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現在形容狼狽,但是江一正還是很耐心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幾日前臨江城無盡河邊的桃花樹上所施的長生小術被人瞬息間破除,當晚負責這一事務的四季堂長老暴斃家中,屍身為妖藤所食,這三日來每晚都有修士被害,若二位沒什麽要緊事,還是不要進城為好。”寧不為聞言皺了皺眉,旁邊的馮子章卻一下激動起來,“那藤蔓可是從底下生出,葉片鋸齒狀,細小密集,穿透心髒一擊斃命?”江一正神色微變,“道友如何知曉?”“我師兄就是為那邪物所害!”馮子章說著就紅了眼眶,“就在自此往七裏外的平仄崖,那平仄崖上有一邪陣害我二位師兄性命,我與大師兄查探之時又有這藤蔓害我大師兄,大師兄拚死保護才將我送回臨江城……”江一正神色嚴肅起來,“此事容我先稟明堂主和堂內長老,還請道友與我同去。”“自然!”馮子章伸手抹了把眼淚。“不知道友是何方人士?”江一正問。馮子章這次又從懷裏掏出來一塊玉牌,比那臨江會的木牌子精致貴重上許多,正麵雕刻著仙鶴流雲的宗門祥紋,背麵寫著籍貫宗門和名姓,“在下艮府柳州雲中門馮子章,家師聞鶴深。”“原來是雲中門的道友,失敬。”江一正將玉牌遞還給他。馮子章像是終於從悲痛中清醒過來,對她道:“自平仄崖西北方向十九裏處,無盡河北還有一個邪門的傳送陣,被我一氣之下毀了,當時我與大師兄就是欲查此陣才和二位師兄分開……平仄崖上的邪陣與那傳送陣雖然力道不同,但觀手筆應當是一人所為仔細探查一番說不定也會有線索。”江一正點點頭,“恐怕那邪陣與那妖藤是一人所操控,還要請馮道友隨我入城麵見長老。”“好。”馮子章強行振作起來,使了個小清潔術,頓時又變成那豐神俊朗的青年,隻是眼睛還是紅的,他正欲同那父子二人告別,卻發現旁邊早沒了兩人的身影,“咦,那對父子呢?”“早已入城去了。”江一正道。馮子章不可思議道:“他們什麽時候走的?”他竟然全完沒有發覺。“我驗完木牌之後他便進城了。”江一正對那父子兩個倒沒怎麽在意,如今城內人心惶惶,城外也未必安全,她拿著劍道:“馮道友請。”馮子章也顧不上旁人,隨江一正進了城。已經在成衣鋪逛了一圈的寧不為捏著匹布料問老板,“當尿布好用嗎?”老板是個身材豐腴的女子,賣了百來年的布,什麽人都見過,聞言笑道:“這布對孩子來說太糙了,我給您挑一匹。”老板從後麵拿出來一匹細軟的棉布,扯了一截遞給寧不為,“您摸一摸,純棉的布料,柔軟舒適還透氣,給小公子用正好。”寧不為點了點頭,“包起來。”“好嘞。”老板看了一眼他懷裏的寧修,誇讚道:“小公子這眉眼好生漂亮精致,長大了定是個神仙般的人物。”寧不為扯了扯嘴角,又聽老板笑道:“您這般氣度不凡,想必您道侶也定然極美,不給夫人扯匹布料做衣裳嗎?咱們這兒的布料都是從錦衣閣拿的,不管是尋常穿還是做法衣都是極好的,當然也有成衣,就是價格稍微貴些。”“不必,孩子他娘難產死了。”寧不為張口就胡扯,唬得老板一愣。“哎呀,是我冒犯了,您節哀。”老板歎了口氣,又拿了匹布料出來,語氣誠懇又真摯,“這料子給小公子做繈褓正合適,冬暖夏涼,上麵的清心咒和辟邪符是錦衣閣金丹期的繡娘一針一線灌注靈力繡出來的,保證小公子諸邪不侵安穩入睡……”一刻鍾後,寧不為換了身衣裳,懷裏的寧修墊著柔軟的尿布,裹著據說是錦衣閣金丹期繡娘一針一線精心繡出來的繈褓,衝寧不為彎起眼睛,奶聲奶氣地笑。寧不為故作嚴肅地盯著他,“靈石花了一半,沒錢吃飯了。”聽見吃寧修眨了眨眼,在他懷裏動來動去。寧不為勾了勾唇,哼笑一聲:“爹帶你去酒樓吃頓好的。”臨江城一向繁華,承運樓臨河而建,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樓,寧不為在窗戶邊的桌子坐下,便有小二湊上來給他遞菜單,“這位公子,您看想吃點兒什麽?