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寧修被哄睡,褚峻才有時間單獨去找郝諍。郝諍剛訓完兩個不聽話的小弟子,眼底怒火未消,見褚峻進來,使勁搖頭道:“一屆比一屆難帶,還不如寧乘風呢!”褚峻彎了彎嘴角。郝諍隨手設下結界,“小山睡了?”“嗯。”褚峻將之前那具白衣軀殼放了出來,“乘風說這具軀殼心口處有一塊朱雀刀碎片,我之前全然未察覺,應當就是被那蠱蟲包裹住了。”郝諍皺起眉,起身看向這軀殼,“照這麽看,若當時你真身出來,這刀和蠱蟲便會在你心口處,再加上你本就心魔未除……嘶,果然歹毒。”“我的元神在軀殼和真身中沒感覺到差別。”褚峻沉思片刻,看向郝諍。郝諍道:“一絲半點差別都無?”按理說,即便是同一人的心魔,在軀殼和真身中也會有所不同。“你現在真身上的心魔是強行從寧乘風身上渡來的,這軀殼裏蠱蟲能引發的心魔是那青光搞得歸,二者半點差別都無”郝諍皺起眉,“你懷疑當年給寧乘風種下心魔的那人和如今這蠱蟲的主人是同一個?”褚峻點頭。郝諍神色凝重,“當年你將這心魔渡來,便直接走火入魔,五百年都沒能將其徹底祛除,若真是同一人所為,還真不可小覷。”褚峻聲音發冷,“此人當除。”郝諍深諳他做事的風格,委婉勸道:“你現在還有四個小娃娃要養,寧乘風的性子又急,瘋起來除了你誰都管不住,可不能衝動。”褚峻目光平淡,“自然。”他自認現在脾氣好了許多,能恐嚇就絕不動手,能商量就絕不見血。郝諍不怎麽確定地看著他,“那你打算怎麽辦?”“將計就計。”論道山位於中州的東北方,東臨虛境澤,南麵無盡河其地處整個十七州靈力最充裕的靈脈,整座高山拔地而起,踏雲而起浮於半空,桂殿蘭宮依附山巒之勢而建,繡闥雕甍瑰麗磅礴,花樹幽石仙氣杳然。論道山山頂之道場相傳是上古時期長生道祖收徒講道之地,因為被命名為長生道場,自高空俯視而下,橫無際涯,雲澹生煙,恍惚若見紫氣東來。隻見無數仙鶴火鳳引靈舟鸞駕自天邊而來,長生道場之上更有數不清的年輕修士在此聚集,似星若鶩。也許對於天機榜上的那些天才和各宗門世家的大能們來說,這種集會可有可無,但對於年輕一代尤其是資質普通悟性一般的弟子而言,這無異於是天降的絕佳機緣,哪怕有幸悟得大能所論之道的一星半點,也足矣。萬玄院飛舟上的小弟子們都躍躍欲試神情激動,雖然萬玄院中大能頗多,但這種熱鬧的大會總是不同的。馮子章和江一正趴在窗戶上探頭去看下麵螞蟻一樣的小人,聽見舟上弟子們的歡呼聲,連崔元白都忍不住好奇,繃著小臉露出半個腦袋去看。大黃將身形變大,一邊搖尾巴一邊探出狗腦袋去看,“汪!汪汪!”“好多飛舟和火鳳啊。”馮子章感慨。“好多人啊。”江一正被冷風糊了一臉,“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一座山。”崔元白伸手去夠窗戶邊的雲,夠了個空。“哈哈哈哈!”江一正和馮子章無情地嘲笑他,輪番揉他的腦袋,完全忘記之前自己舔雲嚐味道的光榮事跡。寧修原本正被褚峻抱著玩漂亮姨姨給的小木偶人,見他們都在窗戶邊上看,頓時也想過去,抓住褚峻的前襟使勁扯,“啊~啊啊!”娘親~我也想看!褚峻捏了捏他的小手,“風太大。”“啊!”寧修表示抗議。要看!褚峻覺得自己應當做個有原則的父親,不能溺愛孩子,一揮袖,將所有的窗戶都強行關上,這下誰都不許再看了。