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寧修坐在桌子前被褚峻喂飯, 寧不為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打量著褚峻,每次褚峻想開口說話,他就故意轉頭看窗外, 褚峻最後也沒能說話。寧不為勾了勾嘴角,然後動了動鼻子, 抬起袖子聞了聞,一股子草藥和獸皮的味道, 頓時皺起了眉。他煉製了不少有用的符篆, 但這味道單單用清潔術清不幹淨, 他記得附近有個溫泉,心下頓時有了決定。寧修把蛋羹吃到了衣服上,正鬧著讓褚峻用小清潔術給他變幹淨,寧不為便趁這個空當出了門。原本一切進行地很順利, 溫度正好, 無人打擾, 他優哉遊哉地靠在池壁上,麵前是錯綜複雜的陣法紋路, 在他靈力的引導之下自行變化, 甚至還能當成水鏡來用。雖然這個增加的用處十分雞肋,但即便是大魔頭偶爾也有閑得無聊的時候,他甚至還有心情在上麵畫了幾朵流雲, 打算拿給他兒子玩。寧不為一邊想著一邊撩起眼皮仔細端詳兩朵流雲是不是一邊齊, 正巧看見了水鏡裏映照出來的自己。身為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搞事的魔頭, 他很少有這麽閑情逸致泡澡的時候, 更沒照鏡子的愛好, 而那枚小紅痣又剛好在鎖骨偏下的位置, 若不是他造陣法時正好低頭在看, 再加上水有些燙以至於這紅痣顏色格外深,他還真發現不了。但就算是它再不顯眼,寧不為也認出這是記憶被封印留下的紅痣而且這靈力的氣息他再熟悉不過。跟這種老狐狸耍心眼他夠嗆是對手,而且他也不耐煩拐彎抹角,何況對方是褚峻。寧不為泡在水裏沉著臉考慮半晌,決定還是直截了當地問褚峻。*褚峻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當年你在萬玄院時,我給你封印了一段記憶。”褚峻道。可即便是在意料之中,寧不為也難免火大,他扯了扯嘴角,“要是我沒發現,你就不打算解開了?”褚峻正要開口,便見寧不為瞬間到了他跟前,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冷冷盯著他,他便知道不管給什麽回答都很難讓這位祖宗滿意。自然也知道他不是單單隻為了這一件事情。見他沉默,寧不為眯起了眼睛,微微俯身盯著他,似笑非笑道:“褚掌教,原來你也有心虛的時候。”“嗯。”褚峻垂下了眼睛,昏黃的光線打在他側臉上,留下一圈淡淡的光暈。寧不為呼吸微滯,心裏暗罵了一句,努力告誡自己不要被美色所惑,更不要因為對方示弱就輕而易舉放過他。他的目光克製又隱忍地在褚峻臉上流連了好幾圈,才勉強定下心神沒讓自己親下去,直起身冷聲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不等褚峻說話,他接著道:“當然,你有你自己的打算,也沒必要同我說,畢竟我隻要稀裏糊塗幫你渡命劫就行。”隻是越說語氣越冷,最後直接黑了臉,周身的邪氣肆虐蔓延,虎視眈眈地流連在褚峻身邊。然後他就聽見褚峻輕輕歎了口氣。寧不為眉梢微動,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過於凶神惡煞嚇到他,但緊接著就推翻了這個想法,十分不客氣地扣住了他的下巴,“少在這裏裝模作樣,有話直說。”褚峻握住了他的手腕輕輕摩挲了一下,“聽了你會生氣。”寧不為挑眉道:“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裴和光說得那麽過分我都沒舍得一刀劈了你。”不過是氣到分心險些被掏了靈根差點奪舍……而已。褚峻微微偏頭,親在了他的嘴角上,溫聲道:“說好,聽完不許解道契,不許離家出走。”