咱們這兒的承運桃花釀特別出名,是從震府乙州無盡河發源的若穀峰取得山泉,口感醇香靈氣濃鬱,乃是崇正盟特供靈酒……”“還有這佛跳牆,是咱們請金丹期的廚子做的,吃了靈力飛漲……”小二在叭叭地說著,寧不為聽得心煩,將菜單一扣,“有剛出生的小孩能吃的嗎?”小二一拍手,“您這可問對人了,我家那婆娘也是剛給我生了個大胖兒子,這剛出生的小孩可不能亂吃東西,隻能喝奶水。”寧不為麵不改色道:“孩子他娘難產死了。”“哎喲,您節哀。”小二頓了頓,問道:“您家中就沒別的女眷啦?”“沒了,就我們兩個。”寧不為皺了皺眉,難不成他還得去抓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修來給兒子喂奶?那個隻管生不管養的女子當真是可惡至極。小二的語調一下子低了下來,頗有些同情的看著這一大一小,“其實也有辦法,您把米糊磨得盡量細一些,多加些水,待溫了再喂給孩子,隻是不如奶水好罷了。”“多謝,還請給我找些米糊來。”寧不為往桌子上放了塊中品靈石。小二大喜,拿起靈石來連連道謝,笑道:“您放心,我定給小公子找磨得最細的米糊!”寧不為又點了幾道菜,小二開開心心地下去了。寧修大概是聞到了酒樓裏各種各樣的香氣,也沒見過這麽多人,小鼻子一聳一聳的,眼睛好奇地提溜轉,扯著寧不為的衣服拽來拽去。“啊~啊啊~”肉乎乎的小臉一顫一顫的。寧不為沒忍住,伸手戳了戳,一戳一個窩窩,又彈起來,手感十分綿軟。寧修想抓他的手指,寧不為故意遞給他又不讓他抓到,逗得他有點生氣,“啊!”寧不為掐住他的小臉,懶洋洋道:“就不給你抓,你打我呀。”寧修被他捏著半邊小臉,咯咯笑了出來。坐在對桌正依著窗戶看外麵桃花的男子聞聲望過來,目光落在寧修身上,目光微凝,語氣裏帶著些許羨慕,“道友這位小公子天資絕佳啊,竟是天生金丹。”寧不為嘴角噙著的笑斂起,目光陰冷地看向說話之人。作者有話要說:後來。褚峻看向寧不為:聽說你當初四處宣揚我死了?第8章 星落(八)“道友莫要介意,我能看透人的資質與修為,令公子甫一出生便能有如此資質,實在是晏某平生僅見,非是惡意。”那人穿著一身簡單的布衣,樣貌平平,坐在凳子上倚著窗戶,手裏還捏了朵桃花,輕撚了一下,那朵花化作齏粉飄散不見。“這些桃樹不過歇了幾日,四季堂那些人又施了長生小術讓它們盛開,逆天而為,強人所難。”寧修抓著他的手指往嘴裏送,寧不為垂下眼睛,捏了捏他的小嘴巴。那人又指著外麵開得繁盛的桃花對寧不為道:“人若是逆天而生,那也算不得是人,遲早為天道所不容。”“道友覺得我所說是也不是?”他笑著問寧不為,像是話裏有話。“你姓晏?”寧不為不僅沒有回答,反而還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在下晏蘭佩,無門無派一散修。”晏蘭佩衝他拱手行禮,“我觀道友經脈盡斷,修為全失,體質還比不得稍微強健些的凡人,在下略通醫理,或可幫道友調理一番。”“你們姓晏的都愛多管閑事。”寧不為冷嗤一聲,沒再搭理對方。晏蘭佩碰了個釘子也不在意,隻是目光在他們父子二人身上流連片刻,倚窗賞花自斟自飲起來。那小二做事幹脆利落,很快就端上來一碗溫熱的米糊,還貼心的放了小勺子,將一枚低品納戒交給寧不為,“客官,裏麵的米糊都是已經磨好的,已經替您分成了許多份,小公子餓時您喂一小包即可。”寧不為點點頭,“多謝。”“哎,您客氣了。”小二即便是準備了這些,一顆中品靈石還剩下多半,自是樂得伺候得精細,“您稍等,您點的飯菜馬上就來。”寧不為拿起小勺舀起迷糊,遞到了寧修嘴邊上。寧修這會兒對什麽都好奇,張開小嘴吃了進去,眼睛頓時一亮,“啊!”香香噠!寧不為見他愛吃,便耐著性子給他喂了小半碗,寧修沒吃夠,還張著嘴含勺子。