馮子章江一正轉過頭眼巴巴地望著他。崔元白小聲地喊:“爹,能開條縫嗎?”“嗷嗚~”大黃壯著膽子過來扯他的袖子讓他開窗戶。“啊~”寧修一張小臉上寫滿了‘想看’。十分有原則的景和太尊:“……隻許看半刻鍾。”另一邊,寧不為正百無聊懶的靠在鸞車的窗戶上看雲,餘光掃過一葉飛舟,舟上齊刷刷幾顆小腦袋往外探,甚至還有顆狗頭混在其中,正嘲笑是誰家的孩子這般沒見識,目光突然一頓。好像是他家的……寧不為正待細看,卻聽小廝稟報道:“公子,藏海樓給咱們安排的院落緊挨著萬玄院,那些小弟子們吵鬧,可要通知他們換一處?”寧不為的目光掃過那飛舟上萬玄院的標誌,道:“不必。”謝酒看向他,“王公子可真是體貼。”寧不為放下窗簾道:“越嘈雜反而越不容易引人注目,方便行事。”謝酒笑道:“此話在理。”待鸞車落在長生道場上,便有藏海樓的弟子前來迎接,“王公子,還請隨我來。”除了謝酒和幾個小廝,寧不為還帶著將近二十名王家的子弟前來,聞言點了點頭,正欲前行,旁邊卻傳來一道揶揄的聲音:“這不是王公子嗎?”另一道相差無幾的聲音道:“還真是王子濯王公子,我還當時看岔了。”寧不為聞聲望去,隻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正抱著胳膊目光不善地看著他。這二人身量高挑五官端正,但是穿得卻有些邋遢,衣服像是黑色灰色的粗布打補丁摞起來一樣,頭發也亂雜雜散著,腰間各掛著個大錘子,一人身後還背了把重劍。看樣子王子濯同他們不怎麽對付,寧不為演戲演到底,從鼻腔發出聲冷哼,帶人麵不改色的走了過去。“公子,這衛雪鬆和衛玉泉實在太過分了,要不要找人教訓他們?”那小廝自以為貼心地問道。寧不為涼颼颼地看了他一眼,“我來論道大會有正經事要做,少給我添亂。”那小廝訕訕退下。寧不為心中卻有些詫異。他之前雖然沒見過衛家這對雙胞胎兄弟,但也聽過他們的名頭,衛家擅長煉器鍛造,其中尤以一對兄弟資質最為高超,但這對兄弟性格古怪的很,從不接看不順眼的活計,為此得罪了宗門世家裏的不少人。沒想到這二人竟然也來了論道大會。來參加論道大會的客人都由藏海樓統一安排,王家如今在宗門世家錄排名第二,待遇自然隻高不低,他們被安排的院落也十分寬敞,三進三出,住下二十人綽綽有餘。謝酒同他交代了幾句便進了房間關上了門,顯然是不想有人來打擾自己,寧不為聽著隔壁給萬玄院安排的院落已經有了人聲,便知道郝諍等人也到了。他方才好像在飛舟上看見了寧修。寧不為看了看麵前高高的院牆,許久不見,他還真有點想兒子了。可惜人多眼雜,現在青天白日不適合翻牆,還有郝諍那個老頭看著,稍微一有動作就容易被發現。寧不為隻能暫時進了房間,一邊監視著隔壁謝酒的動靜,一邊繼續研究那青蟲身上的法陣。及至半夜,那上百道陣法已經被他破解了將近一半,謝酒那邊依舊毫無動靜,寧不為終於按捺不住,想悄悄翻牆到隔壁去看兒子。他往身上拍了兩道匿息符,悄無聲息地從窗戶中翻了出去,正待要破開萬玄院設下的結界時,卻見一白衣修士從結界中出來,幾步躍上屋頂,可腳步卻見虛浮。最重要的,這白衣修士他還認識不是褚峻又是誰?寧不為覺得他這狀態不對勁,腳步一轉,悄悄跟在了他身後。褚峻的速度不慢,很快就從來參加論道大會修士所住的院落群中離開,轉眼就到了半山腰,道路幽靜四下無人,寧不為正想上前叫住他,卻見從拐角處轉出兩個修士來。