褚峻破天荒這麽主動一回,寧不為被親得腦袋發懵,敷衍地點了點頭,他喉結微動,伸手指了指另一邊嘴角,勾唇笑道:“褚掌教,公平一點。”褚峻十分大方地滿足了他的願望,而後正色道:“其實”話沒說完,就被人按住肩膀往後一推壓在了床柱上。“褚掌教,這麽點兒好處就讓我不解道契,還不許離家出走,您這未免有點瞧不起人。”寧不為一手撐著柱子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條腿壓在他的腰側,將褚峻嚴嚴實實困在自己懷裏,逮著人肆意妄為親了個夠,還很大逆不道地在褚峻的耳垂上留了一小圈圓潤的牙印。“胡鬧,寧修還在。”褚峻低頭將被他扯散的前襟拉好。褚峻的嘴唇有點發紅,寧不為惡劣地用犬齒碾了一下,才有些呼吸不穩的抬起頭來,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瞟了眼睡得四仰八叉的兒子,哼笑一聲:“睡得跟豬似的。”“再說”他意味深長地往下看了兩眼,手滑到他的腰帶上輕輕勾了一下,揶揄笑道:“太尊這清淨道修的……好像不太到家吧,嗯?”褚峻耳朵上泛起一層薄紅,沉聲警告道:“寧乘風。”“我可什麽都沒幹。”寧不為舉起雙手以示清白,眼中的笑意傾瀉而出。而後眼前突然一花,再睜眼便發現自己身在自省閣。寧不為臉上的笑意一僵,看向身側的褚峻,苦著臉道:“我都五百多歲了,開個玩笑而已,不用再抄書吧。”褚峻抬手覆住了他按在案幾的衣袖,修長如玉的手指在一片黑色中格外顯眼刺目。褚峻的手扣住了他的手,寧不為下意識覺得事情不太妙,猛地抽手竟然沒能抽動,後背貼上了一片溫熱的胸膛,褚峻不急不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中途改道,清淨一道確實修煉得頗為艱難。”寧不為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澀,看著自己的手被他扣著往下,幹笑道:“那也不用在這裏……”褚峻在他身後輕笑了一聲:“不如你來幫我。”寧不為被刺激得頭皮發麻,咬牙道:“不幫。”褚峻低聲道:“乘風,求你。”寧不為隻覺得全身的血都衝向了腦子,暗罵了一聲,將旁邊礙事的矮幾踢到了一旁。矮幾撞到書架上,發出“哐啷”一聲悶響。…………寧不為懶洋洋地靠在那張礙事的矮幾上,甩了個大清潔術之後,眼神空洞地看著書架上的某本不知所名的書,有點想不起來他是怎麽從興師問罪變成白日宣淫的還是在自省閣這種操蛋的地方。褚峻正彎腰將散落在地上的書撿起來放回書架,白皙修長的手捏著泛黃的書頁,讓寧不為有點心猿意馬。瞧著淡然出塵不食煙火,但其實就是個衣冠禽獸。嘖。他揉了揉微微發酸的手腕,雖然他幫了忙,但褚峻也很自覺地出了力,彼此彼此,不虧。完全忘記正事的大魔頭一臉饜足地靠在矮幾上,這種與神交截然不同的愉悅讓他十分滿意,甚至開始暗搓搓打算怎麽才能哄著褚峻更進一步。“別撿了。”寧不為抬腳勾了一下他的腳踝,“過來。”褚峻將最後一本書放回去,甚至仔細地又用了遍清潔術,才走過來坐到寧不為身邊。寧不為伸手摟住他的腰,打了個哈欠,拍了拍他的大腿,然後枕了上去。褚峻十分自然地伸手捏了捏他的後脖頸。寧不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命劫的事情”褚峻剛開口,就聽見寧不為的呼吸平穩得不像話,一低頭,果然看見寧不為已經沉沉睡了過去。識海都封閉的那種沉。“…………”褚峻垂眸盯著他看了半晌,臉上的神色意味不明,而後緩緩地伸出手在寧不為的臉上輕輕捏了一下。果然……很軟。第151章 浮羅(三)隻要褚峻在, 他就能睡得格外沉,寧不為早就察覺到了這件事,但是沒怎麽放在心上。