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淮姻雖沒看過《肉|蒲|團》,但也知道那是出了名的禁/書,她咬牙切齒:“這等好事,可真看得起我。”


    狼牙高深莫測地說:“也不一定,如果沒有我,確實不算好事,有了我就不一樣了。”


    薑淮姻想起它剛才提過的詞語,皺著眉頭問:“係統是何意?”


    “就是能幫助你的東西,可以提供劇透、金手指等會員服務。”狼牙驕傲道,“不是誰都有這待遇,你是因為上一世得到了隱藏角色的好感度,所以才擁有一顆狼牙,這相當於讓你多了一次重生的機會。”


    “重生……”薑淮姻聽到重點,不由愣住。


    狼牙吐詞清晰,咬字渾圓,“如今是開皇十年的四月,你十六歲。”


    薑淮姻微怔,她居然回到了十六歲。


    碧玉年華,原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卻成了薑淮姻歲月裏永遠無法忘懷的一段噩夢。


    在這一年,太子因巫蠱一案被廢,齊王趁機得勢。


    薑淮姻的爹薑知行身為太子太傅,也因督導不利獲罪,事情到這裏本該結束,沒想到太子被廢不久,禦史台卻拿出了一本薑知行作的詩集,說他心念故國,早有反意。


    皇上本就因太子一事對父親多有怨懟,詩集一出,更是兩罪並罰,赫赫有名的薑府便在談笑間成了一抔黃土。


    爹被斬首,她和娘還有年幼的弟弟也被判流放嶺南。


    有狼牙這樣一提醒,薑淮姻混沌的大腦漸漸清楚了些。


    對這間屋子的印象也更深了。


    當時流放隊伍剛過邯鄲,謝晉之便帶人追了來,他口口聲聲說“皇上免了她流放之苦,允她在謝府為婢”。


    言猶在耳,他說話的樣子薑淮姻至今記得。


    謝晉之當時騎在馬上,意氣風發地笑。他覺得她能在謝府伺候他是喜事,是她莫大的恩惠。


    多自信的男人啊。


    天知道她多想殺了他。


    別人不明白,薑淮姻卻是明白的。


    她爹的詩集從不外傳,禦史台如何能拿得出?


    還不是這位自稱敬慕她爹的風雅之人幹得好事。


    狼牙見她呆愣著回憶往事,朗聲說:“宿主,我得提醒你,謝晉之已經動身,正四處找你。若是不想再做他的人,務必早做打算。”


    “他的人”三個字成功讓薑淮姻打了一個激靈。


    她的上輩子,便是在謝晉之的陰影下麵目全非。


    這輩子還要嗎?


    “你能讓我再早幾年重生嗎?到去年這時候,我爹沒死時可以嗎?”薑淮姻咬著唇問。


    狼牙:“你這個要求太高了,我沒法做主。”


    “那你有什麽別的用嗎?”薑淮姻輕聲道。


    見她話裏有小瞧自己的意思,狼牙憤憤:“拜托,我用處可多了。要不是我,你上一世還有的熬,還記得你怎麽死的?”


    被它一提,薑淮姻很快想起,她是在沒人瞧見的時候冒險吞下狼牙,誰知狼牙進了喉嚨管,竟真的不上不下,一命嗚呼了。


    狼牙見她記得,不禁鳴鳴得意道:“對,是因為我,你才能早點超生,不然後麵的劇情你更受不了。”


    “後麵的劇情是什麽?”薑淮姻微眯起杏眼,冷下聲問。


    “嗯……你真的想知道?”畢竟有點少兒不宜,狼牙不太好意思說。


    事關未來和生死,薑淮姻果斷道:“想。”


    既然如此,狼牙也不扭捏了,滔滔不絕道:“你死的時候是慶元十年,在此一年後,新皇會將你強取豪奪過來。”


    “之後到慶元十二年,天下哀鴻遍野,謝晉之趁勢起兵,推翻帝位,又將你圈在宮裏。最後到慶元十五年,靖國公父子不滿謝氏,反上京城,你於是做了靖國公四公子的寵妃。”


    猶如無枝可依的蒲草,可真是一生的玩物命啊。


    薑淮姻忍不住抓緊了被角,她放下身段求證道:“你是來幫我的,對嗎?”


    狼牙看她終於開始正視自己,忍不住地拿喬:“嗯哼,如果你需要我,我自然會幫你。”


    “我不想做玩物,”薑淮姻聲音朗朗,嬌媚的臉上不自覺蕩出了一處小酒窩,她聲音堅定地說,“我想報仇,謝晉之和齊王害我爹枉死,我也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不錯,有追求。”狼牙表揚道,“不過,據精確計算,謝晉之距離此處隻有十公裏路,一個時辰內必定會到,我勸你還是先保住自身再想以後的報仇。”


