生得並不如何美,姿色僅是中上。不說和薑淮姻比,和京城裏那些喜歡他的小姐都無法相提並論。


    越是這樣便越是可惡。


    一個鄉野中的丫頭,憑何用那種眼光看他?


    他如此苦心鑽營,親手將一個有可能善待他的嶽家,將一個喜歡他的女孩推進苦海。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一步登天,讓他從此能夠擺脫庶出的帽子,擺脫世上所有人輕鄙的眼神。


    薑淮姻尚且尊重過他,這樣粗鄙的丫頭憑什麽敢露出輕視之意?


    謝晉之沉下眼,一手的拳頭逐漸捏緊。


    待蕭霖練完兵,親兵已經將早上的事情逐情稟告。


    “屬下離得遠,不知道大人和姑娘談了些什麽,過去時隻聽到姑娘說請大人自重,姑娘剛洗好的衣服也都落到了地上。屬下甘願領罰。”他跪地道。


    蕭霖的眼裏目光越來越冷,他抬腳踹了親兵一下心窩子,什麽話都沒多說。


    等蕭霖走了,沈策才扶起士兵:“大帥不會因此事罰你軍棍。這些日子伺候時,你更要細心點。”


    親兵一個勁道是。


    蕭霖徑直去向自己帳子裏。


    薑淮姻剛拿了針線,翻出他衣服破洞的地方在縫製補丁,抬頭便見到蕭霖一臉“誰惹了我”的表情進來。


    薑淮姻心裏有個猜想,卻沒問,她站起身,先開口道:“我擅自幫王爺洗衣服,會太唐突嗎?”


    她說話時這樣柔順,正在做一個妻子該為他做的事情,蕭霖許多問題忽然問不出口了。


    比如“謝晉之有無冒犯你”這樣的話。


    問了不僅是對自己的侮辱,也是對她的。


    “不會。”蕭霖壓製下脾氣,換了個話題道,“軍營裏可還住得慣?”


    薑淮姻乖乖點頭,想了想,還是直言道:“也有住不慣的。昨兒半夜裏,總覺得四周有狼叫,嚇得我做了一宿噩夢。”


    “那是風聲。”蕭霖說,“以後別怕。”


    薑淮姻“嗯”一聲,接著穿針引線地縫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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