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四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冷不丁撞到了一個人,然後被人扶住了肩膀。“跑什麽呢?難不成咱們還真有感應,你知道我今天來?”熟悉的聲音在裴四耳邊響起。裴四愕然抬頭,便看到寧行遠正笑著看向他。跟在後麵的寧帆看著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同樣一臉愕然。他嚇得往後踉蹌了一步,麵色一片慘白,“你、你怎麽來了?”“自然是來接你。”寧行遠道:“我已經查清了當年的事情,本來想立刻回來帶你走,但是被一些事情拖住了腳步,剛處理完我就來接你了。”裴四又往後退了一步。寧行遠比三年前樣貌變了不少,變得更加成熟,帶著世家公子的溫潤矜貴,又不自覺帶著上位者的篤定與從容,讓人不敢靠近。但他依舊很耐心,半點不見外地拉住裴四的手,無奈道:“躲什麽,你身上怎麽這麽多灰?去哪兒玩了?”裴四猛地抽回了手,將那本書藏在了背後。“好吧。”寧行遠拍了拍他的肩膀,“帶我去你家?”這裏離得玉泉村有些遠,但是仔細看還是能隱約看見發紅的火光,裴四一把拽住了寧行遠的手,“別去!”寧行遠愣了一下,但是見他臉色難看,還是很順從地點了點頭,“好,不去,你到底怎麽了?身體不舒服?還是……又挨打了?”似乎在寧行遠心裏,他還是那個沉默又別扭的少年。裴四神色複雜,拽著他往前走了幾步,讓遠處那火光正好背對著寧行遠,他低聲問:“你真的打算帶我走嗎?”“當然,隻要你願意。”寧行遠點了點頭,“上次錦舟同我說,我們臨走前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便猜到是你,隻是當時來不及再回來。”裴四愣了一下,“你不生氣?”寧行遠疑惑:“我生什麽氣?”“你走時……我都沒來送你。”裴四道。“這有什麽。”寧行遠不急不緩道:“你可是我的雙胞胎親哥哥。”裴四悶聲道:“你不是說我是弟弟嗎?”“咳,我都調查清楚了,你是哥哥……這件事情說起來太複雜,等回了十七州我再好好跟你說。”寧行遠“好了,這下你總該高興了吧?”裴四扯了扯嘴角。“那你願意跟你弟弟走嗎,哥?”寧行遠看起來很開心,整個人好像在發光。裴四的目光越過他,看向那蔓延至天際的血色火光,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先回去跟你養父母說一聲吧。”寧行遠想拉著他轉身,卻又被裴四拽住。寧行遠遲疑道:“不同他們說嗎?雖說你隨時都可以回來探望他們,但總歸說一聲比較好。”裴四搖了搖頭,“他們都死了。”寧行遠愣住,“怎麽會?”“病死的。”裴四看向他的目光悲傷又複雜,聲音透過火光沉沉地壓了下來:“寧行遠,帶我走吧。”第145章 雙鏡(二十)寧修被煙嗆得咳嗽了好幾聲, 但還是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去看那衝天的大火。“娘親~”他被褚峻抱在懷裏,使勁摟著褚峻的脖子,軟乎乎地喊他。“嗯?”褚峻轉頭看他。寧修指著大火, 奶聲奶氣道:“好多~白白的~在哭~”“嗯。”褚峻抱著他轉了個方向, “不喜歡就不看。”寧修四處張望, “爹爹~去哪裏~啦?”“去找人了。”褚峻語氣淡淡道。“房房~叔叔?”寧修歪了歪頭。“嗯。”褚峻抱著他離火堆遠了一些, “剛才教你的都記住了嗎?”寧修開心地帶點了點頭, 掌心浮現出一大團燦爛的金色靈力, 他揮動著小手, 包裹住一團綠葉,然後送進了褚峻的袖子裏,“噠!”這樣!褚峻道:“自己小心, 半點都不許留在手裏, 懂嗎?”寧修攤開小手給他看,“娘親~沒有呀~”褚峻捏了捏他的小手,“不錯。”然後往他嘴裏塞了顆糖。“呀~”寧修眼睛亮了一下,乖巧地親了親褚峻的臉, 小聲道:“不能~告訴爹爹~會~生氣噠~”“嗯。”褚峻點了點頭。寧修一臉滿足地吃著糖,嘴裏的糖快要完全化開的時候, 終於看見了他爹。寧不為臭著張臉, 手裏還拽著個人,那人渾身的衣裳被燒得破破爛爛,臉上黑一道灰一道,不知道是被煙熏得還是難過, 眼睛通紅。寧不為將他放開,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房晚臣對著那大火愣愣地看了一會兒, 才使勁抹了把臉, 轉身對寧不為作揖,啞著嗓子道:“多謝乘風兄救命之恩,是我給你和褚兄添麻煩了。”寧不為冷冷地盯著他,“你做這些毫無意義。”房晚臣低著頭沉默。他們已經知道了當年玉泉村大火的真相,但是幻境並沒有結束,幻境正在逐漸崩塌,如果在大火滅掉之前還找不到出去的辦法,那麽他們唯一的下場就是也隨著幻境化作灰燼。寧不為抽出了朱雀刀,“事到如今,讓那些怨魂消失是唯一的辦法。”就在他要動手的時候,房晚臣突然道:“乘風兄,且慢!”寧不為目光不善地看著他,“你”“我在裴五的墓中找到了這個!”房晚臣攤開手掌,那是一塊和他腰間掛著的一模一樣的玉佩。隻是一個是幻境之物,一個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也許……這玉佩和我身上戴著的完全一樣。”房晚臣將手中的玉佩和腰間的玉佩試圖合二為一。兩枚玉佩靠得越來越近,周圍的幻境也開始逐漸扭曲,這次寧不為沒有阻止,眼看兩枚玉佩就要完全合上,突然一陣罡風刮過。