他一直以為是褚峻格外讓人安心的緣故, 畢竟景和太尊修為超高,人美心善,不過現在看來, 很可能是當初褚峻分了一縷生機給他, 又不辭辛勞幫他拓海塑骨,他對褚峻的靈力乃至整個人都有種天然的依賴和信任。人美是真的, 心善就不一定了。將殺戮道修到小乘期,敢在小乘修為改道重修,資質丙中雜靈根能在修真界活上千年混到太尊,這樣一個人, 怎麽想都和心地善良柔弱可欺都沒關係。就算他真的很生氣, 真的想把人晾著,但偏偏這樣老謀深算的人, 一在他麵前示弱,他就會不受控製地心軟。且無論褚峻最開始是如何打算的,他寧不為的的確確分了人家一縷生機,且不止一次被他救過……寧不為默默歎了口氣。最重要的是, 雖然這老家夥心思深沉得有點恐怖,但他就是豬油蒙了心美色迷了眼他是真挺稀罕這個人。“什麽事情能讓你愁成這樣?”褚峻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湊成~嘖樣~”寧修趴在他爹的胸膛上,認真的重複褚峻的話, 還像模像樣的學著寧不為歎氣,“唉~”“唉, 愁我兒子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寧不為一本正經地歎了口氣, 拍了拍寧修的小腦袋, “像我這麽大的修士都當上祖爺爺了,玄孫子都有玄孫子了。”“噠?”寧修仰起頭來看著他爹,一口咬住了寧不為的手指頭。“鬆口,小心把你牙崩了。”寧不為挑眉。寧修咧開嘴笑,糊了寧不為一手的口水,被他爹嫌棄地拎到了旁邊。褚峻拿出帕子來給寧修擦口水。雖然清潔術很多時候都好用,但他和寧不為都很少對寧修用,兩個人都對之抱著“常用法術對小孩子身體不好”的迷之看法,甚至沒交流過的前提下詭異地達成一致。寧修乖乖坐在被子上玩著褚峻隨手遞給他的小帕子,褚峻則看向耷拉著眼皮還想再睡過去的寧不為,語氣平靜道:“你若實在介意,我以後再同你說。”“不用,說吧。”寧不為把往被子裏鑽的寧修拽出來,雲淡風輕道:“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要多大度有多大度。褚峻點了點頭,道:“我最開始分你生機拓海塑骨,確實打算等你長大後再殺了你破命劫。”寧不為瞧著一臉淡定,實際好懸才按住朱雀刀沒抽出來照褚峻腦袋上砍,皮笑肉不笑道:“……哦。”褚峻眼神複雜地捏了捏他的掌心。當年拙之真人讓他改道他不肯,但當他修到小乘期時便陷入了瓶頸,遲遲無法進階,他本是想給自己卜一卦看看如何成功,誰知竟是卜算出了大凶命劫,他想了許多辦法,但都不能確保萬無一失。後來他去沼澤荒原幫郝諍除魔,心中不安又算了一卦,結果成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大吉命定之人,緊接著九天玄雷劈下來給他毀了道心。被寧故帶回辰城時,他以為命劫已過,誰知再看,命劫變得更凶,幾乎成了必死之象。他自然想活下來,恰逢寧故不要他的謝禮,又提了他剛出生的兒子,他便順水推舟提出去看看。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他便沒打算救,早夭之相,命格孱弱,活不過滿月。但寧故和李笑寒看他如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讓他很不自在,奄奄一息的小崽子窩在他懷裏,呼吸微弱,和他對上了目光。他心思鬥轉,與其等著不知道何時來的命劫,倒不如提前準備後,便一口答應給寧乘風拓海塑骨,甚至不惜分了他一縷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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