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看見覃瓶兒悽苦欲絕的樣子,伸出舌頭舔了舔覃瓶兒的臉,眼中竟也濕漉漉的。


    覃瓶兒的神情讓我心中一疼。我不滿地瞥一眼沉默不語的滿鳥鳥和寄爺,趕緊緩和氣氛,“神是猜,夢是想,打噴嚏是鼻子癢。既然是個夢,我們就不要去管它的真假。現在瓶兒背上的綠毛圖終於消失了,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啊!說明安樂洞我們沒白進,吃點苦,遭點罪,怕麽子?是不,鳥鳥?”


    滿鳥鳥苦笑一下,“確實。土家漢子歷來願為朋友兩肋插鐮刀,點把點兒危險我們怕它搓……鳥嗬?”他嘴裏的“渣渣”噴慣了,險些當著覃瓶兒的麵說出那個醜陋的字眼,還好反應夠快,及時把住關,換了個異曲同工的字。


    滿鳥鳥難得臉紅了一下,岔開話題,“瓶兒,猴頭鷹抓走你之後的事,你還記得嗎?你是從哪裏來到這裏的?”


    覃瓶兒見滿鳥鳥問她,輕輕舒了口氣,不過眼神很迷茫,“我不知道啊。那猴頭鷹向我撲來時我嚇得尖叫一聲,後來什麽都不知道了……我再次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就聽見你們在嘻嘻哈哈地聊這一路的遭遇,我越聽越不是滋味,感覺很對不起你們,才開口打斷你們聊天……對了,這是什麽地方?”


    滿鳥鳥來了精神,吧嗒著煙,向覃瓶兒繪聲繪色講述這棵詭異的陰陽樹。覃瓶兒神色稍稍恢復,聽了滿鳥鳥的話,臉上的表情由淒楚轉為驚疑。


    寄爺叼著“爆破筒”,垂頭沉思不語。看他的臉上的表情,似乎又想把覃瓶兒講的故事上升到唯心的高度。我捅了他一把,說:“寄爺,您家看……現在太陽快下山了,這裏馬上就會變得黑咕隆咚……要不,我們抓緊時間爬出去?”


    “不找那塊令牌碑了?”寄爺抬起頭來說。


    “找個鏟鏟嗦,夢中出現的東西您家也信?”我痞笑著湊近寄爺耳邊,“我昨天晚上夢見娶媳婦,難道今天就麽事不幹,坐等哪個妹娃兒主動送上門?行了,你們三個先在這休息一下,我上去看看哪條枝椏離洞口最近,趕緊出去再說。”


    覃瓶兒安然無恙,她背上那幅綠毛圖也莫名其妙消失了,這兩件事情讓我的心情輕鬆愉快。雖然目前還沒找到綠毛圖消失的原因,但我歷來隻重結果不重過程,我們進安樂洞的主要目的已經完成,哪還有閑心去管那莫名其妙的令牌碑?哪還有必要去猜測一個老和尚在覃瓶兒夢中說的“偈語”“土字”之類亂七八糟的瘋話?珍惜眼前的東西,珍惜最真實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趁天色稍亮爬出安樂洞,捱到太陽下山後麻煩就太大了。


    我取下身上的裝備遞給寄爺,然後象一隻歡快的鬆鼠,很快就爬到陰陽樹中上部。再上去,陰陽樹的枝椏就已經承受不了我的重量,開始搖搖晃晃。我隻好停下來,扶著枝椏抬頭一看,發現洞口在樹頂斜上方,隻是被遮天避日的樹葉一擋,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腳下剛好是一棵斜著向上延伸的枝椏,用腳踩踩,估計走過去問題不大,我便手攀著頭頂一棵枝椏,像過獨木橋一樣向前蹭去,準備尋找一個最接近洞口的位置。


    然而,意外就在此時毫無徵兆地發生了。


    當我走到離陰陽樹主幹部分不到三尺遠的地方時,突然聞到一股腥臭襲來,正疑惑間,一顆三角形的扁平蛇頭象彈簧般射到我眼前,兩隻綠豆大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血紅而分叉的信子一吐一收。


    我根本來不及細看那條“溜子”來自何方盤於何處,輕快的心髒就像被兩爿磨盤狠狠一夾,“咚”的一聲,驟然停止。全身的神經根根萎縮,感覺靈魂與**徹底分離,眼前一黑,雙手一鬆,象顆炮彈般從樹上倒墜下去……


    覃瓶兒的尖叫聲中,我在橫出來的枝椏間象根幹柴來回翻彈,渾身肌肉被或粗或細的樹枝抽得火辣辣疼痛,肋骨也幾乎被撞得碎斷。還沒來得及狂呼“救命”,“嗵”的一聲,我的頭頂散開一波麻疼,接著速度不減,身子倒插進黑咕隆咚的生漆潭,粘稠而腥臭的生漆瞬間湧進七竅。


    頭頂撞在幹硬的漆痂上,劇痛刺激得我的神智稍稍恢復,加上生漆湧進胸腔那股說不出的怪味,迫使我作垂死掙紮。我緊閉著嘴,雙手雙腳亂抓亂彈,拚命搜尋新鮮空氣。奈何那生漆濃稠得象蜂糖或豬油,粘扯得我的手腳根本施展不開,很快就變得酸麻無力,掙紮的幅度小得令人心碎。


    那生漆中,又有很多枯枝腐葉,隨著漆汁攪動,蒙住我的眼睛和口鼻,根本找不到被我射穿的那個窟窿在哪裏,我的掙紮隻是下意識的舉動,是臨死前的預備動作。


    此時的我,遠不如一隻在豬油中掙紮的蒼蠅。我憋得腦袋嗡嗡亂響,全身脹痛,本能地想把灌進口中的生漆吐出來,換來的結果卻是喝進更多的漆汁,再與因為噁心而從喉嚨深處嘔出來的濁物一撞,汙濁之物隻得自謀出路,從我鼻孔中噴射出來……那情形,與普通的溺水兇險何止千萬倍?


    肚中生漆越灌越多,手腳亂扒亂動的幅度越來越小,神智越來越模糊,身子越來越下沉,而眼前竟然越來越亮,依稀看見那個蛇頭在對我殘忍地獰笑……


    就在最後一絲意識馬上要從身體抽走的時候,我的手無意中摸到一截軟軟的東西。出於本能,我緊緊抓住那截軟軟的東西不放,一邊大口大口喝著生漆,一邊拚了老命往上拉。時間過了幾個世紀那麽漫長後,我的頭頂觸到硬硬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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