房晚臣手中的玉佩落在了一隻蒼白的手裏。房晚臣被風迷了眼,抬著袖子擋風,再放下時便發現眼前突然多了個陌生人。“你們是什麽人?”他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裴和光掃過他腰間的那枚玉佩,看向了對麵的寧不為和褚峻,微笑道:“乘風,景和太尊,別來無恙。”“裴和光。”寧不為看向他的眼神格外複雜。裴和光這次沒有再似是而非地給他自己是寧行遠的錯覺,隻是笑得有些遺憾,“你從來都不肯喊我和行遠哥,行遠總是念叨。”寧不為冷冷地盯著他,“到底”“到底哪個是行遠,哪個是我?”裴和光替他把沒說完的話說了出來,笑道:“有時候我們自己都分不清楚,更不要說你了,不過,行遠和他那根伴生藤大部分時間都形影不離。”可正如裴和光所說,他們自己都分不清,那些對寧不為而言過於久遠的記憶,他根本分不清什麽時候藤在,什麽時候藤不在。“寧行遠到底是怎麽死的?”寧不為握緊了手中的朱雀刀,“是不是你動了手腳?”裴和光輕輕地歎了口氣,無奈道:“乘風,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寧不為手中的朱雀窄刀在微微顫抖,又被他下了大力氣壓製住。“你可以殺了我。”裴和光笑得很平靜,“隻是你又怎麽知道,你殺的……到底是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寧行遠呢?”寧不為眼中壓抑的憤怒幾乎要噴薄而出,他咬牙道:“寧行遠做了什麽讓你這麽恨他?你養父母和你弟弟的事情又不是他的錯!”“這當然不是他的錯,行遠也是我的弟弟,還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待我極好,我怎麽會恨他。”裴和光歎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行遠這個人……沒人能恨得起來,他太好了。”“世上有些事情,不是簡單的愛恨就能解釋得清的,總有許多無可奈何的時候,”裴和光看向站在一旁的褚峻,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比如有些人好像對你情深不悔,但其實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我說的對嗎,景和太尊?”褚峻目光微冷。“你有話說清楚!”寧不為有些暴躁地看著裴和光。這種模棱兩可的挑撥離間別人用也就罷了,放在裴和光身上,尤其他還曾頂著寧行遠的身份,在寧不為看來便格外反感抗拒。裴和光攏袖道:“景和太尊早早便算出自己命有死劫,早在六百年前便開始替自己打算準備……所以乘風,你猜他是為你拓海塑骨之後你應了他的命劫,還是因為他早就算出自己有命劫,幹脆將計就計,給你拓海塑骨,讓命劫應在你身上?”拓海塑骨分生機給他,確有命劫相應,但如果褚峻早就知道自己會有命劫呢?與其讓命劫不知何時落在不可控的人身上,倒不如一開始就讓應他命劫的這個人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內。褚峻心思縝密,鮮少會讓事情超出自己的預期。裴和光搖了搖頭,道:“行遠說你心軟,我倒覺得你是好騙,不信你現在直接問他,問問他到底是因為寧故救了他才給你拓海塑骨,還是因為從頭到尾就想利用你破命劫。”“花言巧語。”寧不為冷冷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褚峻,“姓褚的,你自己說。”寧修被褚峻抱在懷裏,好奇地看向裴和光。裴和光衝他溫柔地笑了笑,寧修眨了眨眼睛,把小腦袋埋進了褚峻懷裏。褚峻頂著寧不為篤定的目光,卻沉默著沒有回答。寧不為很是愣了一下,皺起眉道:“褚峻?”褚峻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在幫你拓海塑骨前,我確實一直在找能應命劫的合適人選……分一縷生機給你,命劫便必然落在你身上。”寧不為愕然地看著他,然而褚峻依舊是神情淡漠的樣子。“破命劫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死破,他現在也許因為還有時間慢慢找別的辦法,可若命劫時間到了,你猜他是會心甘情願去死,還是”裴和光微微一笑,“選擇用你的命來破劫?”“你閉嘴!”寧不為冷喝了一聲。“寧乘風,你從頭到尾就被他耍得團團轉!”裴和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寧不為,厲聲道:“他分給你生機,他給你拓海塑骨,他給你修補破損的丹田和經脈,甚至哄得你和他結了道契,你現在的識海對他來說可以隨意出入,他隨時都能輕而易舉地捏碎你的丹田擊毀你的神識要你的命!但是反過來呢?”“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世上最靠不住的東西,兄弟反目,夫妻成仇,你見的還少嗎!?”“你現在道心遲遲立不起來,還要繼續放任自己沉湎在他給你的這些虛假的謊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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