寧不為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對他道:“不能再吃了。”寧修扭頭看著桌子上又香又好看的菜,伸著小手,示意寧不為喂,“啊~”寧不為從前一直不怎麽重口腹之欲,尚未築基前也隻喜清淡,築基成功後更是連飯都不怎麽吃,隻是現在他修為全失,饑餓感尤為強烈,竟覺得桌子上的飯菜很香。尤其是在某個小倒黴蛋什麽都吃不到的情況下,他嚐著更香了。“啊!”寧修委屈地喊他,趴在他懷裏眼巴巴的盯著,看他一口一口吃得這麽香,口水流了一下巴。寧不為幸災樂禍了一會兒,拿起筷子沾了點魚湯塞進寧修嘴裏,這湯鮮美非常,嚐嚐也無妨。寧修驚詫地瞪大了眼睛,吧唧了吧唧小嘴,衝寧不為笑:“啊~啊啊~”香~還要~寧不為隻讓他嚐了一點兒便不肯再給了,寧修癟了癟嘴,眼巴巴地望著他爹。寧不為吃得很滿意,見兒子苦大仇深地瞪著自己,壞心眼地拿筷子沾了點酒往寧修嚐,寧修被辣得呸呸呸吐舌頭。大魔頭心情愉悅,捏住他的小臉道:“還饞不饞?”寧修氣得直往他懷裏鑽。寧不為笑了起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足飯飽之後,寧不為抱著兒子準備找個客棧歇腳,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還有牽著靈獸招搖過市的,寧修看著那比大人好要高的龐然大物驚呼出聲,拍了拍寧不為的衣服讓他也看看。寧不為將他抱得高一些讓他倚在自己身上看,道:“這是中州盛產的雪尾獸,跟你一樣嘴饞,不過人家隻吃草。”雪尾獸近十尺高,皮毛雪白柔軟蓬鬆,四肢粗壯有力,吃飽時力氣大腳程快,被用來做腳力駝貨,偏生長得還好看,也有不少修士喜歡養來當靈寵。寧修好奇得不行,寧不為幹脆就抱著他看了一會兒,餘光瞥見他繈褓上多了片綠色的小葉子,便伸手幫他拿下來,結果一碰便察覺到不對。冷光閃過,朱雀碎刀將一粒碧綠的種子攔腰切斷,寧不為捏著片碎刀,斷成兩截的種子落到了地上,瞬間枯萎化作齏粉消失。寧不為眼底殺意頓顯,抬頭看向承運樓二樓的那扇窗戶,結果那人早就不見了人影。待他收回目光,便見一模樣俊朗的青年站在他幾步遠的地方驚訝道:“咱們又見麵了!”這青年穿一身灰色衣袍紮著馬尾,麵生得很,寧不為皺眉,“你誰?”馮子章指著自己道:“是我啊,一個時辰前咱們還在城門口說話,結果你不告而別。”此人和之前那灰頭土臉的傻子大相徑庭,不過聲音沒怎麽變,寧不為想起來,卻也不欲同他多言,抱著寧修轉身便走。“哎”馮子章喊了一聲,結果沒叫住人,歎了口氣,心情低落地欲進酒樓,卻在人群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糾結片刻之後,握著劍跟了上去。寧修吃飽了,這會兒窩在寧不為懷裏睡得正香,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小臉上還帶著笑。風有點大,寧不為給他把繈褓掖了掖,不知不覺走進了一條窄巷子裏。這條巷子狹窄陰暗,斑駁的牆壁上爬滿了綠色細長的藤蔓,葉子在風種微微晃動,但是這巷子寂靜非常,根本沒有風。寧不為走了幾步停了下來。的聲音貼著地麵從背後響起,下一瞬淒厲的惡鬼聲充斥著整個小巷子,一片朱雀刀的碎片深深的插在青石磚上,裂紋如蛛網般散開,周圍是被斬斷的七零八落的藤蔓。巷子口正準備衝進去救人的馮子章猛地縮回了頭,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剛才出現了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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