那兩個修士看著年紀尚輕,手裏還拎著酒壇子,渾身的酒氣,隻見其中一人目光倏然一頓,“嘶,這是哪來的美人?”他的同伴定睛一看,便見前麵的修士身姿頎長,白衣勝雪,似乎聽見聲音,便轉身向他們看來。二人頓時呼吸一滯。“流雲朔雪皎皎如月……鳴玉幽蘭……”那弟子頓時酒意上頭,“瑰逸之姿傾城絕色,曠世秀群!”他打了個酒嗝,踉蹌向前幾步同褚峻見禮,“在、在下寒煙門李漸青,敢問道友……道友如此絕色,怎的三更半夜孤身一人?”“不如我們送道友回去。”另一名弟子更大膽些,直接伸手去抓褚峻的胳膊,結果褚峻不知怎麽回事,竟站在原地沒有要躲開的意思。寧不為看得眼睛冒火,衝出去一腳將那兩個試圖動手動腳的修士踹開,他氣得沒有收住力道,那兩名弟子被踹得撞在了牆上,徑直昏死了過去。“你怎麽回事?”寧不為轉身看向他,沒好氣道:“爪子都快把你衣服扯下來”寧不為話說道一半,便發覺褚峻現在的狀態有點不對勁,他伸手在褚峻眼前晃了晃,“褚峻?”緊接著手就被人一把握住。褚峻那雙清泠漂亮的丹鳳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眸光深邃專注,聲音溫和地喊他的名字:“寧乘風。”寧不為呼吸一頓,暗罵了聲美色誤人,皺眉道:“你現在情況不對,是不是因為那”“乘風。”褚峻往前走了一步,腳下踉蹌,寧不為伸手便將人抱了個滿懷,一股極淡的清苦香味瞬間將他整個人包裹住。寧不為雖然苦修無情道,但到底還是個男人,何況還同褚峻神交過兩次,“溫香軟玉”在懷,之前解悶看的畫冊內容開始不受控製地浮現在腦海,偏偏褚峻還沒有起身的意思,他試圖將褚峻推開,清了清嗓子,咬牙道:“你起來。”褚峻聞聲微微抬頭,目光卻沒有焦點,“寧乘風?”寧不為抓住他的手腕給他探脈,“你怎麽回事?是不是修煉出了什麽岔子?還是因為那”他“蠱蟲”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唇上突然傳來了陣溫軟的觸感。寧不為感覺自己的後頸被一隻溫熱的手抵住,冰涼的鼻尖相觸,微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處,同神交完全不同的酥麻刺激讓他渾身僵住。褚峻緩緩抬起眼來,眸光清明深邃。寧不為倏然眯起了眼睛,正要動手,卻猝不及防被褚峻的力道帶著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被抵在了樹上。褚峻壓住他的掌心的血符,喉結微動,“你聽我解釋。”第71章 論道(四)寧不為靠在樹上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嗯?”褚峻的目光不自在的從他唇上移開,“方才”寧不為嘖了一聲,伸手勾住他的前襟湊近, 低聲笑道:“太尊, 你臉紅什麽?”褚峻眸光微惱, 抓住他的手, 輕咳了一聲:“別鬧。”“嘖。”寧不為挑了挑眉, “你們正道勾引人原來隻勾引一半的麽?”褚峻的目光又落在了他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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