    薑淮姻環視一眼四周,她記得,那天她被謝晉之帶走後,趁夜從他身邊逃脫,卻因為體力不支暈倒在路上,是一位婆婆救了她。


    現在,應該是在這位婆婆的家裏。


    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命運,薑淮姻不得不開始給自己掙出一條生路。


    她找婆婆借了一件農家女的衣服,將原先穿的那套放進灶裏燒掉。等灰飄了出來,才接著抹點爐灰到臉上。


    之前在謝府無事,她也想過逃跑,對易容之術頗有心得。


    薑淮姻將自己一張白淨的小臉變成了小麥色,又做了幾顆小的假痣黏在左眼附近。


    上輩子受盡屈辱折磨,最後活得如同娼|婦一樣,和這張臉怎麽離得開關係。


    薑淮姻抬頭看眼天色,屋外蒼穹寂寥,日頭愈亮。


    狼牙沒有說假話,她上一世確實是在這裏被謝晉之帶了回去,時間緊迫,不能再繼續耽擱。


    她換了雙鞋,對這位救了她的婆婆再三答謝。


    婆婆家就在村口,往前走是一大片林子。薑淮姻顧不得林子裏有什麽,隻知道她得往前跑,這一世過得再壞,也不會比死前的上一生更壞了。


    晌午,天色正亮。


    薑淮姻才走半個時辰,李婆婆家的門便被敲響。


    婆婆駝著背去開門,門外闖進來了一隊配著刀的男人。


    為首的倒是沒拿刀,他模樣斯文秀氣,像個讀書人。隻是離近了,仍能感受到他身上氣勢淩人的威嚴勁。


    膚白俊俏的領頭人先在屋裏環視一圈,見除了婆婆再沒別人,他以眼神示意身邊的人開口。


    一個佩刀男子笑了笑,眼神鋒利地直視向婆婆:“聽村裏人說,您今早救了位姑娘,那位姑娘呢?”


    婆婆想到薑淮姻臨走前說“她是被強盜搶去的”,咬緊牙關搖了搖頭:“今早走了,去哪兒沒和老婆子說。”


    “我們不是壞人。”再開口的是謝晉之,他做事極為文雅,不像其他人凶相畢露。


    見婆婆將信將疑,謝晉之聲音放得更低了,他臉上挽起一個笑:“那是我府中的奴婢,我找她回去並沒有惡意。聽說這帶劫匪流竄,她又是一個女子,若是被擄上山,讓我怎麽放心地下。”


    他嗓音淳厚,話裏的擔心不似作偽。


    謝晉之此人慣會裝,當年一番甜言蜜語連當代大儒都能被唬住,何況是個鄉野村婦。


    婆婆不敵,果然輕易就露了口風:“可是丫頭說,她是從強盜手裏逃出來的。”


    謝晉之眯了眯眼,危險的氣息僅暴露了一瞬,他很快調整過來,淺笑吟吟:“前幾天她確實被強盜擄去,我這便是在找她。婆婆既然救了她,何不告訴我去處,免得她又遭難。”


    婆婆見他衣冠華貴,腳下的黑皮靴子也整潔,真不像強盜,便帶他出去指了指門口的小樹林:“丫頭往裏麵跑了。”


    謝晉之使個眼色,手下幾個人即刻往叢林裏探去,他留了一腚銀子給婆婆,說話時溫和有禮:“多謝。”


    其實薑淮姻並沒往林子裏跑多深,她在逃亡中碰到一個大難題。


    此刻,她麵前躺著一個男人。


    男人倒在地上,衣袍上帶了沙,他撫著胸口,嘴裏喃喃念著什麽。


    薑淮姻有心想聽一聽,可他聲音實在不大,幾次她偏著頭,青絲都接觸到了他的額發,也沒能聽清。


    薑淮姻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委實是眼前的人太特別。


    他是當今皇上的胞弟,大梁朝唯一的一位一字並肩王,。


    此人,年少成名,幾乎一生戎馬。


    當今皇上打天下的時候,便是和齊王在跟前隨侍最多。如今的大梁江山,有一半是在戰場拚殺出來的。


    所以大梁甫一建朝,他便被立為一字並肩王,風頭一時無兩。


    薑淮姻上輩子沒有和打過交道,但是她爹與有交情,何況以這譽滿天下的名頭,大梁不認識並肩王的人,還真寥寥無幾。


    狼牙見薑淮姻怔楞著發呆,開口道:“宿主,你在打的主意嗎?”


    薑淮姻點頭:“這世上,有膽子打擊齊王和謝晉之的人,除了今上,也就隻有這位王爺了。”


    “若是嫁人,會是個好選擇,可是想依附他複仇,難度卻大了點。”狼牙主動勸道,“原書裏,皇上多次想為指婚,均被婉拒,他不是輕易受誘|惑的人。”


    “有什麽難?”薑淮姻不以為然,她語氣低柔,“我曾聽爹提過並肩王,他是個鐵血錚錚的男兒,若知道是我救了他,至少不會薄待我。”


    薑淮姻秉著呼吸,一手將額上的碎發別在耳後。她自然地抓住的手,利落撕下他衣袍的一角,先幫他胸口上的傷止住血。


    爹會一點醫術,所以她也會一點。


    狼牙道:“那你救人的方法也不對,應該直接用人工呼吸啊。”


    “什麽呼吸?”薑淮姻美目張揚,愣愣地問。


    “人工呼吸,你讓他的頭往後仰,然後捏住他的鼻孔,以嘴對嘴的方式往他口裏渡氣,比你這土法子快多了。”狼牙說。


    薑淮姻聽得臉紅心跳,她羞惱道:“你才是土法子,他胸口滲血,明顯受的是外傷。”


    狼牙:“略略略。”


    見狼牙這樣搗亂,薑淮姻不再理它,專心地看起的傷勢。


    已經沒再持續喃喃,被她握住的手還奇怪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發覺握著的東西這麽柔軟,他在刹那間睜開了眼。


    兩人交握的手還沒分開。


    常年南征北戰,一雙眼極具掠奪性,多年的出征經曆更使他的目光如狼似虎。


    被他這樣盯著打量,縱使已通人事,薑淮姻的胸口也在砰砰直跳。


    她很輕地抽了抽手,眉間似乎有些悵然若失,卻仍然鬆了。


    “你還好嗎?”薑淮姻的眼裏蕩出一片嫵媚的漣漪,她輕顫著問。


    女孩兒似乎在怕他,下巴將抬不抬,正好和雪白的頸項連成一條連貫的曲線。


    的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瞧。


    她的臉蛋不白,越發顯得眉下那雙眼睛明湛湛的。如果不是眼周有圈雀斑,一定是個一等一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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