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見無機可趁,激得它凶性大發,見我父親要衝到雨中,猛然後退幾步,牛犢般的身子劇烈一抖,渾身的雨水隨著擺動,像一顆顆子彈從它身上射出。花兒低著頭,前腳在地上刨了兩下,後腿彎曲,繃緊身子,象一張烈弓突然一彈,勢如閃電般向那隻死盯著它的怪蛤撲去。


    怪蛤見花兒衝來,“呱”的大叫一聲,突然從雨水中直立起來,肚子不再收縮,而是鼓得更厲害,頸項下的皮膚更是鼓成藍球大小,兩隻血紅色的眼睛驀然暴出精光。看見花兒即將撲到,怪蛤突然張嘴,迎著花兒篼頭篼腦噴出一團紅色血霧。血霧在電燈的照耀下,混著雨中升騰起的白霧,看上去觸目驚心。


    花兒收勢不住,長毛直立的腦袋被那團血霧包個正著,驚得我們在屋簷坎上齊齊大叫一聲:“花兒!危險!”摸起傢夥什就要衝進雨中。


    “不要動,那黑水有劇毒!”寄爺的臉不知何時貼在花窗上,眼睛透過花窗格子看著外麵的情形,突然對我們大叫一聲,“先看看情況再說!”


    屋外的人聽見喊聲,止住腳步,再去關注場壩上的情形。此時,花兒已經和怪蛤抱成一團,花兒的前腳死死摁住怪蛤的身子,張開血紅色的嘴,露出閃著寒光的尖利的牙齒,伸頭想去咬那怪蛤的脖子。怪蛤不甘示弱,蒲扇般的腳掌在水中撲打,濺起一大片一大片水花,醜陋的頭部死死抵住花兒的腦袋,血紅色的舌頭不時伸出來,企圖*花兒的眼睛。


    此時的花兒和怪蛤抱在一起的姿勢相當怪異。那隻怪蛤直立著,短粗的前腿抱著花兒的腦袋,而花兒的前腳也摁住怪蛤的頭部,兇狠的大嘴努力伸向怪蛤頸部。也許是那怪蛤力量不小,花兒的計劃始終沒有得逞,而地上的黑色汙水已經把花兒的後腿團團圍住了。


    花兒的腦袋象一枚鑽頭,左右搖擺,想一口咬住怪蛤頸部,卻不提防怪蛤猛地伸出舌頭,勢如閃電在花兒頭上一舔,唰的一聲,隨著怪蛤舌頭掃過,花兒腦袋上就露出一塊白森森的皮肉,看得我們驚心動魄。


    花兒吃了虧上了當,更加凶性大發,後腿用力一蹬,一口咬住怪蛤頸部,腦袋左搖右擺瘋狂撕扯起來,可怪蛤頸部的白皮雖然看上去好像一捅就破,花兒尖利的牙齒卻硬是沒有咬穿。花兒看清情勢,身子往後一坐,蠻腰用力,腦袋艱難揚起,將那隻巨大的怪蛤硬生生從地上拔起來,前腳和腦袋猛力一揚,將那隻怪蛤扔出去三米多遠。怪蛤帶起一團水霧,重重撞在場壩邊一塊巨石上,翻滾幾下,肚皮朝天,躺在那塊巨石旁四腳亂舞。


    花兒經過如此猛然用力,已經好像力氣用盡,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我們借著電燈光,看見花兒頭上怪蛤舔過的地方,已經滲出鮮紅的血來,而那支被黑色汙水浸泡過的後腿,也已經*。


    花兒稍作停留,嘴裏“呼呼”噴著氣,一搖三擺走到那怪蛤旁邊準備發起第二波攻擊。可是,花兒卻忽然站著不動了。我們看見那怪蛤背部在地上一彈,猛地翻過身趴在地上,兩眼崩射出妖異的紅光,緊緊盯著花兒的眼睛。


    我看見怪蛤眼裏的紅光,心裏突然湧出一種非常悲傷的感覺。這個感覺,隻在我爺爺奶奶去世時才有過。唰唰的雨聲和花兒的嗚嗚聲仿佛在漸漸離我遠去。


    正在這時,電燈突然熄滅,我眼前一暗,那種奇怪的悲傷感覺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視線模模糊糊之間,我看見花兒如閃電般沖向怪蛤,頭一低,再次伸出大嘴咬住怪蛤頸部。


    這時電燈又突然亮了,我們看見了更加驚心動魄的一幕。


    怪蛤眼裏的紅光已經暗淡許多,氣勢上也弱了很多。它被花兒咬著,在場壩邊的那塊巨石上一下一下*。每撞一下,黑疔裏的黑水像箭一般飛出來,噴濺到巨石上,轉眼間就被雨水沖走了。


    花兒一條前腿撐在地上,另一條前腿用力在怪蛤肚皮劃拉,劃著名劃著名,怪蛤的肚皮“嘣”的一聲炸了開來,一團血霧夾著絲絲黑水,噴了花兒一身一臉。花兒不作任何理會,伸出前腳去怪蛤肚皮中一陣掏弄,轉眼間,怪蛤肚中的內髒就被花兒拖了出來,弄得滿地都是。那隻怪蛤血肉模糊,“呱”地叫了一聲,漸漸不動了!


    花兒見那隻怪蛤行將就木,搖搖晃晃向我們走來。


    寄爺再次大喊一聲:“不要讓它跑了!”我們一看,原來那怪蛤使了個詐死計,見花兒已經走開,慢慢爬起來,拖著支離破碎的內髒,準備爬向芍藥花叢。花兒扭頭一看,正待跑向怪蛤斬草除根,卻“嗵”地一聲倒在雨水中,嚇得我父親大叫一聲,趕緊跑向花兒,寄爺趕緊阻止,“不要動它,我會救它的!”


    我和滿鳥鳥見那隻怪蛤眼看就要爬進芍藥花叢,又發現場壩上的黑水已經被雨水沖得幹幹淨淨,顧不得大雨磅礴,冒雨飛快衝向那隻怪蛤。我倆看見場壩邊有一堆花崗岩石頭,就各自從石堆中抱起一塊石頭,朝那還在慢慢爬行的怪蛤狠狠砸去,砸得那怪蛤怪叫一聲,滿肚的血水、黑水和白漿噴濺而出。我倆仍不放心,再次抱起幾塊石頭,將那怪蛤埋得結結實實。


    “鷹鷹,你進來!嫂子,你快去刮些鍋煙墨,挖些千腳泥來!”寄爺的臉仍貼在花窗上,見我和滿鳥鳥製住怪蛤,大聲吩咐道。


    我媽急急忙忙按我寄爺的吩咐做去了。我跑進屋內,驚叫一聲,看見覃瓶兒臉如金紙,已經坐在椅子上暈過去了,而寄爺的一隻手緊緊貼在覃瓶兒額頭上。見我進屋,寄爺忙伸出另一隻手在我額頭上摸了一下,我隻覺一股熱氣霎時沖入腦袋,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寄爺對我說:“把你的手貼在這姑娘的額頭上,千萬不要鬆開!”我雖然大惑不解,此時也無暇去細想為什麽,按寄爺說的做了。寄爺見我的手已按在覃瓶兒額頭上,再次叮囑千萬不要鬆開,接著急匆匆跑向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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